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万大山》落西秦

5、好巧

　　黎筝缓缓地伸手入怀，掏出来两枚叶片。

　　正是男人刚刚给她和梨白的东西，现如今，两枚叶片已经残破不堪，只剩下点叶梗。

　　妇人劈手欲夺，却被男人一挥手震出老远。她倚在墙边口吐鲜血，仰天大笑，含糊不清道:“复苏命叶，哈哈哈哈哈哈，复苏……哈哈哈哈哈哈你竟然，把自己的复苏之力留给她自保，哈哈哈哈哈哈。”

　　　　呃……梨白看着妇人的模样，心想，就这点战斗力，是不是结束了?

　　男人抱起黎筝，对着妇人问道:“灵灵在哪?”

　　妇人只是大笑，闭口不答，男人一勾手指，一股罡风便直袭她的面门，她拼命躲过。男人走上去去，说道:“想活命，就告诉我答案。”

　　那妇人一口鲜血喷在他的靴子上，咬牙切齿道:“你算什么东西?一个妖怪。”

　　男人一脚踹向她心口，声音冰冷:“我再问一遍，灵灵在哪里?”

　　那妇人还没说话，梨白突然听见寺庙的正厅突然走出一道人影，那人影闲散漫步至中庭，轻扑绣金团扇，像是点评起天气般轻松道:“啊呀啊呀，今日好生热闹啊？”

　　男人，哦不，是尊敬的山神大人，眼神阴森地看着走过来的女人。

　　那女人掩唇轻笑道:“山神大人可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呢，瞧您把我的狗打成什么样了。”

　　那地上的妇人利索爬起来，一改嗓音，用雄浑的男声说道:“主子。”

　　那女人轻挥团扇，声音妩媚:“下去吧~没用的东西~”

　　山神看着女人，熟稔道:“江袂。”

　　“在呢，江蚀哥哥，妹妹等你等的好久哦~”

　　啊？妹妹?哥哥?梨白满头雾水，这竟然是家务事?那黎筝受伤算什么?嫂子和小姑子的感情问题吗？

　　“如果你真的觉得是的话，就把灵灵交给我。”山神，哦不，现在有名字了，叫江蚀。江蚀对着江袂说道。

　　“我要是不呢？”江袂执起团扇往后一飘，躲开江蚀的一击。

　　“stop！！！”梨白在极其不恰当地时机出声了！“你们有什么家务事请自行解决，我本意只是想来看看灵灵，那既然你们都是一家子，那就没我什么事情了。我现在只想问，我和黎筝怎么才能回去。”

　　江袂冲梨白莞尔一笑，对着她道:“哦，这里竟然还有个可怜的凡人，我亲爱的哥哥没和你说吗？他一直在等黎筝出现呢~而你，只是这荒山野岭中一条多余的贱命罢了。”

　　梨白看着江蚀怀中昏死过去的黎筝，心下紧张极了。怎么办？她唯一的盟友现在也挂机了。

　　江蚀倒是没有江袂说的那么不堪，说道:“江袂，我再问一遍，灵灵在哪。”

　　江袂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虚惊道:“哦！怎么办我忘了！应该……已经被我吸收了吧?”

　　“你敢！”江蚀一声爆喝，山上瞬间聚起一股狂风。

　　“我吸收了不好吗？她那么小就要被喊妖怪，都是这妖怪的模样才让她痛苦。这种痛苦的生活有什么意义？我吃了她，也是为她好啊！”

　　江蚀半句也不能听下去，怒声大喊:“还我女儿！”

　　“啊哈哈哈哈哈哈，瞧瞧，瞧瞧你这个样子，哥哥，你同我在门中修炼时，从未对我重言过一句，可为何，用了我江家的名姓，修炼我江家的秘术，到头来，却要爱上别家的女子！”江袂也不落下风，一边对抗江蚀的攻击，一边还能抽出身来刺激他，只是说道实处，自己的愤怒又不禁加深:“你与她大婚，可曾想过我的处境！我被嘲笑！我被指指点点！我被当成一个弃妇！你可曾想过我！”

　　“灵灵?你与凡人女子结婚，就为了生一只那样的小妖怪?哈哈哈哈哈哈可笑！”江袂还在大放厥词，丝毫不在意激怒江蚀。

　　黎筝被江蚀放在边上，梨白扶着她的肩膀看向空中决斗的二人，心道:江袂还是别说话了，没听过反派死于话多这句话吗？

　　江蚀刚刚抱着黎筝行动不便，如今见梨白照顾好黎筝，手脚更加放松，他一抬手，将江袂击打扣至山头，江袂团扇破裂，从乱石堆中站起身来，又被江蚀隔空提起，一击落进黎筝居住的那座山头。

