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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战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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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谣昭正坐在行宫的花园里,扶稷趁了重梧不在过来找她,她看着扶稷瞻前顾后一副做贼的模样,“你很忌惮重梧?”
扶稷似乎被猜中了心思,干笑了两声,“孤王是想问你,此战结束,你是否要跟他回陈国?”
“怎么,王上就这么迫不及待要摆脱我?”
扶稷叹了口气,变了脸色,“孤王不是要问你,而是告知你,你必须回清远城!”
谣昭倒迷惑不解了,“大王不是怕我赔上梁国也要报仇吗?怎么又不怕了?”
“当然怕了!”扶稷皱了眉,“可现在你不能走!你跟斛星河得罪太多人了,你走了,那些人的怒火无处发泄,定然会宣泄到孤王头上。”
“大王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自私自利啊!”谣昭冷笑一声,“幸好,你还不算虚情假意,否则更令人厌恶了!”
扶稷并不理会谣昭的揶揄,笑了笑,“你还不知道吧,霍野死了。”
“死了?”谣昭讶异地望向他。
“听闻陈国军中有人犯事,未免受霍野处罚,那士兵就先动手杀了他。”
“守山崩?陈国军士如今如何了?”谣昭这才明白今日扶稷怎么会主动找她,她又有些看不懂他了,眼前这个人,在禽兽和圣人之间来回摇摆,她想,要不是为了报仇,她决计不会多理会这种人分毫。
“有那个人在,混乱不了多久。”扶稷这话酸溜溜的。
“你说的那个人,是指重梧?”
“还能有谁?”
谣昭缓缓放下手中的茶盏,想起那日霍野对她所言的豪情壮语,还真是世事多变,霍野那年舍弃羽州,千里勤王赌来的,也不过是莫名其妙未战身先死罢了。
她突然有些疲惫了。
杀伐争斗,其实毫无意义。
她明知道毫无意义,却还是汲汲于此,就如这世上任何一个人的执念,那些拼命忍耐的东西,绝无可能轻易放下。
世上这么多残忍之事,凭什么要求她宽容?
“为什么霍野死了?”重梧刚回来,谣昭就站在宫殿门口的石阶上这样问他。
“大军临战,重臣离心这样的流言,如果属实,可不能等闲视之。”重梧微微一笑,“他活得够久了。”
所谓重臣离心只是个借口,从遣霍野往洑水的那一刻,重梧就已然有了打压霍野的意思,即便是重梧,即便是他的臣子,也逃不过狡兔死走狗烹的命运。
他来洑水最大的目的,就是要确保霍野无法拥兵自重,陈国军心稳定,或者说,谣昭与容王千代这场关于栗焕的恩怨,给了重梧下手的借口。
可重梧实在没必要此时动了杀心。
毕竟,洑水战乃是生死之战,她想起霍野那天心高气傲的怨宣言,说是一定会把皇族精兵杀得片甲不留。
王者之尊,怎容许一个曾经拿剑相对威胁自己的人。
加上他在云锦城对谣昭出言不逊,话传到重梧耳朵里,分明视作了对他的挑衅。
“可是……”谣昭终究什么也没说,重梧抓住她的手,郑重地说,“昭儿,若你执意回清远城,务必要提防扶稷。”
他的私心是守护在她的身边,可她不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公主,她是历尽人世坎坷人情冷暖的女子。
“你我在枫城王陵已然举行过婚仪。”重梧在她的耳边低语,“你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你是孤的爱妻,你得记在心里。”
谣昭不想把事情变得很伤感,“自然,就连阿松,也很记挂重梧呢。”
终于,成功了。
谣昭与重梧登山而立,远远望见皇族士兵在烈日之下焦灼烤晒,溃如蚁穴。
余下的皇族精兵,仅剩三分之一,接连往西退出洑水之地,败军之将,狼狈如斯。
她与重梧相视而笑。
“小昭儿,这下你可放心了?”亭迷顺着曲折的山路爬上来,“小九的伤虽非一时半刻可以康复,但已无性命危险,师父听闻你在梁国大行革新,何必要如此艰辛呢?人生在世,忧多乐少,莫要让圣女的身份累你终身。”
“师父······”谣昭与重梧连忙搀扶亭迷走上来,谣昭无奈地说,“师父,昭儿还有未完的心愿······”
“真是自作聪明。”一个男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谣昭转过身,看见那白袍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山坳,一双浅棕色的眸子玩味地盯着她。
“你是影族的首领?”亭迷疑惑地盯着白袍人。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圣女谣昭,你可知自己真正的使命?九嶷山一族的诅咒究竟从何而来?你们既受神识,却将千百年来神代苍的使命抛之脑后,反而成为君氏皇族的武器,本祭司未曾诛灭你们,还让你们繁衍至今,已然格外宽容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谣昭不自觉地抓紧了重梧的手,“你与九嶷山究竟有什么关系?”
