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期少爷的谋生攻略》摇滚兔子冻

9、暗流

　　A市是个四季不太分明的地方，唯独特殊的就是多雨，细密的小雨或者倾盆大雨，有时候连绵一个星期也不见太阳，乌云笼罩的日子，各色霓虹穿透雨幕和稀薄的日光，中心城便泛出一丝朦胧的滋味。

　　驱车顺着绕城高速来到南湾大桥，看到桥头立的那一块广告牌后，下一站的目的地也就近在眼前，“新区欢迎您”这几个字用全息投影投射到浮空当中，紫色裹挟着金色，整块广告牌上都铺满了纸醉金迷的光。

　　当初新区投入建设时，提出的方案就是新建一个A市的地标式建筑，以及多功能旅游度假区，规划图纸上甚至在新区的中央画了一个赌场，只不过资金周转不开，到头来实现的，只有一排排的烂尾楼，和由此而生的“U字大厦”。

　　U字大厦坐北朝南，具体来说，它并不是一栋大厦，而是由类似于蜂巢的独栋住宅楼拼接而成的，因为采光、绿化等等原因，中间整个凹进去，鸟瞰图和字母U很像，所以人们也就渐渐淡忘了原本的名字，用U字大厦来代替这一整个住宅区。

　　很少有人特意买U字大厦的房子来住，大多数是投资者，一口气买下一层，然后一间一间租出去赚租金，所以U字大厦里大多是租房客，今天来明天走，彼此很少打照面 ，更没必要有什么联系。

　　李霄远把车停在了U字大厦旁边的一个空停车场，打开防爆涂层，以防有人从外面偷窥，办公也能更安全。

　　“组长，我刚才查了一下相关部门的登记存根，柳正明的识别码获取途径确实很可疑。”

　　李霄远和身在办公室的姜饶共用一个程序，这样，即使人在新区，也能实现共同办公，他点开姜饶搜集的相关资料，柳氏父女的识别码，第一次出现使用痕迹是在3年前。

　　但与之相悖的，是二人现在使用的识别码并不是新生成的，识别码的相关序列显示，它原本就在A市生成，这就代表着识别码的主人原本应该是A市人，并不是之前李霄远怀疑的外来务工人士。

　　“识别码之前的信息呢？”

　　“调不出来，现在能调出来的信息，就是9月份以后的使用记录，我向登记部门发了邮件申请，他们还在通过后台核实使用记录和登录信息。”

　　识别码这种东西，具有非常强的存储能力，只要使用过，任何信息都会存储在其中，换言之，识别码不会“失忆”，只有当这个识别码持有人身故了，他的信息才会被删除，转移到“云储存空间”中。

　　如果这么说，柳氏父女的情况就变得非常奇怪了，他们人活着，识别码历史信息却清零了？

　　“你还是继续跟登记部门核实一下，看看是不是系统出错，如果不是的话……”

　　下半句李霄远没敢直接跟姜饶说，假如不是登录信息出了问题，那就很有可能是识别码遭受到了外力影响，在系统内部或者外部进行了相关信息的删除，这可是事关系统安全的大问题，决不能轻易下结论。

　　“还有，联系一下部长，跟他反馈一下这个情况，让他早点做准备。”

　　“好。”

　　李霄远和姜饶讨论的功夫，有个人步履匆匆走过来，敲了三声他的车窗，李霄远赶紧打开车门，一个人影便随之钻进了车里，他没带伞，身体的大半边都被雨水沾湿了。

　　“你怎么不拿把伞啊？”

　　李霄远抽出纸巾递给严肃警官，他和严肃是老相识了，自从开始做监督官，和他对接的就是严肃警官，这么多年过去，彼此不仅是对接伙伴，更是无话不谈的朋友，和监督部的同僚不能说的东西，李霄远就敢和严肃说。

　　“住这片的人都认识我，怕把你给暴露了，连车我都没敢开过来。”

　　严肃主要负责的就是新区这一片的治安，犯过事儿的人多多少少都听过严肃的大名，也有不少人见过他，所以他轻易不敢露面，怕被望风的犯罪分子察觉，导致行动失败。

　　“怎么样，我让你查的那个人，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倒是不大，只能说，确实是有些奇怪。”

