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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燕垒空梁画壁寒 ...

  •   “数月没见,小美人都变成大美人了呀,真是没有想到呀。不过咱们还真是有缘分,一而再再而三的见面。”那恶霸沟壑纵横仿佛又添了些横肉的面上一双眯缝的小眼睛上上下下、完完整整地把我打量了一遍。目光所到之处,我只觉得一阵反胃,像被一双布满油渍的手蹂躏了全身一般。

      “客官想看点什么?是裁新衣呢,还是买布料。我们这儿的货全是店里的姑娘们做得,手工精致、样式齐全。”锦衣迎了上去,有意无意地遮挡了蛇皮脸看向我的眼神,免我恶心之意。

      “笑话,没看见本大爷在问这位姑娘话吗?就她来给我介绍你们店里的情况吧,剩下的人该干嘛干嘛去。”他嫌恶得摆摆手,话语间已经透露出了不耐烦,眉宇之中尽是唳气。我断定,他今天恐怕不是来砸场子的就是来寻麻烦的,再不济估计也是来恣意挑事的。

      “我们掌柜的忙于财务,不如让我来为这位爷介绍?”锦衣的唇抿了一下又松了开来,显见着是被气得不轻。

      “爷今天没空答理你们这些投怀送抱的贱女人,爷就喜欢这种拧脾气、这种调子,听明白没有?”那男人又向我迫近一步,我眉峰微蹙,这满堂的人都因了这句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望向我们这几个“戏中人”,锦衣很难堪。偏偏韩棠在后院算帐,柳轩在休息,除了一个看起来老实得软弱的小跑堂以外,没有一个可以帮上忙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柳轩会来的,就是这么觉得,然后所有的困难迎刃而解、问题化险为夷。现在想来,遇上他还真是大幸,可惜他遇上的我却只是个表面冷静,内心怕见光到极点的孩子。

      “咳咳……你还真是个麻烦精。”咳嗽声由远及近,清朗、带着低低的沉着。迅速环顾一下四周只得叹道“知我心者,锦衣是也”。退两步,向柳轩的身后错了错,反正男人抛头露面是应该的。

      “唉哟!这又是哪里来的美人,啧啧。这娇弱的身段,这妩媚的面容,这盈盈一握的小蛮腰。虽然大爷我没有龙阳的癖好,但是也忍不住动了心。这样吧,我不贪心,你们商量一下,其中一个跟我走就好。”

      我气得浑身发颤,这算个怎么一回事儿啊?!光天化日之下,出言不逊,他当这皇天厚土都是他的怎么着?

      “我倒想看看你们怎么个带法。”扬起眉毛,轻蔑地看着他。那人向前挥挥手,两个虎背熊腰的仆人便扑上前来。我的手腕却被人紧紧地桎梏住,耳畔温热的气息流动着软语着:“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锦衣她们和微云阁呀。我会想办法回来的,相信我。分红都没拿到呢,我怎么可能一去不复返?”他笑得夏暑的闷热化作了清风明月,唯有他屹立不倒。似乎是看我孩子气地凝视着他,柳轩略带无奈地又伏在我耳朵边:“你是我这辈子遇到的最大的麻烦。”我拼命摇头,抓住他的手腕,却封不住他的嘴:“我跟你走。”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来人,带……”
      “慢着,谁允许你带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了?”

      时隔不久,再听见这温润如玉的声音只觉胸口一滞,除了惊讶唯有惊喜。仿佛是感受到了我一刹间的僵硬,柳轩将手掌抽离了我的手心,抬头望去,独看到一脸平静。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东西?这小姑娘还挺受欢迎,怎么谁都护着她呢?”蛇皮脸面上挂不住,已经是青筋爆起。

      “萧亦。”此二字足矣,他三人落荒而逃,不知所踪。我敏感地注意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再细察时什么都已波澜全无。柳轩将自己掩藏地太深,教我看不清任何关于他的事情,他的世界无人可知也无人可以走进。

      对萧亦笑笑:“劳烦你了。”我以为他只是路过扬州刚刚好碰上罢了,没想到的是他竟也对我展颜一笑:“故人远来,都不请进去坐坐吗?”那一刻,整洁的容颜下透着显而易见的疲累,不懂拒绝、不能拒绝。和锦衣打过招呼将他引到了后院中,不去理会身后的一句句猜忌:“萧亦和她是什么关系?他不是退隐江湖了吗?”

