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柴阿酒

14、第十四章

　　盛夏在梦到一些离谱的事的时候，大多数时候都能感觉到自己在做梦，据他所知这个技能是很多人都没有的。

　　例如他梦到在漆黑的巷子里有人拿着刀追他，他拼命地跑却跑不动，想喊救命却喊不出声。

　　那一瞬间巨大的恐惧感支配着他，即使他清晰地意识到这是在梦里，仍然能感到无边的黑暗和可怕。

　　盛夏隐约感到他没在跑了，跌到一个结结实实的怀抱里面。

　　有刀子划破血肉的声音，从他面前的人后背传来，一声接一声地在他耳边响起，抬头看到的是严祁寒的脸——

　　他挣扎着想要尖叫，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书桌上，背后惊出了一层冷汗。

　　刚写着题太困了，本想趴着歇个十几分钟，没想到直接睡着了。

　　盛夏看了一眼表，的确只睡了十几分钟，他感觉像是过了半宿那么长。

　　泡泡早就睡着了，盛夏很担心自己有没有叫出声来惊醒泡泡，但看到小鸭子睡得正熟，感觉应该没有什么事。

　　梦里那种悲哀无奈又惊又俱的感觉让他愣了很久没有走出来，盛夏甩甩脑袋，慌里慌张打开手机，点开跟严祁寒的聊天框：

　　『嘟嘟：你在吗你在吗？』

　　严祁寒几乎是秒回：

　　『anniversary：我在。』

　　吓死了。

　　盛夏这一颗心像是终于落回到了原地。

　　『anniversary：怎么了？』

　　『嘟嘟：没事，你做题吧，我刚才睡着了。』

　　盛夏扯下堵在耳朵里的蓝牙耳机，怀疑是这玩意堵在耳朵里让他难受了的原因，才又做了那么可怕的噩梦。

　　严祁寒没有再回复他，应该是在忙着学东西，可是盛夏现在的确是有点学不下去了。

　　梦里他那样惊恐，还能感觉到严祁寒怀抱的温暖。是他们之间从没有过的，严祁寒张开双臂紧紧抱着他，让他感觉有些无所适从。

　　盛夏躺在床上，点开和陈家齐的聊天框：

　　『嘟嘟：求助，陈老师。』

　　『翻斗花园小橘子：什么情况，今天叫上老师了？盛同学，你想咨询一些什么问题呢？』

　　盛夏面不改色打字道：

　　『嘟嘟：咨询您一些恋爱问题。』

　　『翻斗花园小橘子：你也知道我母胎solo至今。。』

　　『嘟嘟：但是你不是看过很多小说吗？』

　　『翻斗花园小橘子：你也知道，不是每个人的爱情都像小说。』

　　盛夏看着屏幕，半天没想好打什么过去。闭着眼睛想想，手机紧接着又震动了一下——

　　『翻斗花园小橘子：不过看在我们是发小的份上，我勉强可以发表一些拙见。』

　　害，早说啊。

　　『翻斗花园小橘子：说吧，你跟严祁寒怎么了？』

　　盛夏再次原地懵住，感觉脸上骤然变烫，飞速把手机扔了出去，双手抱头瞪大双眼——

　　这个祖宗！是！怎么知道的？！

　　不过他还是灰溜溜地把手机从床上另一角捡了回来，红着脸冷静打字：

　　『嘟嘟：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翻斗花园小橘子：我又不瞎。』

　　『翻斗花园小橘子：看电影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哦还有个视频，一直想给你来着，我录完就把这事忘了。』

　　『翻斗花园小橘子：<视频〉』

　　盛夏点开等视频加载，发现正是看电影那天，在陈家齐的角度拍的他们俩。

　　ccd特有的胶片感让画面显得有些质感上的朦胧，他在昏暗的电影光下笑着贴近严祁寒的耳朵。直到从旁观者的角度看到这个动作，盛夏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暧昧。

　　『嘟嘟：那你别跟别人说就是，江南江北也别说，暂时这个事只有咱俩知道，可以不？』

　　『翻斗花园小橘子：当然，我当然不会说。』

　　『嘟嘟：不过我感觉现实情况跟你了解到的应该不太一样。』

　　『嘟嘟：是我单方面喜欢严祁寒。』

　　盛夏头一次真的把这句话打出来，感觉心里那些混混沌沌的情感终于落了地。他不愿意直面的那些感情，其实就这么简单一句话而已。

　　『翻斗花园小橘子：这个我没有想到，我以为你们没在一起也快差不多了。』

　　『翻斗花园小橘子：不过在我看来可能，严祁寒应该也是喜欢你的。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男生，但对你一定不一样。』

