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生日快乐，小朋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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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暑已过，秋意徐来。
林夏在附近的小学入学，那里的一切对他都是新鲜的，未知的。以至于每天回来白煦都能看到激动的像小麻雀一样蹦哒的林夏。
“学校好有趣，虽然我还是听不太懂……那里的同学也都好热情！……”林夏在白煦屁股后面边跟边说，叽叽喳喳地停不下来。
白煦经过整个寒假的相处，摸清了这个小孩的性格。最大的一点是话痨，他有着说不完的话，但只限于对自己。面对其他的孤儿他还是睁着像小狼一样的眼睛，令人不敢向他们靠近，活像一个守卫家园的小狗。
一开始林夏给他的感觉是时刻在揣摩，他在揣摩自己的表情，说话前都要这么可怕的盯着自己的脸好一会，然后再施施然开口，再揣摩，再开口。一副看老板脸色说话的好员工模样，乖巧又谨慎，怕被这个少年嫌自己话多不再理会自己。
一个暑假接触以来，林夏好像知道这个少年无论何时都是差不多的表情，对他从不翻脸。
这样的容忍会令人更加贪心。
慢慢地林夏开始随心起来，话变得很多，但说完还是会凝视着自己，看自己有没有不耐的表现。白煦觉得这种凝视很刺眼:“你做自己就好。”林夏怔了怔，又招牌的点头，选择了听话。
而开学以后，两人的相处时间明显缩短。但白煦完全不用操心这个，因为林夏会自己找上门来。
林夏回到孤儿院第一时间就会去找白煦，然后跑到他身边，离着不大的距离一起蹲着，昏黄的灯光下，一大一小两个圆润影子的落在角落的裂墙上。大的影子时不时站起来活动，时不时被小的影子追着问问题。
“这道题我也不会。”林夏捏着数学的小作业本，踮起脚尖，用手指指着一道被擦的破皮的题目。
白煦低下头，清晰地分析，轻松的解决了他的问题。等等，林夏那么高了吗？白煦才反应过来。
他发现林夏踮脚后就比自己矮一点点，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吗？不是的，刚来的林夏确实配得上小塑料袋那样的形容词，身高最多到他的腰，以至于初印象只觉得他是个小毛孩。结果一个暑假就长了那么多，都快赶上自己了。
白煦想到自己从小学维持到现在雷打不动的身高:“……”果然最烦长得又快又猛的小孩了。
日子就在平平淡淡的相处之下流逝。他们每天都下意识的聚在一起，没有提前的说明。慢慢地，聪明又刻苦的林夏在白煦的帮助下跟上了现在的学习进度。
一个平凡的周末，他们还是在那个角落互相依着。林夏掏出一个作文本，开始构思作文。他捏着笔杆，时不时歪歪头，思考时会自然的轻轻摇晃笔杆，不一会就转的飞快。
突然，他紧皱的眉头松开。随后攥紧笔杆，指尖用力的泛白，“刷刷刷”响起笔尖在书本上飞舞的声音，这中间没有停留，一气写完，然后捧着小本递到白煦眼前。
白煦正在写作业，比起林夏对学习的热情来说，自己的态度完全是玩着学，毕竟对他来说这确实很简单。他盘腿而坐，正在思考一道压轴大题时，一本字迹幼稚的小本被推到自己面前。
上面的题目写了五个大字:我最爱的人。
“哥哥你看，这是老师让我们周末写的随笔，写什么都行。你看看有什么要改的吗。”林夏把头往白煦怀里送，半靠着林夏的胸说。
在白煦的视角，滚烫的热度在胸前若有若无，有时候林夏转头跟他说话，或多或少的气喷在他敏感的颈部，引起白煦不可察觉的颤抖。他赶紧拍拍脑后让自己关注正常的东西，把视线移到白皙的纸面上，开始往下读。
“我最喜欢的人是我的妈妈和哥哥。”
“我的妈妈对我非常好，她会让我出去玩，会给我做饭。但是妈妈说没有钱，总会跟我说对不起，她没办法给我过生日。然后她的口头禅是:夏夏一定要好好的。我很爱我的妈妈！”
