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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此时相对一忘言 ...

  •   自从开张把柳母接到微云阁后,整个店里都充斥着温馨的气息,伯母的身体一日日逐渐有了起色,偶尔也会帮我们做几个家常小菜来犒劳我们。别看柳轩面上没有什么,心里指不定乐成什么样了呢!

      八月十五。

      最近衣服销量很好,我们也在常规样式照常制作的间隙里赶制出了一批中秋的服装。大多是点缀着月牙或是满月的花纹,边边角角衬着彰显富贵的金线银丝。柳轩说平民人家在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余钱换衣、闲时赏月的,所以这次的衣料都是上等的货物,主要卖给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们。

      前几日让锦衣着中秋衣在外抛头露面,这不是马上客源大增?最为值得庆贺的是,一个小有名气的富商找上了门来,和我们签定好了以后府上的服装由我们全权负责。他说之所以挑上我们,一是因为微云阁价格比锦绣庄实惠许多。二是因为花纹精美、绣纺了得且样式大气却不显奢华,最适合他们这样的商贾之家。我们自然欣然答应,只是人手有些不太够用,让姑娘夜以继日地劳累我也不忍心,于是大家一同商量决定,九月初一时开始挑选新的织纺人员,至于绣娘先暂缓。

      如今月上中天,所有人齐聚一厅,每人面前都有一杯盛满的酒,门户洞开,可以从厅堂内望见稀稀点点细碎星星中的一轮不甚圆满的月亮。

      长桌上的菜并不多,只是一盘盘的月饼倒是不少,可惜无人去食。似乎看到月饼毫无盈亏的样子就如真真正正的和家人团聚一方一样,本该言笑晏晏的宴席一开始就寂静无比。每个人都各怀心事,或怀念远在他乡的亲人,或祈祷不知身在何方的朋友,或者……是像我这样,看着月亮空想着漫无目的以后。我现在忽然后悔起来,当初为什么没有买八仙桌或是圆木桌,现在这桌子上的棱角昭示着生硬,你瞧,连带着整个宴席的气氛都变得让人不安。

      今次备下的酒是竹叶青,味道醇厚、口齿留香,乃扬州县附近以一汪竹林边的清泉勾兑汾酒而成,浅层泛着点绿波浮生清甜。这酒被众人一口一口沉默寡言地填进了肚里,过了半晌,估摸着是因为酒劲已经散至全身,所以桌上热闹了起来,大家争相推杯换盏敬酒、罚酒,连柳伯母都浅抿了两口举杯致意。

      不一会儿,这绕了一圈儿都跑到了我的身边开始敬酒,刚开始我还推辞,到后来也是来者不拒。此酒宿醉后不会头痛,所以稍稍多喝点也并无大碍。热气从腹间开始往上蹿,面颊发烫得厉害,探手扶额,我是真的没想到胃中越来越强烈的暖意会向上攀升至头顶。

      偷偷瞄了一眼凑成几堆儿玩行酒令的司静她们,正好又看到先行送母亲回房休息的柳轩的背影。现在没人会注意到我的踪影,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走到后院时,闻到满园芬芳。现在正是烂漫开遍的好时节,菊花、木芙蓉、木槿竞相开放,只可惜我心仪的并蒂莲无法在这个夜晚吐纳天地间的纯阴之气。笑了笑自己的伤花惜春,向念泗河小步地轻移而去。

      还未来得及靠近河岸就已然听到缥缈的仙音,我觉得我若不是跟这个吹箫人有孽缘便一定是相似之人。否则,不会每每相遇时,我所有的烦闷都在听到箫音的一霎那灰飞烟灭,心中的死路也豁然开朗。今晚,他吹得是一首较为欢快的歌曲,可是我环顾四周却只看见他一人。

      中秋节本是团圆之日,理应满心欢喜没错,但是为什么独身一人无傍无依也能在此家家围坐一团的夜里吹奏不适于本应凄凉夜景的曲目。

      靠近了些,席地而坐。我一直很好奇这是个什么样的人物,黑夜里看不清他的侧影,唯有皎洁的月光打在发丝上所投射的阴影勾勒着他的轮廓。遗世而独立的感觉,心里止不住地拿他和兮竹姐姐作对比,给人同样感觉、气质的人,连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惆怅都几近相同。很想去探究,但是却苦于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和理由。如果柳轩在的话,还能帮我出出主意,可惜他在尽孝道。

