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冶容》吹泡泡芙

154、移俗

　　铃烟比谣昭想象的还要有手段，她仅用了短短三个月就将邕林欺骗人的话术拆穿了，还将邕林的首级千里迢迢地寄来，妙凝拿着账单来，说那位姑娘在弥城布告，倘若有人卖女换钱，就到悲喜堂来换，一个女孩儿价值十金。

　　“她唯恐事情闹得不够大，还要我给她金珠呢！”妙凝抱怨，“就是十个斛先生，也会被她花得山空！”

　　“别急，她这个人很会打算的，肯定会三倍的数量还给你金珠。”谣昭笑着，真不知道这事传到晋阳宫，重梧会怎么想。

　　“真的还要给她？”

　　谣昭点头。

　　铃烟取到金珠，将那些卖女者一一登记在册，彼时不仅弥城，各地的人都蜂拥而至，这样的夸张情形持续了半月有余，随即，弥城城门一关，布告牌上，张贴了王令，所有卖女者，杖十，或罚金珠二十。

　　“万一是没有钱的人家呢？或许那些人家只是觉得家里揭不开锅，悲喜堂或许是好出路。”阿松说出了众人的担忧。

　　“放心，她在信中说，她会仔细甄别，弥城的城尹冉则是个好官，否则也不会为邕林之事求助悲喜堂。”

　　经铃烟这一番操作，弥城民风大变，此后数年，杀女婴之事骤减。

　　谣昭近来最喜欢与阿松和懿懿喝茶下棋，阿松拿了笛子让她教，她没有什么耐心，不知不觉就烦躁了，一来二去，阿松说，“姑姑你可真不是个好师父，我还是让轼垣教我吧！”

　　懿懿被她逗笑了，“听说妹妹与轼垣大人有五年之约呢，看来这一年里，妹妹倒没有移心变性呢。”

　　“王嫂，你又取笑我！”

　　有宫人绕过屏风走到谣昭跟前，低声对她说了几句，谣昭站起身来，懿懿和阿松互望一眼，看着她急匆匆走下阁楼去了。

　　君宫涅见到谣珞和皇子帝姬的尸体，悲愤之下咬舌自尽，狱卒情急之下割下了他的舌头。

　　谣昭那时候见到他如同一具腐肉趴在冷冰冰的地面上，“我进来之前想，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也好，可是人的生命真的很顽强，更何况你身体里有加洛花的种子呢。”

　　变故发生在今日惯例的刑罚上，他的身上还粘着荆条上的刺，原本行刑的是两个人。那些狱卒见他孱弱不堪，只来了一个人，不想他趁着狱卒不注意，拼尽全力扑倒狱卒。

　　他拿到了狱卒的佩刀。

　　一心求死。从腹部狠狠捅了一刀，他甚至察觉不到疼痛，他又挥刀，狠狠地砍向自己的脖颈。

　　他的脖子已经断开，能看得见骨头，四肢还在一抽一抽地痉挛着，显得痛苦万分，肠子也从腹部流下来。

　　“阿涅，你不要在幻想着能做大胤的天子了，我们离开这里，回九嶷山，一生一世在一起可好？”

　　临死前，他耳边好像听到了这样的话。

　　他眨了眨眼，眼角留下泪来。

　　谣昭杀过很多人，也见过很多人死亡，但她第一次如此认真端详着君宫涅的死亡，她蹲下来静静看着他，这张脸这样脏，层层叠叠的伤痕上爬着蛆虫。

　　这就是，曾经尊贵的、高傲的大胤天子。

　　她回过头，看见懿懿站在她的身后。

　　“你终于不用再活在他的阴影里了。”懿懿说。

　　她点点头，与懿懿一同走出地牢。

　　地牢外，天朗气清。

　　她仰起头，阳光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