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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闹市初逢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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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夜酒醉捅破了窗户纸,二人不曾再私下交谈。
楚云戟酒醒后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怎么就鬼迷心窍地按着人家眼睛说那些稀奇古怪的话呢?!
但他并不后悔发问探究沈逾白的目的,他从来不是一个爱动脑筋思考的人,与其让他想不如直接发问。
二人的尴尬关系一直延续到了国宴前夕。
国宴是梁朝为了纪念开国之日而设立的大型宴席。
在这天,全城解除宵禁,打开城门,开通夜市,街道上张灯结彩,百姓们游玩赏乐到深夜。
皇宫里就更是热闹,各国使臣来朝献礼,能工巧匠争相献技,更有乐坊能歌善舞,可谓歌舞升平,极乐奢华。
但如此开放就更需暗中戒备,楚云戟领命负责皇宫内外安全事宜,近日忙的连轴转,皇宫北大营两头跑,不消半日就把那尴尬事丢在了脑后。
明日就是国宴,诸事已安排妥当,所以今夜楚云戟难得得了空,本想早些休息,钟琉却偏偏这时来找他。
“阿戟,你这几日都在宫里,都不知道来陪陪我。”钟琉一见面就臭不要脸的贴在楚云戟胳膊上蹭,完全无视那人嫌弃的眼神。
“你也知道我忙,哪有时间看你。”
“我就住在宜寿宫,你连几步路都不愿意走吗?”
“呦,我还不知道你又被太后请到宫里小住,看来你这几日是享了福了。”楚云戟一脸调笑。
“这福气谁爱要谁要,我才不乐得伺候那脾气古怪的姑姥姥。”钟琉甩开楚云戟的胳膊,抱臂哼声。
“小心你的破嘴,让别人听去非得扒你一层皮。”楚云戟好似正声道。
他知道,他府里没有那碎嘴的人,倘若有,他定会在风声走漏前先扒那人一层皮。
但钟琉好像还是被吓了一跳,捂着嘴四下打量。
“不说这事,我和你说件别的趣事。”钟琉神色神秘,示意楚云戟侧耳靠过来。
“皇上近日突然迷上了一个戏子,从梨园把那人讨来接进了宫,还封了美人,安置在流云殿,天天翻那人的牌子,气的魏贵妃找太后诉苦呢。”钟琉越说越想笑。
“要我说啊,就是魏贵妃年老色衰,抓不住皇上的心了。”钟琉一脸幸灾乐祸。
楚云戟闻言挑了挑眉:“你又忘了我刚才的话。不过这魏贵妃不是你的姨母吗?至于这么盼着她失宠?”
钟琉敛了敛笑容,俯身耳语:“不瞒你说,我娘和这姨母虽是一母同胞,但二人并不亲近,贵妃现在倚仗的是太后,不是魏家。”
楚云戟心里琢磨着太后不就是魏家女吗?何必与本家闹得不愉快。至于钟家主母魏妍露,从面上看,她出阁后就有意无意地减少了与魏家的联络,若即若离地疏远,皇商与重臣避嫌无可厚非,但和自己的亲妹妹这么生疏甚至敌视又是为何?
不愧百年世家,魏家当真复杂。
话归正题:“话说,那新封的美人又是怎么回事?”
“哦,前些天皇上和沈大人,就内个我邀出来让你见过的新贵,一起去梨园看了场戏,谁知那花旦仅用一曲就蛊惑了皇帝的心,这不一跃成了新宠儿了嘛。好像皇帝还准她在国宴上献唱呢,都是皇家人了还这么抛头露面……”钟琉随手捡起楚云戟桌上的橘子,边剥边说。
楚云戟原本兴致缺缺,只当是听了个皇室趣闻,结果听到了熟人的名字。
沈逾白,他那日话里藏话打听军情和忠武侯,现在连后宫都有他掺和,他究竟是什么人?想要做什么?