      “姑娘还要偷听到几时呢?”箫声还在余音绕梁,那边的低笑声也随之荡漾在河边。我拍了拍身上因为不拘小节而沾上的草叶,眯起眼睛试图记下他的面容,无奈人家一直背对着我,显见着是没有与我坦诚相待的意愿。
      “你又如何知道我是姑娘的?”
      “这很简单。姑娘家的步伐轻巧,迈步距离小,所以间隔时间短,男子则反之。”我在心里暗暗赞叹他心思缜密,竟能敏感到如此细致入微,同时再目测了下我二人之间的间隔,不胜唏嘘。再细辨他的声音时,却觉得万分熟悉,但是有了柳轩这个前车之鉴,我觉得现下还是明哲保身要紧,不能又被人笑话了去。此时,我与他一前一后的位置站在月光之下,任河边的风吹乱了发髻,黑玉般的箫绽出点点晶莹的微芒。

      “你,是在等人吗?”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称呼,只好以逸待劳地用了个最为准确的字。好歹这也是见过这么多次面后我第一次主动搭讪他,结果应该不会太糟糕吧?
      “不是。”果然是不太糟糕,总之我们可以就中秋这个话题进行交流,之后再聊什么也就不在我的控制范围之内了。不要问我为什么想要在八月十五和一个看起来不相干的人闲扯,因为我也不知道。
      “那公子便一定是来赏月的。”我笑了,举头望那广褒天地中的一年难得的景象。
      “姑娘不也一样?”陈年酒酿般醇厚干净的声音,若不是曾听过他稍有激昂的乐曲,我怕是会真的相信,他是个温润如玉的平和书生。
      “公子并不像是完全的读书人,不知我是不是冒昧了。”他并没有表现出厌烦,于是我也就抛下了忌惮,深谈起来。
      “哦?这话从何说起?”他那样高洁地长身玉立着,脖颈弯出好看的曲线。
      “公子的身上有一种独属于江湖人的气质,再不然就是商人的精明。”

      一阵低笑声传来,他的背影变得更为模糊不清。悄悄跨前一步,从侧面瞄去,他的唇角十之八九是翘起的,弧度完美。想来,对这个吹箫人的好感还有很大程度是因为那张薄唇。“姑娘很坦诚。”笑声渐止,他却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让我不知该如何接话。

      长久的寂寞环绕过整个河边,渔火都早已看不见影踪。我想,还是由我来做那个腆着脸皮的好了。

      “公子不肯告知我姓甚名谁吗?”至少他一定对我的名字不感兴趣,否则这么多次的机会却只答不问。
      “姑娘很想知道吗?”为什么我察觉出这声音中隐含的悲凉。月色如水,银辉也是凉的,人心在此之中。所以想将它化为温热的,是有多难啊?
      “我以为我们至少会比路人熟悉一些。”我从来不是善于一笔带过、风清云淡的人,有些话不问出来,我会觉得难受到了心尖上。
      “我们从来都不是路人。”这一次,他回答得很慢,让我下意识地柔软了心,只听到他悠悠的叹息。
      “此话何解?”是真的迷惑,到底为何用这样的话来澄清我们的关系?
      “如果我让你与我一起种豆南山、采菊东篱、或命巾车、终老山林的话,你会愿意吗?”

      没有回身,我以为说这话的时候他至少会直视着我,或许那样,我便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去他的萧亦,去他的世人。但是终究结果只是差强人意,我想答应,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无边无际的安静,从熄灯了的众多房室蔓延至此,我的心中忽然刹那明朗:“你是箫史,可我却不是弄玉。吹箫引凤与我何干?”

      是啊,与我何干?无论是风花雪月,抑或是隐居执手,于我而言是太过美好的渴望但是想碰触却又不敢碰触,因为我的心结是看上去无损无毁的被撕裂了的伤口。而萧亦,是横亘在这中间的最大的障碍。

      魂不守舍地奔回客栈,倒头就睡,睡得酣畅淋漓,所有的烦恼在这一刻,不消用酒来掩饰便都可掩耳盗铃地装作没有,从没有过。

      那厢柳轩恰好在云叶身后进了客栈,回房放置好玉箫,便推开了不远的一扇门。

      他看着预料之中一张熟睡的面孔淡然地笑了,她还是个孩子,还会麻痹自己。抬手帮她掖了掖被角,因为动作轻巧,他的手会不经意的轻擦过她的脸颊,之后无声得笑了。

      “多少个夜晚,我帮你整好了你踢掉的被子,抹去了你眼角滚滚而落的泪珠,抚平了你不谙世事蹙起的眉心。这么多个,其实你都不是一个人度过。你陪我一夜,我还你千千万万安心的夜晚。其实幸福就在你的背后看着你在它的前方辗转反侧却默然不语啊,傻丫头。”

      “如果你注定不会是弄玉,那我便不作箫史。你希望是怎样,我都要去为你一一尝试。”

  • 作者有话要说:  嗷嗷嗷……柳轩太温柔了,收到本宫的后宫里统领三宫六院吧!
    相信我,后面的内容更精彩(奸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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