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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 6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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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后,谢常泊一脸喜意,看到屋中小孩正蘸水于桌上写写画画,他掀开被子走下床,一个个夸赞。
六斤道:“这是烦恼顿消又开怀吔?”
他扭头,打量他脸上神色,“真是小孩脾气,睡一觉不痛快,再睡一觉又痛快起来。”
谢常泊道:“我长身体呢,睡不好如何能痛快?”
“常泊,来瞧瞧,我这字儿可有长进?”栓子招手。
谢常泊靠近,“俊逸非凡。”
大家伸头看,实在瞧不出何处俊逸。
“明日我们便用那些纸张写字,每个人都用。”
“果真?”栓子兴奋道,“我亲娘咧,你这是梦见何物,突然慷慨起来。”
“总于地上桌上比划只能记住其形,却无法练好字,纸张珍贵,反而令人下笔慎重,越发能练出一笔好字。”
孩童们欢喜。谢常泊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章公子放走那人,案件不可能成为无头案,他想也许这件事要结束也说不准。
若果真如此,那么他们应当也会被送回。
夜间谢常泊本以为会于长风所在空屋中醒来,不料眼前灯光明亮。
一人正高声叱骂,他从一人腿面瞧去,对面是一中年男人,面容威严,恰是上次他所见之人。
此人应就是章郡守。
跪地之人显然便是章公子,从他这角度望去只能看到他下巴颏。
“你身为府衙一员,私下放走嫌犯!你向天借了胆耶?!如此妄为你如何给全城百姓交代!若他再杀人,你要自刎谢罪不成!”
章郡守直喘粗气,坐到椅子上眼神严肃冰冷。
章公子道:“儿知错,还请父亲大人责罚。”
“责罚?责罚能将人捉回?”章郡守嗔怒,“年末考评将至,我虽不贪恋权位,但也希望能继续造福一方,如今这案子已令全城沸腾,你明知凶手是谁,却要将人放走,你真是我亲子!”
“师傅曾教我武功,我知其为人,他绝不会滥杀无辜。”
“你了解其为人?好,我且问你,你可知他家乡,他家人,他以往曾做何事?”
章公子动动唇,明白父亲所言何意,即便他能说出,但又如何证明他所言为真。
毕竟当年师傅还曾说师母乃患疾而亡,可昨夜之事,却告诉他并非如此。
他的确不甚了解,然相处这么多年,总归知晓他脾性,一个人于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恰能反应其本性,他怜悯孤苦,绝不会滥杀无辜。
郡守大人道:“城外青县,有村民道有匪寇抢掠,你率人去剿匪,如何做,你该该懂。”
章公子眼中闪过一丝激动,“多谢父亲大人!”
“你且盼着那人果有难言之隐罢!若他再动手,拼着丢掉这官位我也要将他捉拿归案!”
“是,孩儿保证,若他再动手,孩儿亲自捉拿他归案。”
章郡守冷光扫去,章公子立时闭嘴不再言语。
他鼻间发出一声冷哼,“只怕你也不是他对手。”
章公子有些赧然,“孩儿日后定会精进武艺。”
章郡守眉宇轻皱,拨亮油灯,“退下罢。”
“是,父亲早些安歇,孩儿告退。”他恭敬离去。
章公子回到屋中,将腰间蜜蜡腰牌扔桌上,靠于床头思索。
谢常泊听到自己发出脆响,忍不住好好感受这具新身体,光滑细腻,这腰牌他当初就很瞧得上。
望着头顶屋宇栋梁,他合上双眼。
“叮叮!”一阵利器相拼的声音自门外传出,谢常泊一下惊醒。
他坐起,瞧见屋内陈设陌生,呆愣片刻。
屋内烛火跳跃,他立时下床扯过衣服穿上,撇头时瞅见桌上有半张面具。
哦吼?!
有意思!
他眼中跳跃火苗,按捺不住兴奋。
外面有响动,他得去瞧瞧!打开门,唯瞧见一人腾空跃起,飞过檐角,另一人急速追去。
另几人听到动静赶紧行礼,“见过郎主。”
谢锐颔首,“何事?”
“有人袭扰,恐是那些长老人手。”
“唔。今夜警惕些!”
“是。”
“我有事审问长风,他可有闹出什么动静来?”
“人倒也安分,并无异常。”
“嗯,前面带路。”
“是。”
那人前面带路,其余几人立即跟随。
很快长风所困之处找到,谢常泊看眼门窗,示意他们打开。
长风正盘腿而坐,屋中空荡,地上冰凉,也不知他如何能忍受。
“你们先出去。”
“不可,此人武艺高强,郎主安危重要。”谢常泊思忖片刻,点头,“言之有理。”他围着长风踱步,他闭着眸子稳如泰山。
视线落到他手腕上,见并无药粉,想来他应是心有怀疑所以并未使用。
他垂眸,象征性询问几个问题,长风皆充耳不闻,“我已知常泊被带往何处,更知他不日便会送至襄阳郡,将他带回轻而易举,你最好识相些,同那些长老说清楚,不要坏了你我手足兄弟之情。”
长风睁开眸子,吐出一句,“滚!”