　　几乎是江袂落地的一瞬间，阿姆从屋内飞身而出，院边那些被江蚀精心修理的树桩围栏在转瞬间抽枝发芽迅速生长，仅仅几个喘息的功夫，树枝便彼此相扣凭空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鸟笼，不，更像是一座树枝编造的大钟。就像日食那天梨白看见的笼罩在山头上的那个透明钟罩一样。

　　“啊哈哈哈哈哈哈江蚀！你永远别想再找到女儿了！”江袂凄厉的尖叫传过树枝，但很快树枝便缠绕进她的咽喉，她彻底说不出话了。

　　梨白看着江蚀压倒性的战斗过程，突然心想:会飞还跟着我们爬山，闲得慌。

　　黎筝还未苏醒，虽然那两片树叶替她挡住了攻击，但她毕竟只是个人类，这一击足以敲的她昏死过去。

　　江蚀走过来抱起黎筝，梨白跟在他后面，问道:“我们现在去哪？”

　　江蚀不说话，他抱着黎筝踏进寺庙正厅，那边还躲着一只狗。

　　果然，先前那个男扮女装的妇人躲在佛像后瑟瑟发抖，见江蚀来了，连声求饶:“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梨白看着佛前烛火，突染福至心灵，说道:“山神，那个……你女儿是怎么没的我们有被骗吗？”

　　“没有。”

　　“那我知道了。”梨白突然信誓旦旦，“我知道怎么找到灵灵了。”

　　江蚀转过头来看着梨白，这个黎筝带过来的活泼的小丫头。

　　“我想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其实……灵灵一直没有改变过位置。”梨白指着外面的那个场地，“从我第一次来，灵灵就只在院子中央出现过。会不会……她就在这里?只是我们需要使一些极端的手段。”

　　“你想说什么?”江蚀看着已经走到佛像面前的梨白。

　　梨白一把拔下蜡烛，目光灼灼:“我知道怎么找到灵灵了！”

　　江蚀看着梨白握着佛前香火冲到院内，一把将烛火扔到古松树根下。

　　火舌瞬间舔舐一切，梨白也不躲闪，只是直直地看着古松树根处，心下纳闷，没有?怎么会?灵灵不是在这里出现吗？

　　脑中突然想起江袂狗腿说的话，梨白灵机一动，难道！在场院中央?

　　梨白直勾勾地看着院子中央，江蚀也明白了她的意思，手指一伸，一股风便引导着火焰绕向场地中央。没一会，咿咿呀呀的哭声传来，果然！就是这里！梨白内心惊呼。

　　那稚嫩的哭声痛苦极了，江蚀听着灵灵的哭声，内心绞痛，然而他不敢停下，也不能停下，他必须要带着灵灵回去。

　　许久，哭声越来越大，火焰中央竟出现了一座小小的石像。梨白瞪大双眼，这不是照片上看到的那个小石像吗？！它竟然就是灵灵！

　　那石像逐渐在火焰中褪下石色，转而浮现出白皙的皮肤来，然后是那藏在发丝里下垂着的半黑绒耳。梨白面色一喜:是灵灵！

　　火焰退去，灵灵扑向黎筝，哭泣道:“娘亲，呜呜娘亲……”

　　可惜黎筝毫无回应，梨白简直不敢想象，黎筝醒来后发现自己竟然有了个兽耳孩子，会是什么表情。

　　江蚀抚摸着灵灵的头顶，柔声道:“灵灵乖，这不是娘亲，这只是一位和娘亲很像的阿姨。”

　　灵灵一下子扑到他怀里，哭的抽噎:“爹爹，来了好多人，他们带走了娘亲，还烧灵灵，好痛……”

　　江蚀揽住她抱在怀里，轻声哄劝着小姑娘。

　　梨白感觉自己好像全程参与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情，但是又实在不知道怎么评价。只能木然地跟着江蚀还有阿姆留在了庙中，等待黎筝醒来。

　　好在江蚀的那什么……哦对，复苏之力，也很好用，黎筝醒的很快。

　　梨白张扬舞爪地给黎筝比划完一切，黎筝淡淡的喝口水，问旁边的江蚀:“发生什么事了?”

