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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梨安 ...

  •   “我是谁不重要。”女子捂着肩膀:“重要的是我盼了这么久,终于等到了你。”

      清蘅冷眼看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人?”

      女子幽幽地笑了:“我是谁?我是谁呢?”她声音尖锐嘶哑,刺人耳膜,河岸流水沥沥,今日又狂风大作,声音传不了多远就被撕扯在风中。

      那女人痴怨良久,从袖子里取出一枚翠绿的雕鱼玉佩来,“我知道琦心蕙,又知道谣昭,你说我是谁?我自然也是‘他’的人。”

      清蘅见了玉佩,心沉了一下,即刻便会意了。

      又问她:“你也是他的人,那你为何要跟踪我,难不成是他让你来监视我的?”

      “他自然信得过你,不过是琦心蕙信不过你。你很久未到长明坊,老太婆以为你一门心思做起王妃了呢!”

      清蘅仿佛脸被狠狠抽了一下,她怎么也想不到奶奶会派人来监视她。

      “你到底是谁?”清蘅继续发问,她必须尽快知道她的底细,这样才不至于处在被动的地位。那女子却拒绝回答,笑道:“玉夫人近来不陪王伴驾,怎的这副模样?”

      “与你何干!”清蘅也不想再耗下去,转身就要离开,却听见女子尖锐的声音低低道:“明日我会在杏阳宫恭候。”

      清蘅没再理会,回去换了衣服就出宫去,幸好宋熙已经不再宠幸她,这样也免去了很多麻烦,她连夜出了宫门,到了晋阳城西的长明坊,曲曲折折的巷道让她心烦意乱,她走了很长一段路,却发现小七青穗和小九栗焕都在外头等她,她不免气结,原来她们消息传的这样快,奶奶竟还安排小七与小九等她!

      栗焕见她来了,满心欢喜,快步迎了上来。青穗虽到了及笄之年,为人孤冷,恭恭敬敬地喊了声:“谣昭姐姐。”

      清蘅摸摸他们的头,“带我去见奶奶吧。”

      青穗走在前头,栗焕则同清蘅并排,清蘅问,“族人们可都还好?”

      栗焕回答:“姐姐不必挂念,各支系的长者近些日子都传来消息了,大都已经安顿下来了。”

      清蘅听了这话,有些恼火:“离开九嶷山之前,我不是已经告诉他们,从此之后,隐姓埋名安稳一生,再无联系么!”

      青穗转过身来,“姐姐这样做也于事无补,生在九嶷山,一天是千葉族人,一辈子都是千葉族人!”

      青穗稚嫩的脸上显露出与年龄极不相符的老道,在清蘅听来却无比嘲讽,却原来她苦心经营,竟然还是于事无补,她又想起那宫女来,有种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耻辱感。

      青穗叩了叩房门,“奶奶,圣女来了。”里头漆黑一片,明亮的月华铺地,清蘅进去以后,琦心蕙的脸隐在半明半暗中,门被轻轻合上,她曲膝行礼:“奶奶,我回来了。”

      琦心蕙没有说话,浑浊的眼睛直直盯着清蘅,清蘅余怒未消,“那宫女是何人?还有,为何族人们还有往来?”

      她知道琦心蕙一向以为她不是个好圣女,她生性固执,奶奶顽固不化,冲突不可避免。

      琦心蕙站起来朝清蘅走过来,啪的一声,琦心蕙扬手给了她一巴掌,怒气冲冲道:“你还记得有我这个奶奶!”

      清蘅的左脸火辣辣的疼,她捂着脸,默默看着琦心蕙。

      “我不知错在哪里!”

      又一巴掌打过来,同样是左脸,她同样没有避闪,硬生生地挨了。

      “你还真当自己是陈王的夫人了?上次交代给你的事,你可做了?”

      清蘅自知多说无益,也不想再解释,琦心蕙又继续说:“老婆子没几天活头了,可也不会看着你毁了千葉族,你若是再无行动,让你妹妹去,或者穗儿去,也是一样。”

      隐在宽大衣袖里的手紧紧攥住,她缓缓吐出四个字:“我知错了。”

      琦心蕙冷哼一声:“若是半月内没有消息,我会派珞儿去。”

      “不。我会做好的,奶奶,你答应过我,不会再让她们去。”她一下子就慌了。

      琦心蕙转过身去,“出去吧!”

      清蘅眼睛通红,她缓缓把一袋子金铢放在桌子上,青穗栗焕靠在栏杆上等着她,她长吸了一口气,走过去时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栗焕坚持要送送她,青穗也跟着。走出去后,她蹲下来,对栗焕和青穗说:“你们好好在这里,姐姐最大的愿望,就是你们能平安无恙地活着,已经有太多族人死于非命了……”

      她又想起了琦心蕙的话,“珞儿还好吗?”