　　监督部发来资料之后，严肃这边立刻着手开始调查，他首先查的就是这个柳正明有没有案底，识别码在警方的数据库中进行比对后，并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但他有一个同事认出了柳正明。

　　“我同事跟我说，3年前，他还在工业区那片的时候，接到过一起失踪案，报案的是工业区某工厂的厂长，他说工厂里有个员工，连续一个星期没来上班，觉得奇怪，又不知道她住在哪，想让警察帮忙找一找。”

　　但不巧的是，那个时候正赶上整个工业区的监控检修，只有主路的监控还能使用，警方这边没能找到那名失踪女子，就给监督部发了消息，参与的监督官调查后发过来一个坐标，但是根据坐标，警察找过去，也没有发现这名女子的踪迹。

　　“我同事调查的时候发现，这名失踪女子曾经有一个朋友，倒不叫这个名字，姓刘，识别码和这个人也不相同，但是长相很相似，我的同事还记得，因为他去找这人了解过情况。”

　　“然后呢？他问出什么了吗？”

　　“没有，因为根据监督部发过来的消息，那名失踪女子和刘某的行动轨迹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重合过，刘某自己也说，他和这个人只是普通朋友，而且也很久没见了，并不知道她到底去了哪里，直到警方跟他说，他才知道徐某失踪了。”

　　当时警方之所以排除了刘某的嫌疑，就是因为在推测徐某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刘某一直在新区酒吧，有很多人可以证明，他没有那个时间搞小动作，而且二人的识别码确实有一段时间没有交集了，刘某说的句句属实，警方也就放过了这条线索。

　　“况且，说是失踪，其实案件疑点很多，同事当时甚至怀疑，徐某只是因为工厂太累，不想去工作了而已。”

　　“怎么说？”

　　“因为那个时候，负责的监督官回溯过徐某失踪那段时间，她的识别码信息，可以确认这个人一直是有生命体征的，活动范围就在疗养院附近。”

　　“哪家疗养院？”

　　“在新区和草莓区交界那儿，青山疗养院，听说里面开办了一些专治心理疾病的诊疗室。”

　　草莓区就是A市农业区的代称，很多农民曾经靠着种植草莓发家，虽然现在农业区能够利用新科技生产出更多种类的农作物，但是称呼其为“草莓区”，早已经成为了A市人的习惯。

　　李霄远知道那，新区和草莓区的交界，A市罕见的人口稀少地区，那家疗养院李霄远也有所耳闻，听说是为了给病人提供良好的生活环境，才建在市区之外，效果拔群，连带着那一片区域的基础设施建设都跟着步入正轨。

　　“监督部那边没找到这个人？不是说能搜到信号吗？”

　　“具体的不清楚，资料后面只是写了……”严肃眯起眼睛仔细看看，“警方与监督官到达现场时，徐某的识别码信号消失，在疗养院内也没有找到徐某的行踪。”

　　严肃耸肩：“监督官那边的回复，是说徐某刻意取下了后颈芯片，无法再追踪。我看看，负责的监督官是……”他翻到最后一页，参与调查的人员里面，姜胜文组长的大名赫然在列。

　　“好家伙，姜组长在这行也算是名人了，还干得出这种没头没尾的事？”

　　李霄远瞥了严肃一眼，小声地吐槽：“也只有他才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别人不知道，李霄远这个内部人士当然很清楚，这种莫名其妙结尾的案件，其中得有小一半，出自姜胜文的手笔。

　　“不过没关系，对我来说算好消息，如果是别人，我还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协同工作，姜组长就算了，他欠的债太多，一时半会捡不过来。”

　　严肃很清楚监督官的内部操作，有些重新提起的旧案子，如果不是本人负责，就要考虑是否要共同处理，或者干脆把案子让出去，自己少挣一份提成，但是能交下个人情，也算是没白费功夫。

　　但是这也分情况，有些时候这个顺水人情不让也罢，李霄远有他自己的考量，严肃自然是不好介入。

　　只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说，严肃看了看李霄远，思考一阵，才又开口道：

　　“我有两句废话，你听完也就算了，可别跟你们部长说啊。”