“我也遇见了我的哥哥，他叫白煦，我们相处的很好，哥哥虽然不爱笑，不爱说话，但他不觉得我话多，从来不否定我。他让我知道了很多从前不知道的东西，我也爱我的哥哥，如果他能多笑笑就好了。”
“这就是我最爱的两个人，我们是一家人！”
白煦看到最后表情差点裂开:“我们不算一家人，我不认识你妈妈。”
“哦……”林夏低下头拿起橡皮擦掉最后的半句话，然后呼气吹走碎屑。
“这样就没什么问题了。”白煦反复检查这篇随笔，目光在字里行间穿梭。最终停在生日上，他从未过过生日？
林夏在旁边一会看看自己，一会看看本，好像不理解为什么不把本子还给自己。
白煦突兀的问:“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夏天的时候。”
“我问的是具体的日期。”
林夏抬头回想了一会:“我不知道，妈妈没告诉过我。她只告诉我在夏天出生。”
白煦很意外，连最该知道的人都不知道吗？这个母亲的形象越来越扑朔迷离，但白煦知道撬他的嘴巴是问不出来什么的，所以暂时把疑问埋在脑后。
他把本还了回去。落在林夏眼里，白煦还了本后就若无其事的继续做题了。而林夏捧着还有哥哥气味的本子，珍重的收了起来，做回自己的位置学习下去。
周一，白煦放学后走在路上，修长的腿交替着向前，单肩扛着朴素的包，一路上不少陌生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他从一开始的不适慢慢没感觉了，不过脚步还是不自觉的加速。
突然，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蛋糕店里走出来，撞到了少年身上！
“啊对不起对不起！”李梦梦知道撞了人，鞠躬太快而出了残影，最后细看来人才发现，撞得人正是她的男神。
“！”梦梦的眼睛瞪得比灯泡圆，脸上泛起粉红，很快蔓延到耳后，心跳像鼓声一样，偏心里的小人击打的频率愈来愈快，把鼓打得巨响，把脑袋所想一键清空。
本来想买蛋糕隔天送给男神表心意，结果刚买完就撞到男神了怎么办？！
梦梦想都没想，闭着眼直接把蛋糕往男生怀里推，“这是送给你的道歉礼物！对不起啊拜拜拜拜！”说着飞奔走了，只留下因跑的过快风扫起的灰尘。
白煦还没反应过来少女已然跑远，他手里捧着小蛋糕，收也不是扔也不是。等等，蛋糕？
白煦走进蛋糕店，这个店的老板是个老爷爷，虽身子不如以前，但手艺经过岁月的沉淀愈来愈精湛，开在学校附近，来的顾客多是年轻人，老爷爷也是开着玩，不让自己闲着，所以价格十分低廉，那么物美价廉的蛋糕店自然生意火爆。
一进门就是收银台，老爷爷忙的额头因汗而发亮。他一边把橱柜的蛋糕往外拿，一边咔哒咔哒的打着算盘结账，一会又快速的打包好，用笑脸送走客户。这样循环下来老爷爷有点吃不消，孩子们放学的这一段时间真是一天时间段中最累的啊。
白煦本来打算把蛋糕退了的，看到这么一条长龙有点促头，但很快他有了办法。
他自然而然的站到老爷爷身边，很快融入角色。白煦帮忙拿指定的蛋糕，不用算盘就说出价钱，收了钱之后老爷爷已经打包完毕，白煦最不擅长的微笑送客也归爷爷管。爷爷一开始有点不理解年轻人，一单下来他就懂了，他如愿以偿有了休息的间隙，他们的配合十分默契，不一会收银台前重归平静。不过一会又站了一个人，他就是白煦。
“这个蛋糕我想退。”他把画着特殊爱心图案的小蛋糕轻放到桌面上。
“这不是梦梦那孩子指定的蛋糕吗？”老人糊涂了。
“她送给我了，但扔了不太好。”白煦不懂女孩送自己蛋糕的原因，想了还是觉得不认识的人送东西还是不要的好。
不同白煦的情感空白，老油条老板意味深长地打量了他一会:“好，我给你拿钱。”
“钱不用给我，劳烦您下次遇见那个女生的时候还给她就行。”白煦从爷爷的口吻听出女生似乎是常客，这样也省的自己去找。接着他说出了自己来这里的最终目标:“您招小时工吗，我看您很需要。”
“欧呦，你还是小娃娃就想赚钱啦？”老爷爷看着瘦的像竹竿一样的初中生不解道。
“不是，我是想……想赚钱买个礼物送人。”
“送人啊。”老爷爷一下没一下的摸着胡子，神色让人琢磨不透，“多重要的人啊？”
白煦觉得陪伴自己一个暑假的人理应是重要的:“很重要的朋友，我想给他买生日蛋糕。”
