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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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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不怕打雷,不怕下雹子,就连前阵子严祁寒回来他怀疑有小偷进屋,他都没有害怕。
不过他怕敲门的声音。
他怕黑天之后下雨,雨水打在窗子上的声音。
小学三年级的时候,那一年他父亲因公殉职。某天夜里盛子尧出门给学生补课,盛夏回家便准备一个人在家写作业。
有几个喝醉了的瘾君子跑来他家门口敲门,口中醉醺醺地喊着他爸爸的名字,还有他的名字。敲门声音十分有规律,像醉又不像醉。
盛夏那时候小,但对危险的事十分敏感。感觉应该是跟着他放学,一路跟过来的。
他不敢打开客厅的灯,只能摸黑跑进房间给江叔叔打电话。
谁知那些瘾君子听到了屋里走动的声音,更加用力地敲门。声音还是一下一下很有规律,像在瓦解人内心的防线,使人崩溃。
盛夏听了将近二十分钟连续的敲门声,夹杂着几句他听不懂的叫骂。
很快江叔叔带着警察制服了他们,盛夏很清晰地听见门口有匕首落地的声音,清脆又可怕。
后来盛夏才知道,这伙人是他父亲生前剿灭的贩.毒团伙的最底层成员,他们在这之后被判的年数不尽相同,最短的才被判了七年。
那夜风雨交加,窗户被雨点砸得噼啪直响,持续不停。
就和今晚一样。
…
盛夏从梦里惊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严祁寒还坐在床边,开着一盏台灯,唰唰写着手里的习题。
“做噩梦了?”
严祁寒偏过头去看他,声音低低的,很温柔很好听。盛夏渐渐从噩梦里缓过神来,裹紧身上的被子:“你怎么还不睡,很晚了。”
“对完答案就睡,你先睡你的。”严祁寒想了想,还是轻轻拍了拍盛夏攥紧被子的手:“我在这呢。”
拍完之后手就一直放在盛夏的手上,没有挪下来过。
窗外雨声渐渐小了,盛夏恍惚记得小时候每次晚上害怕的时候,严祁寒也都是这样坐在他床边看课外书,手里攥紧着他的手,哄他睡觉。
他还记得严祁寒那阵子在看的是《格列佛游记》,严祁寒从小就喜欢在半夜开着手电看各种各样的课外书,顺带着陪盛夏。
盛夏终于像是卸下了强忍着恐惧的伪装,轻轻掰开严祁寒的手,松掉攥出许多褶皱的被子,双手又重新紧紧握住了严祁寒递过来的左手。
他将人的指尖抵在自己脸颊旁边,才终于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一夜无梦。
…
盛夏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好过。
入睡时间很晚,但这天睡眠质量要比以往好很多,所以当第一个闹铃震动着把他吵醒的时候,盛夏没什么抗拒地伸手把闹铃关了。
严祁寒在他旁边睡的,左手还被他的一只手握着,另一只手刚刚用来关闹铃,要不然也是握着的。
这家伙不知道昨晚几点睡的,通宵了也说不定。
夏天开始后,天逐渐亮得早了起来,才五点天空就已经变得蔚蓝。盛夏轻手轻脚地准备下床,想让严祁寒再睡一会,谁知他刚把手松开的时候,严祁寒就醒了。
“你再睡一会,还早呢,一会我叫你。”盛夏轻声对严祁寒说道。
严祁寒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着盛夏,两秒后又重新闭上眼睛睡着了。
盛夏顺手翻了一下床头柜上的文数必刷题,发现严祁寒做题要比他细致得多。
这人打草稿不像他在练习册犄角旮旯乱打一通,而是在草稿纸上规整地演算;严祁寒数学底子不好,错的题蛮多,每道错题他都有在答案上仔细分析,再在错题旁边默写订正。
就连做不上来的一些难度高的题目,他也都有很认真地看答案分析然后独立解答,花费的时间要很多很多。
一个月差不多做完一本,估计每个晚上,他都是这样慢慢熬过来的吧。
严祁寒心脏是遗传的不好,他还总是这样熬夜的话,心脏肯定要受不了的。
…
接下来的两周盛夏都按着严祁寒给他布置的计划,背单词和做题目,果然循序渐进地感觉做题容易了不少。
除了第二周刚换题的时候觉着有点困难,不过两天之后也适应了模拟题的难度。
期末考试那天天气很好,清晨的时候没有很闷热,盛夏一点没有着急去考场,很悠闲地去逛了一圈超市。
挑饮料的时候盛夏发现严祁寒在选咖啡。
严祁寒盯着一排瓶装咖啡发愣,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困成这样?”盛夏凑过去看着人打哈欠打出来的眼泪,关切地问:“你昨晚又熬夜了,还是通宵了?”
“没有,昨天一点多就睡了。”严祁寒随便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拿铁:“等考完试了我会睡回来,中午之前都不带起床的——早上吃饭了没有?”