　　严肃很了解李霄远，有些东西自己不好冒犯，但是只要提前打好预防针就可以，直来直去，说完就忘掉，是李霄远最喜欢的沟通方式。

　　“我觉着，泰华真该趁着董事长过世好好治一治，有些人根本没那个能力，就别霸占着职位耽误事，这么下去只能让泰华的影响力一降再降，根本就没好处。”

　　“早晚有一天，民众会发现，他们所信赖的系统，其实也并没有那么安全。”

　　人和人想法不同，李霄远在泰华里工作，每天用得最多的东西就是系统本身，他自然相信系统的更新能力和防御能力，但这个社会上有很多人，没有接触过系统，更没机会进入泰华一探究竟，所以在他们眼里，只要监督官有疏漏，那就代表系统不牢靠，到时候引起的轩然大波，一定是一浪高过一浪的。

　　监督官在民众眼中就是系统的“化身”，这个化身究竟该怎么做，如何做，怎么能不让一条鱼坏了一锅汤，则是监督部需要永久讨论的议题。

　　只不过现在，因为董事长的离奇身亡，这些本应该摆在日常工作上的议题，被突如其来的权力斗争给盖住了。

　　李霄远没想说太多，拿不准的也不好跟别人谈，便没接严肃的话。毕竟现在最重要的还是识别码的问题，八卦什么时候都可以讲，他打开设备，在系统里搜索当初那个被申报失踪的徐某，可搜索了半天，却始终不见有关于这个人的任何信息。

　　“这是怎么回事？”严肃问道。

　　“以我的经验来说，在搜索程序中搜索不到，说明这个人的识别码没信号了，”李霄远又调出另一个界面，“就是这个人已经身故了的意思。”

　　已经去世的人，在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识别码会向系统反馈“主人”目前的身体状况，通过一系列的情况确认，系统便会删去此识别码在“搜索”程序中的全部信息和信号。

　　但系统中的删除从来不是彻底删去，通过调取“云储存空间”，有权限的监督官还是可以复查一些身故之人的资料，包括此人身亡的详情等等。

　　可李霄远调取了储存空间，却发现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原本属于徐某的识别码信息，发生了巨大的改变，性别、名字通通对不上，就连指纹，也跟严肃拿过来的资料完全不一样。

　　而这个怪异识别码的拥有者，死于一个多星期前的一场飞来横祸，与高架桥上的一辆车相撞，二人统统坠下了桥，而另一辆车上的肇事司机，正是泰华的景海峰董事长。

　　人们怎么就忘了，死于那场车祸的并不是只有大名鼎鼎的泰华董事长，还有一个被牵连进来的无辜生命，只是因为生的普通，活的平庸，就这样被传遍街头巷尾的新闻给略过了。

　　“这么说来，你们董事长危险驾驶，不只是害了自己，还连带了一条人命？”严肃冷笑一声，他对泰华的这起案子本就没有什么好印象，警方因为各种原因无法介入，光凭他们泰华的内部员工，谁知道到底能不能查出真凶。

　　“啧啧啧……也就是这个人没有家属，不然，就等着人家跟你们泰华讨赔偿吧！”

　　“这件案子不是我督办，但是正常走流程，假如他有家属，泰华也一定会支付数额可观的赔偿款。只不过……”李霄远话锋一转，低沉着声音：“这件事很有可能，不是董事长的违规驾驶所致。”

　　现在街头巷尾被人们讨论最多的，就是泰华集团董事长车祸身亡这件事，严肃也不例外，而且他对这种八卦尤其感兴趣，一听李霄远提起，眼睛都亮了。

　　“什么意思？不是车祸？”

　　李霄远拿下通讯设备捂在手里，免得被人听到自己说的话：

　　“之前我们看过内部影像，董事长的识别码，曾经在系统中消失了24小时，之后再次出现，就是坐在车中坠下高架桥的时候，因为尸体已经烧焦，判断不出具体的死亡时间，但是我们觉得应该是有人在24小时前杀害了董事长，将他抬上了车，调成自动驾驶的档位，之后才按照他的预期，发生了车祸。”

　　也就是说，景海峰董事长的这起事故，很有可能是一起彻头彻尾的谋杀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