      “她好着呢。”栗焕点头:“可奶奶总不让她来见姐姐。”

      清蘅摸了摸栗焕的头,提着一个小小的四方的宫灯,淡淡的光晕从灯中散发出来,她走在路上,硬生生把眼泪憋回去。

      杏阳宫里。

      侧殿。

      屋里灯火通明,两排宫灯把屋子照的极亮,那宫女依旧白纱覆面,铜镜里的人影清晰可见。

      与侧殿的静谧不同,正殿里一片狼藉尖叫声不断,而且声音越来越大,吵闹的声音也越来越响。

      女子听到了声音,眉头慢慢地皱起来。

      一个浅褐色衣服的小宫女敲门进来,“梨安姐姐,夫人……夫人又发疯了……”

      女子皱了皱眉,“还由着她大嚷大叫什么,直接喂了药让她安静下来!”

      “是。”小宫女领命出去,梨安吩咐:“关好门,没有我的允许,不许进来了。”

      她听着门合上了,又继续端坐在铜镜前,想起了在汾煦河见到清蘅,也就是当今国君的玉夫人。

      可是,似乎近来并不受宠。

      自古宫中红颜倾国,为国君臣妾者数不胜数。谁说这美貌女子就一定能得了宠爱,杏阳正宫里那位不就是例子,所以就算容貌无双,也未必能得盛宠。

      她叹了口气,一一把所有烛火吹灭,夜里安静如许,杏阳正宫里那位美貌的人儿因服了药,睡得如同婴孩儿一般,梨安走进来看着她熟睡的面庞,拿起散落在地上的一幅画卷,小心地放在案上。

      清蘅决定到杏阳宫去一趟,她总是要把事情弄清楚,若是一再被动,她只会一辈子被奶奶牢牢掌控。

      珞儿和穗儿……

      她也绝不能让她们牵扯进来!

      一大早清蘅还未起床,天仍旧是暗蓝色,只听到哐当一声,门被粗暴地推开,国君走到里殿,又绕过屏风,他面色严肃,让清蘅惊了一惊。

      “王上……你怎么来了……”

      她哪里知道,这些天宋熙茶不思饭不想,硬拗着气不来明瑟宫,他最初不过是宠爱她罢了,可清蘅就像是加了蜜饯的毒药一般,一旦离了她,他整个脑子里都是她,甚至无时无刻想念她诱.人的胴.体,就连她的傲慢也成了动人。

      他终于忍不住来了这里,看着她娇羞的脸莫名满足,却又愤恨,恼怒她真是一点儿都不知事,若她服个软,何至于煎熬这么些天。

      宋熙还是放不下大王的颜面,“你还愣着做什么?不知道如何接驾?”

      清蘅明了他在赌气,大抵是忍不住才会来吧。她没有动,依旧半靠在床边,“王上难道忘了,清蘅原本就是不知礼的。”

      “你!”宋熙虽然已经料想到她不好吓唬,却不想还是如此刁蛮,连个台阶都不给他,“你就不怕寡人把你杀了?”

      清蘅不置可否,只当没听到一般。

      宋熙简直快要气炸了,他走过去,粗暴地把她按倒在床上,对着她的眼睛低声怒道:“不要以为你是圣女就可以肆意妄为,寡人会让你后悔。”

      清蘅无所谓地由着他狠狠按着她的肩膀,“大王就会如此吗?自己理亏,偏生的要让别人认错。王上不是说了么,若是宠我,我就是宫里的夫人,若是不宠,我连奴婢都不如。堂堂男人,只会用这样的手段来欺负我一个弱女子么?”

      清蘅不咸不淡地说着,没有半点儿委屈,也没有半点儿骄傲。

      宋熙明知她是胡搅蛮缠,就是再也说不出理由来反对她,因为她有一句话说到了他的心里,这个女人,他给她珠宝玉石,她从来不稀罕,他想助她夺回九嶷山,却不得不考虑陈国的实力,就连国君的宠爱,她也是半点儿都不在乎。

      从来都是女人取悦男人,可男人若是无法取悦女人,比打了败仗还要让人失落。

      他缓缓坐起来,前一刻铺就的伪装不堪一击,他沉沉叹气,满是落寞:“阿蘅,只怕你从未将寡人放在眼里罢!”

