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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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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时候,一旦工作忙起来,生活上的事就会模糊许多,例如前天中午吃了什么,昨天晚上几点睡的,回到家里累的倒头就睡,洗好的衣服忘在洗衣机里,看了一半的电视剧被剧透之后也失去了看下去的欲望,生活被工作占据,在彻底成为一个工具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
但有两样,可以说是支撑一个社畜活下去的原动力。
一个是工资,另一个就是休息。
劳累了一周的慰藉,久旱沙漠中的甘霖,全世界的社畜都应该对第一个提出双休日的天才感恩戴德,人之所以没累死,都是多亏了这每周一次的小小念想。
哪怕是只在监督部实习了几天的景昕,也对此颇感赞同。
一大早来到办公室,他就感觉气氛较之前有了很大的转变,之前有沉重的案子压着,大家聚在一起也是除了案情聊不出其他,可今天就不一样了,除了李霄远以外的三颗脑袋,挤在一起翻考勤簿,一个比一个兴奋。
“怎么了,什么事这么高兴?”
姜饶当然还算是冷静的那一挂,有些时候景昕发现他跟李林逸压根没办法沟通,但是和姜饶说话就没这种烦恼。
李霄远当时开导过他:别担心,只要是人,想跟林逸好好沟通都费点儿劲。
“明天就是双休日了,因为上周我们都没休息,所以部长特地说了,我们组这周可以休满两天。”
按照标准,监督官一周两天假,并不固定在周六周日,一周两天,刨去周一,哪天都可以休息,只要组内串开就好,但实际情况总是更复杂一些,工作多的时候根本就休不上,有的时候一个月下来,翻翻自己的考勤,除了值大班的第二天还能休息回回血,其他时候都是风雨无阻、风雪兼程,爱岗敬业到了一定地步,吃喝拉撒全在单位解决了。
“你们休满两天?那李组长呢?”
“组长……”姜饶抿着嘴唇,“组长有值班,而且,他平常也很少休息,只有不舒服的时候才会请假。”
景昕扭头看向那个空无一人的工位,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只是轻声回了句:“这样啊。”
不知道为什么,李霄远总能给人一种很可靠,也很值得依赖的感觉,也许是他的形象所致,也可能是性格使然,不光是景昕自己,就连董事长室的秘书小林都跟他说:幸亏有李组长带着你,肯定能学到不少东西,那人手底下都是新人,业绩却从不落在别的组后面,这个组长的能力可见一斑。
恐怕连他手底下的组员也是一样的想法,自己可以休满假期,归根结底是因为组长从来不歇着。
不过景昕倒是觉得,劳逸结合才是最高效的生活方式,工作的时候全力以赴,该休息的时候就应该去休息,总是没日没夜连轴转,身体也吃不消吧!
“唉……算了。”
景昕暗自摇了摇头,自己这儿还满脑子乱麻呢,哪有闲工夫操心别人的生活起居。
“那他人呢?怎么一早就不见人?”
听到他问,李林逸便抬起头,刚才还笑嘻嘻的,一看到景昕,表情立刻不对劲起来:“您都来一周了,领导肯定要问问他具体情况啊!有没有亏待您,让您受委屈之类的。”说完还有点不解气,小声地嘟囔着:“自己不去找领导谈,还得要我哥担这种破事……”
戚娜娜在旁边,赶紧狠拍了他一下,说什么景昕没听清,但两个人躲躲闪闪的眼神,他倒是看得一清二楚。
景昕还不明白,以他的身份,和未来有可能触及的地位,早就应该提前去做一些事情,比如拉近关系,和高层说一些好话,毕竟李组长带了自己这么多天,最起码的表示应该有的,哪怕是“空头支票”,也应该跟李组长说一句。
但他不懂这些,人际交往的守则,社会生活的方法,在学校的时候,他都没想过要竞选学生干部,如何维系上下级之间的关系,对他来说就更是陌生。
再学习一阵子就会好一些吗?再努力努力就会跟这些精明的人一样吗?