老爷爷似乎想起了往事，神色缥缈:“重要的人就送用钱买的蛋糕？喏，梦梦给你的蛋糕是她缠着我半天，让她自己动手做的。”大胡子爷爷指着歪歪扭扭的爱心印记，“你瞅瞅。如果你来这打工不要钱，只是想要蛋糕的话，自己做个得了，材料技术我全包。”爷爷神色渐渐清朗起来，豁然一笑，“毕竟有的时候，自己用心比用钱重要多了。”
白煦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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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煦手忙脚乱，他好不容易把蛋糕胚弄出来放好，又被溅出来的奶油袭击。只是原材料准备阶段，白煦就把自己弄得“伤痕累累”:给的围裙上和脸上都有溅出来的奶油，有些白粉被他用力搅拌，混合到空气中，再落在头顶和身上，导致全身的颜色都白了一个度，走路时粉尘都刷刷得掉。最后活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大花猫，滑稽又可笑。
不过白煦不注意这个，他只在意他的蛋糕。
蛋糕终于开始装饰了，旁边的老爷爷给他示范怎么抹面，怎么挤花。但人总会有不擅长的领域，白煦抹的面凹凸不平，圆的胚子被抹的奇形怪状，挤的花像神秘图案，一坨坨的狼牙狗啃，一个冲左，下一个冲右，把爷爷看的说不出话。最后要在蛋糕上写字，白煦除了生日快乐想不出别的。
这个环节倒没让爷爷失语。
白煦写的四个字隽秀板正，给人行云流水、似清风般精致干净的感觉，而且十分利落。一个男孩的字那么秀丽算不常见的了。不过把字跟旁边的装饰一比，刚笑了没一会的爷爷:“……”算了，初学者嘛。
最后以白煦笨手笨脚的打包结尾。
一个形态诡异到扭曲的像蛋糕一样的东西完成了。它的外面被包了不符合蛋糕做工的精致礼盒，把里面惨惨的蛋糕遮住。白煦拿过盒子，跟爷爷道谢后走上归途。
而爷爷靠着门槛，注视远去的孩子，仿佛也在看着之前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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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夏慌了，白煦还没有回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秋风不知多少次吹进窗户。风既打在林夏身上，也打在他的心上。他心里的火被风越吹越大，而自己像火上滚烫的大锅里的一只小蚂蚁，不能挣扎，只剩煎熬。草稿纸被他写了一连串的“白煦，后来慢慢变成无意义的乱码符号。
蛋糕意想不到的花了很长时间，白煦知道有个人会在那个角落等自己，他不敢停下来，也不会停。他怕跑起来会把书包里的蛋糕弄得更狼藉，他只好抱着书包快步走，一条条七扭八扭的道路在这时变得面目可憎，他恨不得能飞回林夏身边。
功夫不负有心人，白煦到了地方。
林夏颇有一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感觉。白煦从他可爱的小狗眼里能看出来询问，但他张了嘴啊呜了半天，并没有选择问出来。
白煦选择用实际回答他的问题。
他在林夏懵懂地目光下拉开书包链，从里面掏出了精致的礼盒。林夏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东西，他眼前一亮，恨不得贴上盒子仔细观察一番，但他选择矜持的远远看着。
白煦看懂了他好奇的微表情，自然也看出了林夏惊喜的大表情。
帷幕被白煦拉开，里面竟然是一个蛋糕！它的装饰歪歪扭扭，图案奇怪而又零散，除了字林夏其他的一切都认不出来，但看到蛋糕不是他惊讶的原因，原因是上面的四个大字。