楚云戟想着想着又开始头疼,见天色不早,索性假装面色不虞地赶钟琉出门:“时候不早了,快回家早些休息吧。”
“哎,你这人,听了故事就撵人是吧?还是不是兄弟?这才几点你就睡啊,身子骨不行了?”钟琉拍门怒喊,见楚云戟不给他开门也不恼,拉着自己的小厮就跑街上找乐子去了。
今夜虽还不是国宴当天,但长安街两侧已经挤满了摊贩,都等着占个好地段,来日寻个开门红。
钟琉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连忙跟小厮讨了钱袋,二话不说就扎进了人堆。
长安街中段匕首摊前
一个头戴幕离,一身素衣的姑娘正在匕首摊前仔细挑选。
一把精致小巧的匕首闯入了她的眼帘。
匕首鞘是古木制成,通体棕黑,低调内敛,几颗细小的碎钻镶在匕首鞘尖,平添了几分贵气。
摊主见这位姑娘久立摊前,注视了那把匕首许久,便知这是相中了,急忙端起笑脸迎了上去。
“姑娘真是好眼光啊!这是我们摊上最好的一把匕首了。”
“要多少钱?”温和恬淡的嗓音好像一股清风吹散了夏夜的热浪。
“这匕首是我们的镇摊之宝,一剑难求,看你一个姑娘家的,不跟你多要,一两银子就够。”
姑娘虽然初来乍到,但也知道一两银子买一把小匕首确实是狮子大开口。
刚想质疑,身旁的少年郎却先她一步开口。
“什么匕首要一两银子?我钟小少爷没见过这等好货色,拿来我瞧瞧。”
钟琉眉飞色舞、神色桀骜,把世家少爷狐假虎威、颐气指使的样学了个十成十。
幕离后的姑娘朱唇轻挑,被这个打抱不平的小少年逗得高兴。
“哎哟,钟少爷啊,鄙人有眼不识泰山了。这姑娘既是与你同行,那这匕首我就收一半就成,再少我就亏了。”摊主一听来人名号,连忙降价,但还是不死心地想小赚一笔。
钟家钟鸣鼎食,是先皇亲封的皇商,当家主母是太后的侄女,钟小少爷又是幺儿,惹着他那是掉脑袋的事!
钟琉见好就收:“那成,替我装个锦带。”
姑娘本想付钱,但钟琉先一步掏了腰包,只好默不作声地收回了手。
“姑娘,给你匕首。这点小钱不必在意,就当是我送你的见面礼了。”
“近日城中热闹,不乏黑心商人赚黑心钱,你需得多加小心。”
“还没问,姑娘你买匕首做什么?”
意识到自己失礼,钟琉又连忙说道:“我性格冒失,多有冒犯,还请姑娘见谅。”
他原本是想在集市上给楚云戟挑件小武器防身用,结果碰着这么个神神秘秘的女子,好奇心作祟就多嘴问了人家隐私。
“无碍,我是给舍弟买来把玩的。方才多谢钟少爷出手相助。”姑娘微微欠身,说道。
温和的话语中夹杂了几分对中原话的不适应,方才在摊上寥寥几语还听不出,如今说长句倒是显得说话有几分生硬。
钟琉一听便知,又顺杆往上爬,客套道:“无妨,姑娘不是本地人吧,京城我最熟,倘若有幸,姑娘出去游玩可以喊我,我一定——”
“公子小心!”
话音未落,一阵马蹄声呼啸而过。
钟琉被那姑娘向内拉了一把,力气可不像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女子。
马匹飞奔带起的风吹开了幕离,纱巾下是一张极具异域风情的面孔。
浓眉大眼,唇红齿白,瞳孔是浅浅的琉璃色,鼻梁小巧高挺,但舒展平缓的黛眉和古井无波的眼眸给这份面容添了几分疏离冷清,冲淡了妩媚靓丽。
整个人活像一只高贵慵懒的猫。
风绕过幕离打了个旋就离开了,纱巾再次遮住那张绝色面庞。
钟琉从美色冲击里拔出来,站定后脸红脖子粗地朝骑马的人嚷道:“李老二,闹市纵马,你是不是还想进大理寺吃几天牢饭啊?!”
马上的李珂朝钟琉挥挥手,又是一击马鞭,马儿冲出人群,很快不见了踪影。
钟琉红着耳根看向姑娘:“多谢姑娘搭救。我——”
“无妨,钟公子,我们有缘再会。”
言罢,那女子轻扯一下幕离,微微欠身,行了一个中原人的礼节,然后转身走进了人群。
钟琉站在匕首摊前微微怔愣。
他还对她一无所知,哪来的“有缘再会”?
此时钟琉还不知道缘分就是如此玄不可测,他的未来乃至生命,从这惊鸿一瞥见真容开始,就将与那女子生生世世绑在了一起,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