《十万大山》落西秦

4、破绽

　　　回去的路上，梨白整理起妇人说的信息来:“总的来说，故事很悲壮，很婉转，堪比关汉卿四大悲剧。”

　　黎筝向来了解梨白，如果她内心真的认为非常悲惨，说的应该就是“哇黎筝我要哭了她怎么这么悲催”这种话，而不是冷静地分析到底有多悲怆。想到这里，黎筝问前面那个扒拉灌木丛的人:“你觉得有不对劲的地方?”

　　“bingo！”梨白打了个响指，“恭喜你答对了无奖竞猜！”

　　“说重点。”

　　“说不出来，故事可以说是天衣无缝。唯一的证人只能是山神，可惜我们并不能找到山神去问他这个故事讲的好不好对不对。”

　　“等下，”黎筝突然拽住了梨白的衣领，像提小猫似的把她拽到身旁，声音冷静无比，“别走了，这不是我们来的那条路。”

　　梨白是路痴，但黎筝方向感很好，记路也不错。梨白害怕地看着远处，问黎筝道:“黎筝，怎么办？”

　　黎筝松开梨白的后领，淡淡道:“我下来时候的方向不可能有错，这条路应该是被动过。”

　　“黄老邪的入岛桃花阵?”梨白这时候了还忍不住发散思维。

　　“不是，是陷阱。”

　　“啊？黎筝你到底偷偷进修了什么啊？”

　　“梨白，站到我身后来。”黎筝掏出那枚种子，梨白看了一眼，心下了然。

　　黎筝将种子捏碎，眼前的景象瞬间变幻，半晌，黎筝说道:“好了，现在是来时的那条路了。”

　　梨白因为害怕，心一直悬着，竟然爬回院子那座山头的时候都没喊累，直到坐下喝口水，才恍然觉得腿脚酸痛。

　　“黎筝，我还以为那个男人会突然闪现到我们面前呢。结果种子捏碎了他连个影都没有。”

　　黎筝倚在栏杆上淡淡道:“你该庆幸他不出现，如果到了需要他现身解决的地步，咱俩的安危可就是未知数了。”

　　梨白小脸一白，讷讷地低头喝水。

　　这一次男人没有按照往常那样，像个教导主任似的板着脸说:“你们不该下山。”而且走过来问她俩发生了什么事。

　　黎筝照实说了，一字不差。

　　男人沉思片刻，静静地看了黎筝一眼，说:“她骗你们的。”

　　梨白一口水呛的老远，感情她和黎筝爬几个山头听了个感人至深的往事，到头来就是个瞎编的故事！

　　男人皱眉看了一眼梨白，又回头对黎筝说道:“你捏碎种子的那一刻，她不确定我还有多少实力、我又会不会出现，所以暂且放你们回来，但是下一次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在事情未定之前，你两切记，不要离开这里，别走出这座山头。”

　　可惜，他越是这么说，对梨白越是不管用。但是这一次黎筝拒绝了她:“梨白，别乱跑，我们现在最好的结局就是能安稳地回去，全须全尾的那种。”

　　梨白愣神，黎筝好像从来都是陪她一起玩，这么严肃拒绝还真是第一次，她问:“黎筝，你是相信了男人说的话吗？”

　　黎筝不答。

　　梨白走近她，问道:“黎筝，万一男人是骗我们的，那个妇人说的才是真的呢?那我们岂不是眼睁睁看着一件惨案发生在眼前?”

　　黎筝依旧不答。

　　梨白再上前一步，看着黎筝的眼睛说道:“黎筝，那个小家伙，在我怀里睡觉的时候，一直往我身上拱，即便她不是山神的孩子，我也不忍心看见她被困在那座寺庙里。我想救她。”

　　“但你会身陷险境，等到你彷徨无依的时候，尚不能自救，要如何救别人?那男人不会救你。”黎筝蹙眉，她很少会劝不动梨白。

　　“你为什么觉得男人不会救我?”

　　“直觉。”

　　按照常理，这种情形下旅行伙伴就该闹别扭了，然后梨白独自上山涉险，然后黎筝一边说着她净找麻烦一边带着男人去救她。

　　不过可惜，梨白从来不按常理出牌，当天夜里，她就把黎筝的车钥匙藏起来了。“黎筝，我才不要和你吵架，我想要你心甘情愿陪着我下山，而且，你一直说你的直觉直觉，你不好奇你这个直觉到底是为什么吗？”

　　黎筝顶着惺忪的睡眼无语地看着眼前一脸振奋的梨白，无奈极了。

　　半推半就，黎筝收拾好东西准备和梨白出门。

　　趁着夜色，梨白悄悄推开门，头伸出去看了一圈，诶嘿没人!“走!”梨白小声说道。

　　两人刚走至院门前，梨白的手刚碰到木头搭的围栏，一道洪亮的声音就在背后震声而起:“你俩干什么!”