      “看起来你现在的生活很好。”萧亦走到院中停步不前,在不断续的织布机嘈杂声的掩盖下声线依旧。

      “还是混日子罢了,至少有家店自己心里也有底。不说我了,你这次怎么到江都来了?”大概是为兮竹姐姐而来,又或者关于他们的故事是从这里开始的。

      “我来拿她的东西,然后看看她的小师妹。”那一刻,似乎回到了那个夜晚,他恣意的笑容彰显着他爱得女人有多么优秀。

      “找到……兮竹姐姐了吗?”一瞬间,他眼中所有的光华散去,尽是落寞与不甘。原来还没找到那个温婉又薄凉的女人,她到底还是在躲避着什么吗?“对了,你曾见过和你长相无二的人吗?神韵也很相似,只是……”

      “只是一个是春天,一个是冬天对吗?兮儿是这么说的。”他每每提及兮竹姐姐,眼底泛滥的柔情就像一泓让人止不住沉溺的清泉。黯然着,心里忽然一怔,她认识那个男人,并且萧亦也认识?

      “他是谁?”
      “我的亲哥哥,萧迟。兮儿这一辈子最爱的永远忘不了的男人。”

      原来如此,所有的错综复杂的一切到此都基本上有了答案,只是得到答案的我,却突然不知道该何去何从。我们都爱了,也都努力过,可是最后呢?爱,在哪里向我们挥手诉别呢?

      悦来客栈。

      我很久没有走进过这间房,没想到已经遍布灰尘,想来徐掌柜的也是不忍心叫人打乱了这房中的摆设。从没想过再一次进来时,站在我身旁的会是萧亦,我觉得我更像是个旁观者,在这间房中无处容身。

      掏出保存完好的兮竹姐姐誊写的诗词递与萧亦,却有一张因了风斜摇而下。同时躬身,我却比萧亦晚了一步,只触碰到他的指尖冰凉,毫无温度刺骨的冷。下意识地夺过来,赫然纸上的是刘禹锡的《陋室铭》。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
      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
      孔子云:何陋之有?

      “这是她的愿望。在山崖之半,建座陋屋,与相知之人相伴。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种一片菊花,开满山脊。弹琴和乐,吟诗赏赋,这些是当初她说过的她喜欢的生活。”

      我一直以为她喜欢的生活会是桃花源那样的世外仙境,却未想到竟是荒无人烟的山林。那里会不会四下环绕着常年不断续流动的溪水,会不会有她口中,乐山的智者和乐水的仁者?会不会,有和她两情相悦的人居于山腰?会不会和他一起只羡鸳鸯不羡仙、执子之手与子携老?

      想通了很多事,虽然还是未果,但是至少在进行忘记与放下。走进酒肆,幽香扑鼻,其实一直不明白兮竹姐姐因何故而不碰酒。这样曲折的故事,以酒相配才适当。喝着扬州有名的女儿红,忽然就想起了太白的一首诗:

      风吹柳花满店香,吴姬压酒劝客尝。
      金陵子弟来相送,欲行不行各尽觞。
      请君试问东流水,别意与之谁短长?

      小声地哼起兮竹姐姐曾经唱过的曲子,不久前,萧亦也是轻唱着它背着铭刻云纹的琴落寞而去。“昨日像那东流水,离我远去不可追,今日乱我心多烦忧;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唱着唱着,对着萧亦的背影呢喃地那句话就更为清晰:“他会找到她的。”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爱上这样此志不渝的男人,是我之幸;将要不爱他,是我之命。短短一年,能相遇便已足够,何苦相思成灾,何必等他来爱我。爱,从来不由得自己随心所欲,或许再见时,我依然会执著地问一句:“你为何不爱我?”但是这不重要,因为原因早已心知肚明。

      回到微云阁时,顾客众多,我碍着一身酒气被锦衣赶去了后院观赏姑娘们的绣技。大概是锦衣或者柳轩交代过了,她们之中没有一个跳出来问东问西、胡乱猜测的,我看得很满意。出了制衣的房间向商议要事的房间走去,我得先把衣服换了,在喝盏茶去去酒气。

      再次步入前厅时,柳轩的身边围满了问价问料问工艺的姑娘、夫人、妇人们。我在一旁喜孜孜地看着柳轩应对自如,暗暗赞赏自己当初的决定是无比的高瞻远瞩。正想趁乱溜出去,不曾想天有不测风云:“那个就是我们掌柜的,云小姐。”

      我头皮发麻地向那些一脸意味深长、上下打量我的女人们点头问好,顺便抽空瞪了一眼柳轩:“都是你!”柳轩则回以一人畜无害的笑容:“我什么都不知道。”

  • 作者有话要说:  后文情节稍作调整。
    删除后重写再删除,这章很重要,不能写成狗血剧情,所以……
    姑娘们,你们热爱的是质量吧?>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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