　　“喂！我讲的很辛苦的！你为什么还要问他？”梨白简直气的心梗。

　　江蚀也不再隐瞒:“之前，和你们说的那些，都是真的。这一带的时间早已静止，除了每年多出来的一座山峰，没有其它任何事物生长或者衰老。”

　　“十万大山，那就是十万年?”黎筝问道。

　　江蚀摇摇头:“明年才是。”

　　梨白惊掉下巴，问道:“那为什么还要叫十万大山?”

　　黎筝莫名奇妙地看了一眼:“不是你起的名字吗？”

　　梨白收声，江蚀说道:“误打误撞，你说对了，十万大山其实本不是名字，而是一道期限。”

　　“期限?”

　　江蚀点点头:“嗯，期限，如果十万年之后，我仍未找到我的爱人，我便会，将此地夷为平地，然后去人世中寻找她，这是我给天道的期限，也是给我自己的期限。所幸……”说到这里，江蚀看了看黎筝，又转过头看了看窗外，淡淡道:“我找到了。”

　　黎筝静静听完，问他:“是我吗？”

　　江蚀说:“是。”

　　黎筝一僵，但江蚀又接着说道:“但我找你，并不是为了逼着你重新与我在一起，我只是……只是想确认你还好好的。我知道十万年对于人类来说有多漫长，即便是精怪仙妖，也挨不过几个十万年。我又怎会奢求一个进入轮回的人类，能够再想起我呢？”

　　梨白抱着灵灵，突然觉得这时候自己应该就地消失，她这不是……打扰人小两口谈情说爱的超亮电灯泡嘛！

　　“不用逼我。”

　　江蚀闻言突然一怔，惊愕地抬头看向黎筝，却发现黎筝早已看向别处，只是脸上突然浮现起一抹红雾，他不可置信道:“阿筝，你是说！”

　　“咳咳咳！”梨白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打扰就打扰吧！她可不想当场听什么情话！“可是黎筝不能留在这里！她得回去，你一个山神，知道独生子女的深刻意义嘛！”

　　“好！好！我送你们回去！”江蚀喜不自胜。

　　“诶？这么简单就答应了?”梨白很是怀疑。“你不是说，这里是什么静止时空，不老不死啥的？”

　　“这是我用来禁锢自己以及当初那群人的世界，你们两个闯进这里也是偶然，阿筝，我该说是命运待我不薄，还是该说这就是宿命，明年就是十万年了，我竟然真的等到你了。”

　　停停停！梨白开始头晕了！怎么回事怎么这种十万岁的山神谈起恋爱也这么激动?灵灵拽了拽梨白的衣服，小声问道:“梨白姐姐，我能跟你一起走吗？”

　　停停停！叫黎筝娘亲叫我姐姐，平白给我降一个辈分！想到这里梨白哄道:“灵灵乖，叫小姨~”

　　“梨白小姨~”

　　“诶！真乖!”

　　称呼搞定之后，就是商量离开的日子。但江蚀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消失了几天，等到再回来的时候，他脸上脖颈上的纹路更加清晰。他唤来大风将她们托举到半空，而后撕开上衣，一甩出去的瞬间，整个人化作一尊巨大的石像，梨白心惊！这就是日食那天，她和黎筝看到的那座巨大石像!

　　到底是她们那日看到了未来的今天，还是江蚀一直跟着她们下的山?

　　但答案已经没有意义了，巨大的石像一如那日，压在她们头顶，灵灵非但不害怕，还鼓起掌来，显然，她十分崇拜自己的爹爹。

　　一声怒喝！石像脚下的山峦被夷为平地！梨白心想:所谓出去的方法不会是……这么个出去的法子吧？

　　还好不是，寺庙被砸的粉碎，同时佛前的香火汇聚成一道巨大的圆盘，这圆盘逐渐吸走所有的光亮，天色迅速昏暗起来，那火云越来越大，中间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周身的风迅速集结，托着她们向那漩涡飞去。梨白徜徉在风里，快意极了。

　　等到卷入漩涡的一瞬间，她们就彻底失去了意识。梨白醒来时，看见自己躺在病房内，她看着自己的手，奇怪……难道是一场梦?

　　黎筝?黎筝呢？梨白跌跌撞撞跑向门口，却和推门而入的黎筝撞了个满怀，她急急忙忙说道:“黎筝我和你说我做了个超有趣的梦！梦里你和山神他……”声音戛然而止，她看到了黎筝身后那个刮去胡茬年轻了好几岁的男人。

　　黎筝笑道:“好巧，我也做了同样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