      “为何这么说?”清蘅故作不解。

      宋熙直坐着不说话,两只手支在大腿上。

      清蘅见状,叹了口气,指着屏风处衣架上头,“劳烦王上拿一下衣裙。”

      宋熙既不言语,也不动身。

      清蘅低叹:“若是未曾在意王上,又何至于同王上置气?妾在这晋阳城,就是王上的夫人,从不以圣女身份威胁王上,可偏偏王上说出那般伤人的话……”

      宋熙转过身来看着清蘅真挚的样子,他心中也隐隐生出酸涩之感,这女子大约是他唯一如此动心之人,原该好生宠着,免她惊苦,可却为了所谓的国君的自尊……

      他抬起手抚摸着女子如玉的脸颊,抓起锦被仔细裹住她,终于放下了顾忌,“别冻着了,是寡人不好,寡人不该……”

      清蘅轻轻捂住他的嘴,“王上回来了就好。”

      宋熙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寡人再不会同你怄气了。”

      清蘅与国君缠绵一个午后,待到国君到玉宫去处理政务,她才换了衣袍,去了杏阳宫。

      寥落的宫门紧闭,四周的枯叶层层叠叠,空无一人。清蘅敲了敲门,小宫女打开宫门一角,毫无生机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打量清蘅容貌衣着,知道她是贵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清蘅正要说话,却看到那白纱覆面的宫女走过来,小宫女赶忙退下,女子笑了,声音嘶嘶难听:“请进。”

      清蘅走进去,白衣女子在前头引路,给小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小宫女往正殿走去,女子却把清蘅往偏殿带。

      这杏阳宫里四下枯槁荒凉,侍女也没有几个,每个屋子都是门窗紧闭,隐约可以听到女人的哭声,让人莫名觉得压迫。

      进了屋子,女子把门关上,清蘅打量着屋子,这屋子如同雪洞一般,一应装饰全无,让人看着很清冷。

      “你究竟是什么人?”清蘅问她。

      “杏阳宫的大宫女梨安。”

      “我不是问这个。”清蘅盯着她。

      女子冷声尖利:“过去的名字早已不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是梨安。”

      清蘅不再说话,坐在椅子上打量四周若有所思。

      “你果真是个美人,勾引国君自然不在话下,琦心蕙交代的事,你办得如何了?”

      清蘅冷冷看着她,“我的事,与你无关。”

      “非要我把你的事全部告诉琦心蕙?你若是如此态度,就请离开这里!”

      梨安下了逐客令,可清蘅若是害怕了,那就不是她了。她无动于衷地笑了,“梨安,深宫寂寞,若是骞屹得知你在这里,只怕……”

      清蘅止住了话,悠悠看着她,打量着眼前神色惊恐的女子,暗自松了口气,看来她果然猜对了。

      可梨安只是惊慌片刻,她定了心神,“姑娘别想着这样就能套我的话,也别妄想威胁我,我……”

      清蘅打断她,“我没能力威胁你,只是希望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既然你是‘他’的人,就该明白不该受奶奶驱驰,我不求你帮我,只望你别妨碍我。”

      “我会帮你。”梨安知道清蘅不好应付,只得妥协。

      可清蘅根本不理会,“这是我的事。”

      “你当真以为在陈国杀一个世子,会逃过国君的眼睛?大臣你可以滥杀,可他偏疼的儿子……”梨安有了怒意,这个年轻的女子,空有一副美貌,根本就不知晓深宫险恶,世情何等复杂。

      清蘅瞥了她一眼,“我说过,我的事你别掺和。”

      她起身往外走,梨安尖锐刺耳的声音如同用指甲划破铜镜,“你不敢做,我替你如何!”

      清蘅转过身来,深深望了她一眼,“若你能轻易得到他想要的东西,那他为何要送我前来呢?”

      梨安缓缓把白纱拉下来,一张满是刀痕的脸,交错红紫色的疤痕与疤痕之间的白嫩的肌肤相交,说不出的诡异……

      梨安没有说话,那双隐藏在血色疤痕里的眼睛直直盯着她,清蘅心下一沉,勉强地笑了笑,径直走出了屋子。

      整个杏阳宫里如同无人居住一般死寂,在这个王宫庭院的一角,这里更像是一座遮掩在巍巍王宫里的寂寂坟墓,无人问津。

      紧闭的大殿里,就是先王的妃子许夫人,清蘅没见过她,只是听铃烟言及许夫人原是先王宋珏最宠爱的妃子,后来弄玉夫人入宫,许夫人就不受宠了,国君感慨许夫人凄苦,便准许许夫人免守王陵,留在杏阳宫。

      这就是真相?若是今日没有见着梨安,清蘅或许会信。

      可……

      她叹了口气,加快了脚步,决心无论如何,也不能与杏阳宫扯上任何关系。那个满脸刀疤的女子,应该比她想象中要更有手段,可她要做的,就是比梨安还要心狠手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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