　　梨白吓得哇一声大叫出来，再回头就看见男人怒不可遏地站在屋门前，双目圆瞪。

　　“我我我、我……”我了半天，梨白也没能说出话来。

　　倒是黎筝很冷静，从容坦白:“我们去看看那个小妖怪。”

　　男人的脸色一僵，半晌，轻声道:“那不是小妖怪，她是小女儿。”是我的女儿，也是你的。

　　黎筝察觉自己失言，满怀歉意道:“抱歉，并无恶意。”

　　男人的嘴唇翕张，最终抿了抿嘴唇说道:“我和你们一起去。”

　　“好耶!这样我们就不怕啦!”梨白完全在状况外。

　　山路难走，但梨白这几日经常爬山，腿脚也灵便许多了。而黎筝和男人自然不必多说，两人走起山路脸不红气不喘，如履平地。

　　行至寺庙脚下，男人突然站定，叮嘱道:“待会，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慌乱，按我说的去做。”说着，他从怀中掏出两片树叶来，分别递给黎筝梨白。

　　梨白拿起树叶，很普通的绿叶，没什么稀奇的。

　　“收好，必要之时，它会替你们挡下一点伤痛。”

　　梨白连忙揣进怀里，这可是活命的宝贝。想了想又掏出来递给黎筝，这玩意给她一会就丢了，还是给黎筝保管比较好。

　　寺庙大门敞开，三人走近庙内。梨白心想，还好，一切都还算正常，她还以为会有结界什么的呢。

　　院内无人，一片死一样的寂静。梨白起了鸡皮疙瘩，总觉得这座庙和上次来时不一样了。

　　三人沉静无声地缓缓走至正厅，还未进门，就忽然听见一阵银铃轻响。梨白心中一喜，是小家伙辫子上的铃铛!

　　“娘亲！娘亲!”果然，古松的暗影中跑出来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正是灵灵。

　　然而梨白却吓得浑身发冷，这灵灵，跑出来的地点样貌简直和那次一模一样！难道她只是一道幻影?又或者说只是被困在这寺庙中的一道残魂?

　　灵灵跑到上次站定的位置，对着三人一笑，空洞的眼神配着甜美可爱的笑容，显得她无比诡异。梨白看到了，灵灵看的是黎筝！

　　那个妇人呢！?

　　男人满脸痛苦，身上去牵灵灵的手，却始终触碰不到。梨白心惊，怎么会?他难道碰不到灵灵吗？

　　黎筝也看到了这一切，她一把牵住灵灵伸过来的手，灵灵的眼神逐渐从空洞变得有神，眼珠也开始缓缓转动。她动作僵硬地看向黎筝，声音滞涩，用支离破碎的嗓音唤她:“娘……亲……我……好、好……痛。”说完，便化作一股焦雾散向半空。

　　黎筝惊愕地瞪大双眼，刚刚！刚刚她好像脑海中闪现过什么场景！是一片火场！突然又闪现一座水牢！她猛的抬头看向男人，只见男人一双凤眼盛满痛楚，整个人都陷入莫大的伤痛之中。

　　“喂！醒醒！”黎筝猛的推了一把男人，男人的眼神逐渐清明，这才让她放下心来，她问道:“刚刚怎么回事?”

　　男人正要说话，就见身穿道袍的妇人满脸泪水地奔出来，她冲着男人的方向，声音哽咽无比，喊他:“夫君!你终于……终于来看我了。”

　　男人的瞳孔瞬间放大，黎筝与他站在一处，她亲眼看着男人的脖颈上蹿起血红的纹路。

　　那妇人说完这句话，便猛的扑上来，似是要抱住男人。黎筝躲闪不及，一刹那间。

　　“黎筝！！！！！”是梨白撕心裂肺的呼喊！

　　黎筝捂住心口，踉跄几步，最终向后倒下。

　　那妇人的手掌，还穿过她的胸膛。

　　血迹……斑斑。

　　疼痛猛的蹿上大脑，仅仅是一瞬之后，黎筝就不再感觉到疼痛，只觉得时空都快要静止了。

　　咚……是倒下的动静。

　　但她没有倒在地上，是男人接住了她。男人一脸急切，焦急地呼唤她:“阿筝！阿筝！”阿筝?这个称呼好熟悉，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过……

　　“阿筝?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妇人得意地笑起来，声音无比痛快，她快意纵横，泄了愤一般问男人:“怎么样，亲眼看着自己的爱人死去的滋味如何啊？是不是酣畅淋漓?山、神、大、人?”

　　山神?梨白心惊，这男人就是山神?！

　　男人的眼角滑下两行泪水，脖颈上的血纹逐渐蔓延上升，遍布脸颊，将泪痕掩盖。

　　那妇人快意极了，忍不住痛快道:“伤心什么呢?山神大人?我这不是将她带入永恒的时空了吗？以后，她就会和我们一样，不老不死，永远静止在时空里。怎么了？能和爱人在轮回外厮守下去，有情人终成眷属，你不开心吗?山、神、大、人?”

　　什么?！梨白瞪大双眼，黎筝不能回去了？黎筝要一直留在这荒山野岭了？

　　那妇人正笑的恣意，却突然听见一声咳嗽，笑意戛然而止。她震惊地低头看向咳嗽的黎筝，喃喃道:“怎么会！?我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