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ay》snuggle

7、CHAPTER.07

　　安静一会儿，宋离轻声道：“看来我挺让你失望的。”
　　路迁晚：“没有。”
　　宋离：“那时候一直瞒着我准备出国的事，还说出让我不用非得等你的话，你是什么打算？”
　　路迁晚：“我怕你只是习惯我在你身边而已。”
　　宋离：“什么意思？”
　　路迁晚：“你其实只是习惯了生活里有我存在，只是很依赖我，我不希望这样。”
　　宋离：“你觉得我只是依赖你的存在。”
　　路迁晚：“对。”
　　“我当时想得很简单，如果我离你那么远，你还是愿意等我，那可能你不只是依赖我。”路迁晚停顿片刻，轻咳一声，“我也希望我们的分别能帮你认清我们的感情，等你花了足够的时间来看清我在你心里的位置，没准你不会再那么不安。”
　　宋离：“如果我只是依赖你呢？”
　　路迁晚沉默了。
　　宋离抬头看他：“如果我对你只是依赖，你是不是后悔回来找我？”
　　路迁晚的眼睛无声望着他，虹膜如秋叶，瞳孔如隧洞。
　　“我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宋离错开视线去看那杯没被路迁晚碰过的水，“光是你计划着出国只在临走时告诉我这种事就够让我挫败了，现在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在琢磨些什么。”
　　“你应该不至于有重归于好这种妄想吧？”
　　路迁晚：“嗯，你没跟我反目成仇已经算我幸运了。”
　　“那咱们就井水不犯河水吧？”宋离起身整理了一下西装外套，“以后别来找我了，没什么非得见面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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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宋离询问心理医生联系方式的时候，律所的昔日同事有点惊讶，但还是爽快地给了，顺带问候宋离两句，宋离只道有空了就回律所亲自看看，隔着手机说几句话能知道什么。
　　还是两年前的那个女医生，对方接通电话听过宋离的自我介绍后花了片刻便反应过来，问他有什么指示。
　　宋离：“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会有分离焦虑。”
　　女医生：“你一定是个很懂事的人吧？”
　　宋离：“意思是？”
　　“小时候会有不愿意去学校的时候吗？”女医生那边传来类似于指甲敲桌面的两下声响，“当时是什么情况？”
　　“我跟妈妈说不想去学校，我放假的时候也不希望她跟爸爸出去上班留我一个人在家里，好几次在他们要出门的时候挽留他们，最后一次直接哭出来了。”宋离边回忆边道，“他们当时很耐心地跟我解释过，我不上学就会让他们失望，他们不上班就无法维持这个家庭。”
　　女医生：“你当时几岁？”
　　宋离：“五岁。”
　　女医生沉默片刻，让他继续说。
　　“我不知道失望是什么意思，但是他们表现出来的样子就是如果我不听话，他们就会不喜欢我。”宋离顿了顿，“所以我老是告诉自己不能任性，不能给他们找麻烦。”
　　女医生：“意思就是说，有问题了倾向于自己解决，不去依赖他们。”
　　宋离：“对。”
　　“有些极端了。”女医生得出这么一句结论，又敲两下桌子才说话：“我两年前说过你有过于勉强自己的嫌疑吧？”
　　“你是个心思细腻的人，而且乐意替别人着想。这一点在跟陌生人的相处中可以算是非常好的长处，简而言之就是情商高。但跟亲近的人相处，不太适合老是保持这样的心态。”
　　女医生娓娓道来：“就比如说你小时候，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分担父母的烦恼，你学会为他们着想，让自己变得坚强独立，这是很好的，因为年幼的你还不太能理解生活，只能让家长单方面了解你的苦恼。”
　　“但你是会成长的，等你到了合适的年纪，你就有能力与他们同甘共苦，相对小时候而言，你自己也会产生各种要靠分享和交流才能解决的问题，这时候你们的感观趋近双向。”
　　她的话语被疑似诊所同事的说话声中断，过了一会儿，她那边才安静下来。
　　宋离还在思考她刚才的一通分析，女医生冷不丁来了一句：“那个人回来了吗？”
　　宋离沉思得有点入神，猝不及防地轻咳一声。
　　女医生貌似是笑了一声，才道：“我说怎么突然打电话。”
　　宋离戚戚不敢言。
　　“对你的个人情况我能推测出个大概，但对于那个人我并不了解。”女医生喝了口水，“你这么懂事，试着结合我刚才说的话去思考该怎么处理跟他的关系吧？”
　　宋离：“好，谢谢你。”
　　那他当然是，依旧不知道如何处理。宋离放下手机，在沙发里陷入茫然。
　　过去那么久的时间里，他一直勉强自己不去往后看那些过往的时光，等多少有点释怀了再去看，才发现比起往后看，更像是往上望。
　　一开始就是他坐在台下，抬头看见了舞台上弹钢琴的路迁晚。
　　路迁晚说得没错。无数次，他无数次靠抬头便能看见路迁晚的这个事实来获得安全感，早在少不更事的时候，他就因为将面临一大段没有路迁晚存在的时光而心慌意乱，宁愿每天为了上下学多花些时间。
　　冬天的时候要早起真的很难，天都没亮，他摸黑起床悄声穿衣热水洗漱不发出太大动静吵醒还没到上班时间的父母，轻声关上家门骑车跨区上学。寒冷天气里，当然是会有睡眠不足心情不好的时候。
　　某个凌晨的天尤其黑，路灯都还亮着昏黄光线，宋离全副武装蹬着自行车在路边前行，刘海被冷风吹得飘来飘去，额头一片冰凉，被手套包裹的手还是有些冷得僵。停在路边等红灯的时候，他看看人烟寥寥的小巷，抬头望向昏黑天空，瞧见天边一颗亮眼的星，在回应他似的，微微闪烁。
　　宋离仰着头，鼻间漫出雾气，在清冷的空气中缓缓散开。
　　他想起路迁晚的眼睛。
　　异国相隔的这七年里，宋离甚至避免刻意抬头去看星星，怕一看到就想起那个漆黑得只剩路灯光线有温度的凌晨，他靠看着星星想起路迁晚而消除了心中烦闷。此后即便上学再早放学再晚，靠想着跟路迁晚有关的一切，他都不再郁闷苦恼。
　　如果意识到几分钟或者几十分钟，再或者几天后就能见到路迁晚，那么他即刻便会开始期待；而如果确信几秒几天几周后便会与路迁晚分离，便是从心底里冒出来不乐意。在一起的那么久时间里，他一直不想让自己太像个烦人的对象，克制自己不去为每一次分离而流露出不悦，最终在无法确定时间长短的分离猝然到来时变得支离破碎。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