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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2、复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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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书上如何记载那场战事,各国记载各不相同,却纷纷记载了在日光下燃烧的影族的怪异情形。
这一役,陵扬山以东,千葉族尸横遍野。
像极了当年黎国屠杀九嶷山时的惨状。
谣昭平静地看着血肉、尸块、乱石、还有姬叔玄那张依旧平静的脸。
“大师父······”
谣昭走近他,看着他缓缓脱下白袍,她明白他是在毁灭,即便他是影族的大祭司,或许是这世上唯一存在的保留纯正神识的神明。
她不知道他用了怎样的办法能够在天启山以东存在这么久,如果说千葉族是夺舍之术失败的实验品,那么姬叔玄就是最成功的,至少在谣昭看来如此。
姬叔玄的脸色变得惨白,他静静看着谣昭,伸出手来缓缓抚摸她脸颊上纵横的伤疤。
“大师父,对不起······”
姬叔玄的手指逐渐变得透明,他轻轻叹了口气,“可惜······”
他当然不是在可惜谣昭这张脸。
“吾初见你,以为总有一日会带你到神代苍,看看真正生养我们的地方······”
“那里一定特别美,比天涯水阁还要美是不是?”
姬叔玄缓缓点了点头。
她眼睁睁看着他消失不见。
“大师父······”谣昭闭上眼,“在昭儿心中,大师父永远不会消失。”
谣昭发现胸口的纹路全部消失的那天,是梁国和容国的联军攻入长安皇宫的时候,阿松担忧地望着她,问她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或许是千葉族的诅咒消失了。”谣昭盯着铜镜若有所思,“又或许,产生了新的圣女······”
是前者还是后者,不是她能够决定。
“无论如何,姑娘从此往后,再也不用背负这些虚无缥缈的责任。”王后走进来,在她的身后站定,将昌邑的军报交给谣昭,“姑娘的夙愿,也终于要实现了。”
“多谢。”谣昭拆开,昌邑言,大军七日内就会攻克长安皇城,询问对皇族如何处置。
“他倒是笃定皇族不会自尽。”谣昭笑了笑,“那样奢靡风雅的地方,骨气或许还不如唐王室呢。”
“你想如何处置?”
“或许其他皇族甘愿俘虏,可有一个人······”谣昭感慨,“我不能让他轻易死了。”
谣昭翻身上马,奔赴长安皇城。
她看到昌邑带兵将神明殿围得水泄不通,空气中仿佛被血洗了一边,初冬冷冽的风如同小刀划在脸上,谣昭缓缓走进去,昌邑带着士兵跟在她的身后。
她看到君宫涅的黑袍上斑驳点点,那是血染在衣服上的样子,浮在身侧的加洛花已然极淡,他已然没有力气为自己疗伤了。
“阿昭······”君宫涅绝望的眼神里一下子出现了光亮。
“骞屹在哪儿?”她环顾四周,空荡荡的大殿,据昌邑说,天子将所有兵力都放在了永延宫,用以护卫皇后和皇子帝姬的安全,其他人可以不在,但骞屹一定会守护君宫涅到最后。
“他应该是死了。”昌邑说,“死在容国大将军奉祁手里。”
“正是!”奉祁哈哈大笑地走进来,似乎在等候着谣昭的夸奖。
谣昭望向君宫涅,“还真是便宜他了,凭什么梨安受那么多苦,他却轻而易举就死了,还是为护卫你而战死。”
“阿昭,你我定要如此吗?”君宫涅几乎是哀求地看着她,“若是阿昭生气,予情愿一死,珞儿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你······”
“你放心,只要你不死,我绝对宽仁相待。”谣昭笑了笑,对昌邑说,“将他抓起来,每日十道鞭刑,你们说好不好?总之绝不能打死了,对了,派个人告诉他,要是他敢自尽,他的皇后,他的孩子,全都要为他陪葬!”
“遵命!”昌邑向后头的卫兵挥了挥手。
“阿昭。”君宫涅狼狈地被人拖出去,“予还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到了清远城再慢慢说吧。”谣昭灿然一笑,“快将消息传回国,还请奉祁大将军|转告容王千代,我国王后诚邀贵国大王前往清远城看处置天子的礼仪呢!”
至于长安城,皇宫已然蒙上了战火的烟尘,四处飘零败落,梁容两国以天启山正中的山峰为界辐射向东,将皇城一分为二,分别置军管辖。
至于皇城里的珍宝,均分四份予以陈、容、梁、雁四国,四国使臣在皇城达成新的盟约,自此四分而治,永不互犯。
谣昭在清远城的地牢里见到君宫涅,他狼狈肮脏,让她想起了当初她九死一生逃离晋阳王宫,被当做尸体扔在乱葬岗的情形。
“阿昭,珞儿还好吗?”他喃喃询问。
“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可是为何你在九嶷山时仿佛与她并不熟稔。仅仅因为你要利用我这个圣女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予爱慕的是谁,还需要解释吗?”君宫涅抬起头来,看见束发的谣昭,“阿昭,你的脸······”
谣昭摸了摸突兀的疤痕,那伤疤上的肉比起其他地方又软又松,她笑了笑,“阿涅,你是不是从未想过这一天,失败的滋味怎么样?被人背叛的滋味又怎么样呢?”
“是你赢了。可是阿昭,一个人的运气不会永远这么好,你也好,列国也好。”
谣昭哑然失笑,“你当真认为我是因为运气?”
她走来的每一步,命运何曾眷顾她分毫?
他竟然认为这是她运气好。
“君王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你到现在都还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配做天下之主?你当真以为百姓之怒不过免冠徒跣、以头抢地?你视你的子民如猪狗鱼肉。凡是能为你所用者,都逃不过惨烈下场!梨安如是,我亦如是,还有多少忠于皇族的死士、细作,为你在疆场厮杀的将士,甚至昨日投降的士兵。”
“阿昭······阿昭·····”君宫涅像狗一样蹭着地爬过来,手伸出栏杆比划着,谣昭往后退了一步,露出嫌恶的目光。
“是予负了你,可你要相信,予只是希望与你重建大胤,只是这么单纯的愿望而已。”
“阿涅,当初为何要杀我?难道我在你心里,真的是最该杀最不该怜的妖女?”时至今日,她还是把这耻辱的话问出了口。
“予从未这样看你,一切······都只是权宜之计······予恨你移情……”
谣昭拿起手里的画卷,不紧不慢地将手中的卷轴打开,说着无关紧要之事,“阿涅,这是我从仪元宫里拿出来的,你没见到仪元行宫的大火,把半边天都烧得通红······温仁帝姬托小宫人告诉我,虽然我们母女缘分极短,可在她的心里,永远都记挂着我这个女儿。这幅画,应该是当年阿涅送给帝姬的生辰礼吧。”
君宫涅沉默不言。
“阿涅,你始终是我在意的人,否则我绝不会让你苟活这么久,你不是说谣昭最该杀最不该怜吗?”她将那幅画扔给他,“陛下要不要尝尝卧薪尝胆的滋味?谣昭以为,陛下倒不必心灰意冷,毕竟世事全无绝对,万一能从这里逃出去,或许真能够光复大胤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