　　盛夏把陈家齐这句所谓的“拙见”翻来覆去看了四遍，理了理里边的逻辑关系，最后得出结论，这事儿她自己也拿不准。

　　快别让她支招了……

　　盛夏单手扶额，他怎么能傻到问陈家齐这种问题，能得出有用的结论就是烧高香了。

　　他没再打字也没有回复，只是又翻开那个短短的十几秒的视频，反反复复又看了五六遍。

　　看他们俩在镜头里隐秘地耳语，互相红着耳廓移开视线。

　　严祁寒。

　　盛夏关上手机闭上眼，用胳膊盖住天花板顶灯的光。

　　这三个字从小对他而言就是最重要的存在，连之一都不必加。

　　自从发现自己的性取向和其他男孩不同之后，他也尝试过去谈恋爱，都和想象中的不一样，盛夏就没有想过能跟谁发展什么样的亲密关系。

　　如果真的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出现，他能想到的也只有严祁寒。

　　…

　　东北地区的天气对于时令的变化极其敏感，白露过后气温骤然下降，一场雨过后已经到了需要穿外套的天气了。

　　周六这天周考，四点就放学了。盛夏放学后打开手机，收到了小田姐的微信——

　　『阿田：盛夏，明天放假有空的话来一下花店，这两天比较忙，谢谢啦。』

　　后天是教师节，最近花店的订单肯定爆满，盛夏当然要过去帮忙。

　　插花的手艺是他曾经假期闲着无聊，小田姐教给他的。一些节假日比较忙的时候，小田姐自己一个人做不出来这么多订单，盛夏就会去帮忙。

　　他很喜欢待在花店，如果可以的话，盛夏愿意每天放学去那里写作业，因为环境真的很舒适。

　　周日一早盛夏就骑车去了花店。

　　推开门进去的时候他没看到忙碌的小田姐，反而看见了一只穿得很精致的严祁寒——

　　“你怎么也在？”盛夏有些惊喜。

　　严祁寒今天穿的白卫衣白卫裤，依旧是十分熟悉的allwhite穿搭，区别是这人终于丢掉了天天塞着的有线耳机，换上了黑色的蓝牙耳机，挂在脖子上，成了唯一的点缀。

　　他这样一身白站在五颜六色花团锦簇里面，反而一眼就能被看到。

　　“明天不是教师节吗，想给小叔订束花来着。”严祁寒看着各种花的品种，表情有点迷茫。

　　“你想给他一个惊喜？”盛夏问。

　　严祁寒笑道：“我可不是惊喜制造机。”

　　盛夏：“……”

　　行，我是。

　　小田姐捧着一捧向日葵从后屋绕出来，这是一批新到的向日葵，没有完全盛开。

　　盛夏见到这一整个花筒的向日葵便移不开目光了：“我天，真好看，还是向日葵好看。”

　　“好看吧，今天新到的。”小田姐道：“这一批进了很多。”

　　“要不给我小叔包一束向日葵也好，好看，用牛皮纸包那样。”盛夏看向严祁寒，他觉得严祁寒一时半会定不下来送什么样的花，向日葵总不会出错。

　　“小叔喜欢向日葵？”严祁寒问。

　　“没有，我喜欢。”盛夏笑道。

　　他在小田姐的花店忙碌了小半天，修剪新到的各种花材，为玫瑰去刺，还顺带扣下了严祁寒来帮忙。

　　临走时小田姐说改天请他们两个吃饭，盛夏笑着答应，跟严祁寒骑车往回走了。

　　“今天晚上还有事做吗，要不要带上泡泡去公园玩会儿，好久没见它了。”严祁寒边推车边对盛夏说到。

　　盛夏麻木地扯着嘴角：“可以，但是有个事儿。”

　　“什么事？”

　　“我作业一笔没写。”

　　严祁寒：“……”

　　“昨天晚上放学那么早，一笔没写？”

　　严祁寒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把作业墨迹到最后一天再开始动笔，这件事对自律成瘾的人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

　　盛夏自觉贪玩有点傻，怂怂地垂着脑袋，像只做错事害怕挨打的小狗：“昨天晚上玩儿来着，没着急。”

　　“那你可有的写了。”严祁寒不怀好意地笑笑：“地理练习册应该差不多得补十多页的样子。”

　　盛夏想想作业就觉得头大：“要不你陪我写吧，不会的我还能问问你，自己写我怕我又写着写着睡着。”

　　“行。”严祁寒答应了。

　　省得你睡太久还会做噩梦。

　　盛夏瞬间觉得这个作业的事儿不是事儿了，回家的时候高兴得不得了，给严祁寒找拖鞋，进屋之后给泡泡抱过来：“快看祖宗，你严叔叔可想你了，快给它抱抱！”

　　严祁寒笑着躲，只是低头摸摸泡泡的羽毛，小鸭子很乖顺地由他摸着。

　　盛夏准备给泡泡喂点鸭粮，嘴上还唱着那个很火的歌：“刚把你领回家的时候，总担心你会死~”

　　严祁寒“噗”地一声笑出来。

　　盛夏看严祁寒笑了，于是有意想要逗他，接着唱了下去：“结果你上蹿下跳的样子，看着比我还硬实~”

　　他伸手喂了泡泡两粒鸭粮，泡泡瞬间大摇大摆跑过去吃了：“浑身上下都透着精神，而且还不挑食~”

　　“再看看熬夜脱发的我~”盛夏去厕所给小鸭子换水的时候，抬头看一眼镜子里自己的发缝：“像活不过你的……唔。”

　　“好了，最后一句不要唱了。”

　　严祁寒眼里还残余着几分笑意，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他身后，捂住他的嘴，阻止他把最后一句也唱出来。

　　即使就是个玩笑，盛夏看着镜子里笑着的严祁寒，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受到突如其来的心动。

　　严祁寒把手撤下来，终于在镜子里看到盛夏脸红的模样。

　　这次没有昏暗环境的干扰，也没有夜色作掩，想逃便也逃不掉了。

　　盛夏和镜子里的自己对视了五秒，抬眼撞上严祁寒的目光，捂着通红的脸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