那人揭开面纱,是张男人的脸,那张脸极为俊美,那是一张几十年都不会老去的脸。
“大师父······”
“好久不见啊,小昭儿。”那人微微一笑,脸上泛起恍若神仙的温柔笑意。
谣昭几乎要被他蛊惑,记忆翻江倒海而来,令她陷入沉默之中。
“昭儿,他是谁?”重梧低声询问。
“姬叔玄!”亭迷眯着眼瞧着那男人,“真想不到,你在天涯水阁七载,所有人都从未发现你有异常。凤凰在世之时,常言你异于常人,没想到这话并非奉承你,你和影族有何勾结,缘何这么多年,你依旧容貌不变?”
“亭迷兄,你老了。”姬叔玄微微一笑,“昭儿,你也长大了。”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谣昭不可置信地望向姬叔玄,“神代苍又是什么地方,就连大师父也要投靠天子吗?”
“天子?”姬叔玄轻蔑地笑了笑,“小昭儿,你还真是不明白,竟然还胆敢用烈火杀死神代苍的使者,若非师父向来疼爱你,怎么会允许你屠戮同族?”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姬叔玄,你有话就明言!不必让我们猜哑谜。”亭迷冷哼一声,“你这个人向来行事古怪,想来做出什么事都不让人意外!”
“当年大师父教你禁术,可不是为了今日自食恶果。你作为圣女的资格一旦消失,大师父就再也不会对你手下留情了。”
重梧听了这话,皱紧了眉望向谣昭,她胸口的伤口结痂后,凤纹朱砂变成淡粉色,她告诉他,触动了禁术,会逐渐失去作为圣女的资格,从此恐怕再不能窥探天启。可姬叔玄的话是什么意思?
“昭儿,你难道又瞒着我?”
谣昭摇了摇头,“你信我。”随即她才对姬叔玄说,“大师父一向知晓我视圣女身份为诅咒,今日不为昭儿高兴吗?”
“小昭儿真以为今日是你赢了?”姬叔玄脸上流露出与外形不相符的成熟与笃定,“失去圣女的身份,就意味着自甘舍弃神代苍,就算是昭儿于吾而言珍重非常,却也如这肮脏之地的任何人一样,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你在说什么狗屁话!”亭迷不耐烦,“装神弄鬼!不知所谓!”
“当然,也包括你!”姬叔玄低叹,“神代苍可容不下一个佝偻病态的怪物!”
“大师父,昭儿不明白。”谣昭太了解姬叔玄了,她与他相伴七载,最明白姬叔玄从来不说多余的废话,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神代苍到底是什么?”谣昭追问,“大师父又和影族有何关联?事到如今,还请大师父如实相告。”
姬叔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他站在太阳底下,仿若谪仙一般,温柔敦厚中带有些清冷之气,“若吾告诉昭儿,九嶷山千葉族,原本就是影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