盛夏刚想训人不要总喝咖啡,听到后半句,拿可乐的手顿了一下:“没吃……”
平时为了早上能早睡一会,盛夏都是十分钟解决洗漱,然后叼着片吐司边骑车边吃,噎的不行,到学校了再喝口水顺下去。
今天是真的什么都没吃。
严祁寒只是随口一问,知道盛夏早饭糊弄,没想到现在他连糊弄都懒得糊弄了:“拿个面包快点先吃了,你可千万别养成不吃早饭的习惯啊。”
“唔,不会的,只有今天没吃。”盛夏乖乖跑到另一边货架上拿了豆沙面包和一盒牛奶,别的不说,严祁寒的话他会听。
这个豆沙面包是他平时比较爱吃的,便宜个大还好吃,不明白为什么只卖两块五。
“这就对了。”严祁寒满意地去结账:“早上吃饭一天都不能忘,就跟背单词一样,断了一天就容易放弃了。”
“有你呢,不能忘。”盛夏抬头狗腿地冲严祁寒露出灿烂的笑:“这两个事我都不会忘。”
两天考试很快过去,盛夏感觉期末考试的题目要比月考合手一点,或许理综能比上次好一点点也说不定。
毕竟能低成上次那样也是不容易。
不过他是铁了心要转文科了,最后一次考理综只要不太难看、说得过去就可以。
去车棚找车的时候他看见了严祁寒的车。
这人平时很少骑车上学,最近倒是骑得比较勤。盛夏倚靠在车子旁边玩手机,守株待兔等严祁寒过来取车。
不打开手机还好,一打开手机,江北果然又迅速把答案发给他了——
卧槽。
盛夏看到答案心都是一惊,随即十分不满地摁着语音,嘴巴贴近手机下方说道:“你下次直接把答案甩咱几个小群里得了呗,为什么非得可着我折磨?嗯?”
江北的消息立刻发了过来,盛夏点开语音来听:
“咱几个就咱们俩是学理科的啊,我不折磨你折磨谁。”
他那边吵吵闹闹的,江北语气里带着无语似的笑意,紧接着又发来了一条:
“快点的快点你别墨迹,对数学答案,快快快。”
盛夏当即翻了个大白眼。
这人上次数学比他低一分,这次看样子是考得格外好,打算报复回来。
激将法对他来说不管用。盛夏把手机锁屏,远远地朝学校大门那边望去,果然看到了严祁寒朝这边走了过来。
“等我呢?”严祁寒打量了一下盛夏悠闲的姿态,看着似乎心情不错。
盛夏笑眯眯地说:“等你呢——考得怎么样?”
“挺好的。”
严祁寒回答得云淡风轻,仿佛每一次被问到考得如何,他都是用这三个字回答的。
…
实际上越简单的话威力越大。
下周一公布成绩的时候,盛夏急急忙忙上楼去办公室找盛子尧:“小叔!快快快成绩单!”
“你526,有进步……”盛子尧没等夸完,就见盛夏飞奔过来,直直盯着电脑屏幕——
果不其然在第一名的位置看到了严祁寒的名字:
“班级第一年级第二,总分633,我去这太牛了!”盛夏语气激动,甚至比看到自己成绩的时候还要高兴。
盛子尧半天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严祁寒,不禁失笑:“那他还说啥了,意料之中的事儿。”
盛夏当然知道是意料之中,只不过亲眼看到他的名字在第一名的位置,还是激动得很。
月考后第二天转来的转校生,人不在重点班,直接第一次考试来了个全级第二。
骄傲极了。
盛夏特意看了一下严祁寒的数学成绩,124。所以说还得是他,那样拼命地查缺补漏弥补弱科,是不可能没有进步的。
“看看你自己成绩不?”盛子尧笑着问。
盛夏看了一眼自己的分数,语文数学有波动,英语从上次的八十多分提到了94,理综也比上次高了五六分的样子。
两个星期冲刺了一下,还是很有成效的。
盛夏觉得这一天他终于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兴,于是转头看看盛子尧,眨巴眨巴大眼睛。
盛夏:“小叔……”
盛子尧觉得孩子进步巨大,头一次在看盛夏成绩的时候全程笑眯眯:“说吧,想要什么奖励?”
盛夏:“我暑假可以不补物理了吗?”
盛子尧:“可以。”
盛夏:“我可以转文不。”
盛子尧:“可以。”
盛夏:“那我可以去你班上不?”
盛子尧:“可以。”
“耶!”盛夏高兴得恨不得振臂欢呼,抱着他俩的成绩单转个八百圈。
盛子尧看人高兴的样子傻了吧唧的,不过高兴的点应该不在可以去他班上,而是在和严祁寒一班上。
他嫌盛夏叫来叫去太吵,把人赶走吃饭去了。
盛夏没忍住打开手机,点开了和江北的对话框,用最欠揍的语气发出去一长串语音:
“恭喜你江北同学,下学期你即将成为咱们五个里唯一一个学理的,你再也不用找我对答案然后气我咯,不仅如此,以后你再也气不到别人啦!”
一分钟后手机震动:
『江北:?』
『江北:你是真有病,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