谢常泊一时无言,不错,帅气!
他甩袖离去,到庭中后,对守卫之人招手,压低声道:“后半夜你们皆去歇息,我另有安排。”
“这……”
“引蛇出洞,不懂?”他目光直直落于那人面上。
守卫之人猛然张大眼睛,连连点头,“是,是!小人明白!”
“门窗无需上锁。”他又补充一句。
身后几个随从道:“这宅子周围可需人守卫。”
“自有安排,且等天亮。”
众人虽不知他搞什么名堂,但见其信誓旦旦,也便不再谏言。
后半夜,谢常泊于冷风中吸溜鼻子,手团于袖间,一直等一直等等。
直到天色黑蓝晕染,他终于听到门口有轻微响动,很快一人走出,瞅着天色,他微微侧头,朝谢常泊所在之地望来,只一眼,他便腾空而起,轻点足尖落于对面屋顶,几番跳跃,他身影彻底消失。
身边随从手持刀,几欲追去,被谢常泊抬手一拦,“无需追,他自会回来,说不准还能给我们带来惊喜。”
“敢问郎主,此举何意?”
“他要杀一人。”谢常泊故弄玄虚道。
“何人?”
“日后你们便会知晓。”
谢常泊不欲与他们多说,脚步匆匆朝屋内走去。
其余几人瞅着他背影相觑一眼,一人忍不住道:“除却我们他难道还有其余人手?”
“襄阳郡还有人滞留,长风既知谢常泊下落必会寻人,到时将那小儿除掉,再说是长风所为,那些长老可还有什么其他指望?”
一人惊喜,“原来如此?这便是斩草除根……”说完觉得此言有些怪异,喃喃道:“他也是狠人,虎毒尚且不食子……”
众人默然,知晓他言外之意,一人嗤一声冷笑,“就凭他?”
谢常泊第一时间钻入被窝,瑟瑟发抖,冷,真冷。
希望长风能顺利逃脱,他方才言语之中已对他提点,不知道他会不会去襄阳郡找他。
不出意外,他很快便会被遣送襄阳郡。
次日,用过早膳,他们才试着于纸上习字,忽有人前来,说他们家人已到。
不少孩童嚷嚷,自己家人可有来,仆人们含笑,“来人好些,小人也不知,诸位小郎可亲自去瞧。”
几个孩童纷纷朝外跑去。
屋中剩余伙伴皆是无言,他们没有家。
“我们去送送他们。”谢常泊打破沉默。
大家垂头搭脑,跟仆人出去。
府衙前堂便是一幅幅父子母子相认图,亦有一些百姓围观,见此情景,不由潸然泪下,对郡守救下这些孩童交口称赞。
郡守当即宣布,募集善款,开设善堂用以安置剩余无家可归孩童,并请夫子匠人,教他们识字与技艺,让他们能有一技之长。
百姓愈发感动赞叹,此消息一出,一传十,十传百,此后许多乞儿也顺势来打探消息。
谢常泊觉得这郡守是个人物。
眼前,分别在即。
谢常泊瞧见不少家人搂抱着孩童不肯松手,自然能体谅他们心情,六斤等人也感动,然而想到自己家人俱无,一时心中又十分落寞。
谢常泊牵住他们,“走,送送他们。”
“人家哪里还想得起我们。”栓子不以为意。
谢常泊听到这语气中有酸意,微微一笑,“走。”
府衙外,谢常泊对其余孩童挥手,“日后跟着爹娘,不要跑远,有缘再会。”
几个孩童跑来,抱住谢常泊,“常泊,再会,日后你来我家玩耍!”
“好!”谢常泊应得干脆,却没问他们家住何处。
一一告别,大家也同他们挥手,有些孩童还小声啜泣,毕竟相处数月,还曾共患难。
周诚撇下家人,朝谢常泊走来,“你可愿与我家去。”
谢常泊看看他身后之人,那人手中持刀,眉目严肃冰冷,其实非同凡响,二人对视,对方亦有打量,他收回目光,对周诚道:“多谢你。”
周诚道:“你可知我身份。”
“还是不知为妙。”
周诚瞅一眼他身后郡守等府衙官员,又看看那仆人,将脖间一吊坠拿出,是一玉观音,落于贼匪手中竟还能保留此物,这小孩了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