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见》归支

2、第二章

　　井然有序？

　　林风致暗想，一个很有规矩的名字，应该也会是一个讲究秩序的人吧。

　　田七把准备好的赔罪礼递过去，说：“害你一大早失去好心情，真的抱歉，送你个礼物。”

　　这款多肉名叫橙梦露，叶片娇嫩，株型挺拔，店里的多肉都归徐璟然管，他养了一阵子，每天细心浇灌，原本呈青色的叶面已经微微泛红，今天光线充足，更显粉嫩饱满。

　　林风致接过，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

　　她颠了颠手掌大小的多肉，不得不说最近她实在水逆，那些糟心的事尚且不提，谁能想到出门买个早餐都能被泼一身？

　　还好，花花草草有神奇的治愈功效，淤积的乌云渐渐散去，也不多推辞，说了谢谢。

　　田七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放松地拉了拉背带裤的带子，悬着的心终于落地。

　　道歉也接受了，花店也参观了，此前素不相识的两人各显局促。

　　林风致给人的感觉就是既礼貌又疏离，脑门上刻着“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平日里巧舌如簧的田七在经历第三次皮笑肉不笑之后，对方开口了。
　　“那我先走了，拜拜。”林风致举起手里的多肉，再次表达感激，“我很喜欢。”
　　田七忙不迭送客：“那好哦，拜拜~”瞥见她拎着袋子，又赶忙改口：“你的衣服留在这，我洗完给你送过去。”

　　林风致难得开了个玩笑：“不用了，也没留多少污渍，幸亏你喝的不是咖啡。”

　　正事还没办，她重新穿过斑马线，回到万胜早餐店。

　　陈叔不在，听王婶说，他去送线上订单了。

　　最忙的一阵已经过去，短暂小憩的顾客们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先前拥挤的店内空旷了许多。

　　林风致挑了个靠墙的位置，用纸巾擦了擦木凳才坐了下去，方才没吃饱，她又要了份小笼包。

　　冒着热气的包子接连入口，这一天都没有待办事项，林风致细嚼慢咽，呆愣地看着店前急匆匆赶路的陌生人，香樟树繁茂挺立，毫无怨言为来往行人提供短暂阴凉。

　　日光把王婶忙碌的背影笼成黑灰色，房东太太真的很好，热情和蔼，脸上总挂着笑容。朋友圈也丰富有趣，会在清晨分享养生知识的链接，又好笑且自相矛盾地在晚上九点半悄咪咪晒出嘴馋吃炸鸡的图片。

　　旁边那桌是一家三口，小女孩眼大胃小，狠心多了两个水煮蛋，可怜巴巴跟妈妈撒娇实在吃不下了，为了更有说服力，站起身摸了摸肚子，表示此话当真，妈妈忍笑，和爸爸交换了个眼神，后者秒懂，假装叹气，几口解决完之后三人起身离去。

　　咽下最后一口，林风致擦掉嘴角残余的酱汁。

　　好像大家都活得充实，只有她被编排在人群之外，孤独地盯着鞋尖，还要执着安慰自己，你不寂寞。

　　田七送的橙梦露端坐在旁边，林风致拿起来平视，思维飘忽，竟然又想到那张洋溢着欢乐的照片，她不擅长记人，但这次竟能准确无误记住那张脸。

　　平静的心湖丢进去一颗小石子，在无人知晓的时分，引发汹涌浪潮。

　　太阳猛烈了几分，夏天要来了。

　　附近奶茶店周年店庆，林风致回家前下单了一杯。浓郁的奶香和清新的茶味融合，让人欲罢不能，嘴唇覆上吸管，齿间留下淡淡香醇。

　　大学有个室友极其钟情于奶茶，一天一杯，雷打不动，她是个神奇的体质，就算是睡前猛灌，照样拥有优质睡眠。这个技能林风致工作第二年才修炼成功，多亏了高强度工作，让她从另一层面实现“奶茶自由”。

　　杯身积满小水珠，林风致靠近杯口浅抿，发送好友申请键。

　　林风致讲得委婉，王婶听完之后坐不住了，当即掏出手机就要讨公道，把她吓了一跳。

　　“王婶您先别急，我来就是想确认是哪家的孩子，都是邻居，也不是什么大事，还是要文明沟通。”

　　王婶抹了一把鼻尖的汗，嘶了一声表示不满：“这男孩子我知道，上小学五年级，皮得很，出去撒野欺负人都被夸，这这这，不知道家长怎么教的，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得了！”

　　林风致听完，眉头微皱。

　　“你个姑娘家的，去反映指定被穿小鞋，我老太婆不怕，这就给他姥爷打电话，现如今被溺爱的孩子哪几个是有用的？”

　　王婶嚣张地把短袖往上折了一层，气冲冲输入锁屏密码，埋怨数落蓄势待发。

　　林风致急着站起来。

　　毕竟以后是她在小区生活，这电话一拨，哪门哪户人家门清，况且仅凭三言两语就断定秉性，确实太过武断。

　　“您把联系方式给我，我去说。”

　　那会儿正是饭点，家家户户的厨房里飘出好闻的食物味道。

　　手机界面没弹出任何新消息，林风致猜测是对方在忙，丢下手机去处理衬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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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睡前窗帘没拉严实，徐璟然翻了个身，这个角度直面亮白的阳光，他条件反射皱眉，右手手掌盖住眼皮，左手娴熟地去找被子，一拉到顶。