“这是我亲手做的，不太好看。”白煦捧着小蛋糕，“但我尽力了，然后就是”到这个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在路上想好的话说不口，但是林夏湿润的眼眶仿佛有什么魔力，几下把他的羞耻防御卸下，“生日快乐，林夏。”
林夏憋不住了，泪水哗啦啦的往下流，像小溪一样，白煦没有哄人的经验，只好拿自己的手巾给他擦，他记得林夏希望他多笑笑，他看他哭的停不下来只好僵硬的提起嘴角笑了一下。
林夏怔住了，他确实不哭了，反而笑了，“哥哥，你笑的好假哦。”他被逗得闷笑，最后笑的喘不上来气，刚撕心裂肺地哭完就开始忍不住大笑的林夏在外人眼里可能是精分。
不过只有白煦知道，这是林夏第一次得到生日蛋糕，第一次被庆祝生日，也是第一次大胆的展露自己的情绪。
林夏看着歪七扭八的蛋糕没有露出嫌弃的表情，相反，他眼睛像含着星光。他说不出话来，捂着眼睛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他没有让白煦等太久，他很快调整好情绪，看着白煦点燃蜡烛，拍着手唱生日歌。
一切都好不真实，但耳边那清爽独特的歌声不是假的，这都是真的。白煦唱的歌出奇的悦耳。
林夏在歌声中闭上眼睛，许了愿，过了一会睁开眼。他颤抖的捏着小刀，切下人生第一块蛋糕，开启了自己新的人生。他想把第一个蛋糕给白煦，但白煦摇头，说寿星才该吃第一个。
林夏像捧着宝藏一样捧着蛋糕，吃的狼吞虎咽，没有形象。鼻尖因为太靠近蛋糕粘上了奶油，像小猫的鼻子一样。白煦不打算跟他抢，这个蛋糕本就不大，把需要的东西让给需要的人才是最好的选择。
“哥哥，你知道我许了什么愿吗？”
“你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林夏听他说完，回头翻自己的书包。撕下了一页白纸，刷刷地写了半天，神秘兮兮的。然后转头给白煦看。
上面赫然写着:“我许的愿是我想要白煦哥哥健康快乐的一辈子！”
“哥哥，说了就不灵了，那我写给你看也依然灵验吧。”
“……”白煦无法辩驳小孩子的理解，甚至觉得没问题。
但林夏却趁他一时语塞把一手奶油抹在他的脸上！白煦反应过来，这当然不能忍，赶紧又用小刀挖了一坨奶油回击，几下下来这场战争从奶油攻击变成了身体攻击。
林夏个字小力气弱，很轻松的被制服了。两个人气喘吁吁地，以一种奇怪的姿势结束:白煦一只手捏着林夏的双手举到头顶，另一只手报复性地在林夏身上挠痒痒。
林夏忍不住:“对不起对不起，好哥哥别挠了哈哈哈哈哈哈”他摆脱不了那只巨钳，脸被剧烈的笑惹得通红。
“下次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真的不敢了哈哈哈哈”
白煦看他滑稽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然后放开了林夏。
林夏像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脸还是通红的，但是没再笑，失语的盯着白煦的脸，又像是在往后看。白煦回头没发现什么，不知道林夏在吃惊些什么。
“哥哥，你笑了，这次比上次好多了。”
而且很漂亮，很漂亮。
林夏从未见过笑起来那么好看的人。
白煦后知后觉，用手摸着嘴角，近乎逃似的转身走向蛋糕。
“谢谢你！”林夏的大喊惹得白煦惊诧地回头，“这是我过得最好的生日！”
喊完之后，林夏注意到哥哥的耳朵突然变得好红好红，有多红呢？……好像比那次看到的落日云霞还要红上一点。
后来的事情就只有林夏知道了，他摸黑爬起来，翻出了作文本，在结尾把空缺的一句话补上:“我的梦想是要当甜品师，做好多好多蛋糕给我哥哥吃。”最后他满意的把本子放在枕头底下，携着奶油般的甜蜜进入梦乡。
这样做出的梦也定会如奶油一样吧，香甜而又美满。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生日快乐，小朋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