　　就在要再次睡过去的档口，刺耳的电话铃声将人强拉回现实。

　　徐璟然没忍住骂了句脏话，手法粗糙抓了把头发，眯着眼睛看来电备注。

　　瞧清楚后，不留情面按了拒听，整个人重重倒回去。

　　十几秒后情景重现，比起刚才，铃声显得不那么突兀了，这次徐璟然理智占据上风，成功接通。

　　程欧上来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徐璟然你大爷的，大中午的吃饱了撑的挂我电话。”

　　徐璟然蜷缩在被子里，刚睡醒嗓音嘶哑：“你又不是我老婆，挂你电话怎么了？”

　　程欧刺他：“那倒是找个女朋友，给我看看徐大少爷谈恋爱是什么样啊。”

　　徐璟然哼了声，不愿意继续搭话，转移话题道：“有事说事。”

　　面前食物摆盘考究，程欧美滋滋地吞下一口虾肉，说：“看你孤家寡人，我就问问你过敏怎么样了？”

　　程欧前几天举办的婚礼，妻子是大学谈的初恋，男才女貌，不失为一段佳话。这家伙从求婚成功之后就像只苍蝇一样围在徐璟然身边转，三次电话两次都是炫耀自己终于抱得美人归，偏偏徐璟然还反驳不了半句，不愿意承认也好，懒得理会也罢，他是真的祝福，也是真的羡慕。

　　酒宴上，几个兄弟作为伴郎，都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年轻气盛高兴就碰多了几杯。徐璟然跟程欧关系最好，替他挡了一半酒，本来到这也算是顺利完成任务了。

　　只是没想到最后还有相亲环节，七大姑八大姨你一言我一语，调查户口似的把徐璟然家里扒得明明白白，干脆现场撮合起伴娘伴郎，美其名曰“亲上加亲”，看人女孩也挺尴尬的，吓得他只能推脱说喝酒喝酒。

　　徐璟然喝醉了倒也不上脸，就整个人发懵，叫他也应，说话也回，旁人看不出来，以为他没什么事，也没多管。

　　宴会最后一道菜一般都是水果拼盘，他这桌是气氛组，闹到最后，基本没几个人在位置上坐着，果盘精巧，厨师手艺绝佳，简单的西瓜桃子点缀成不同造型的动物形象，造型精美，令人垂涎欲滴。

　　“人家就菠萝没雕刻，切片放在那，结果你倒好，专挑菠萝吃，说你是手欠呢，还是手欠呢。”

　　当天晚上回家之后，徐璟然脖子周围红肿发痒，起先他还以为是自己出现幻觉了，后来症状太过明显，才猛然清醒过来，打电话叫人。

　　程欧也是后来才收到信息，酒后过敏严重的可能致命，虽是嘴上揶揄居然有人会菠萝过敏，但他心里还是为徐璟然狠狠捏一把汗。

　　“好得差不多了。”他漫不经心地回，总归是不适应过于温情的时刻，他咳嗽了声，道，“行了，不说了，你就跟章茜好好度蜜月。有时间给我打电话，不如多拍几张照片来让我见见世面。”徐璟然说完顿了顿，“我说的是圣托里尼岛的风景照，不是你俩秀恩爱啊。”

　　“你就嘴硬吧你，看以后谁能把你收了。”程欧没好气地咂咂嘴。

　　徐璟然伸了个懒腰，一副混不吝的样子，一半认真，一半玩笑地说：“那肯定是个心地善良的大美人。”

　　前两天身体抱恙没空去“花屿之岛”，昨晚打游戏到凌晨，冷不防被程欧的电话吵醒，徐璟然烦躁之余也精神了，他搓搓脸，一个鲤鱼打挺弹起身，简单的洗漱完之后，到厨房逡巡一圈。

　　平常他都是自己做早餐，这几天没空去采购，食材告急，冰箱里只剩下干瘪的汉堡胚。
　　幸好，还没过期。

　　徐璟然翻出仅存的鸡蛋和火腿，搜罗一圈又发现半袋面条。

　　他厨艺不错，卖相味道俱佳。

　　凑合的早午餐结束，闹钟响起，提醒他该抹药膏了。

　　两三天过去，皮肤上密集的红点褪去不少，嘴唇边的小颗粒已经不复存在，刺痛感逐渐消失，徐璟然抬着脖子，眼睛使劲往下瞥，他这人糙惯了，随意沾了点膏体，胡乱抹开就算完事。

　　阳光火辣辣晒在地面，油柏路上的脚步声微不可查，侧耳只能听到风刮过枝条的沙沙声，明明还没到盛夏，却能热得人心闷。

　　五六月是花店热季，各种节日接踵而来，店员们脚不沾地忙了半个月，每天最期待的就是午休时间，休息区网购的网购，打游戏的打游戏，只要不工作，各个精力充沛。

　　空调输送着凉爽的冷风，田七优哉游哉从柜子里拿出奶粉，这几天身心俱疲，是该好好补补。

　　迎宾门铃骤然响起，却没听到人走进来的动静。

　　田七边手搅奶粉，边抬头找人，木门前后晃动，明显有人来过，可推开门的手无影无踪。

　　得亏是白天，不然还真有点瘆人。

　　以为又是哪家小孩故意为之的恶作剧，她没多理会，顺着杯延嘬了一口，发出心满意足的感叹。

　　恰在这时，原本风平浪静的门外传来一道暗含怒意的质问：
　　“欸，我这多肉怎么少一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