景昕感受到莫须有的焦虑,重重地压在心上。
***
一般情况下,如果不是汇报工作,没有人愿意三天两头往领导办公室跑,不是因为别的,而是总有那么些人喜欢说三道四,明明是正常的沟通工作,传也要传出花来。
李霄远甚至庆幸过,幸好部长不是位女同志,不然就凭他避开同僚,到部长室做秘密汇报的频率,恐怕过不了多久,说他跟部长婚外情出轨都有人信。
“你来了。”
金木犀越过鼻梁上的老花镜,看到来人是李霄远,弯下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礼盒。
“拿着吧,你师娘给你买的。”
“师娘给我买的?”李霄远接过那个小盒子,像是什么营养品,“这多破费啊。”
“你就拿着吧,”金木犀接着看手里的资料:“我说最近工作上多亏了霄远帮忙,这段时间他都没空休息,你师娘听说了之后,说你又没了爸妈,怕你一个人照顾不好自己,就特地买了点补品给你。”
早在上学的时候,李霄远就见过金部长一家人,师娘曾经也是老师,如今已经退居二线,在家相夫教子,家里面儿女双全,小女儿今年才上高中,长子还在上大学,算起年龄,比景昕还要小。
因为彼此熟络,所以金部长的家人也了解李霄远的身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他们待霄远就总比其他人更亲一些。
“那好吧,谢谢您,老师,师娘的心意我也收到了,年节的时候,我会多多拜访的。”
金部长点点头就算把这事略过了,审阅完了手里的资料,他才想着让李霄远道明情况:“说说吧,这段时间和大少爷相处,觉得他这人怎么样?”
李霄远对景昕的评价始终如一,和其他被惯坏了的纨绔子弟不同,景昕既不张扬,也不自傲,甚至可以说有些自卑,这也是李霄远最不能理解的地方,堂堂泰华集团的大少爷,景海峰董事长的长子,竟然会这么不敢说话,也不敢表达自己的意见,但与别人所说的性格使然不同,李霄远觉得,倒不如说是董事长的教育方式有点问题。
“他那个家庭,你也知道,”金木犀摘下眼镜放到一边,“母亲本来精神状况就一般,加上过世之后,父亲又再娶,他会是这种性格也很正常。”
但这对于金木犀来说应该算是好事,景昕的单纯、直率,总比暗藏心思要好得多,而且现在景昕在监督部,说白了,就是在他金木犀的控制之下,连宫董的手都伸不到这里,这可太方便金部长做点小动作了。
“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我觉得……”李霄远回想了片刻,“还算不错吧。”
实话实说,李霄远早就奉劝过景昕,别对陌生人抱太大的希望,就连他自己也一样,这个世界上没有纯粹待别人好的人,都是有利所图才如此。
但这段时间交往下来,李霄远觉得景昕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当回事,或者说,他现在也没办法和别人保持距离,本就无依无靠,更要抓住一切对自己有利的人,李霄远的出现几乎占全了天时地利人和,景昕对他不说非常亲密,最起码的信任还是有的。
“这就好,我就知道你能办成。”
金部长点点头,他很清楚李霄远的能力,这个人脾气秉性好,会和所有人搞好关系,小小一个景昕,本来就不成问题。
“霄远,景昕已经在咱们这儿快一周了,”他的语气稍稍变得严肃了一些,“也许下周宫董就要跟他谈遗嘱的事,等他接受了遗嘱办好手续,董事会也就马上开始,在那之前,你必须把景昕稳住,我需要你时刻掌握景昕的一举一动和心态变化,能不能做到?”
董事会一旦着手准备,白夫人那边肯定也会有动向,李霄远知道,部长的意思,是要他不仅掌握景昕的一举一动,还要通过景昕去了解白夫人的手段,这是金部长暂时做不到的,也是当初会安排自己跟景昕见面的根本原因。
这也关系着金木犀长久以来的目标,和泰华未来的局势走向。
部长计划已久的东西,将最终一环扣在了李霄远身上,他自然能感受得到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好像这么多年,金部长指引他,培养他,信任他,都是为了此时此刻,能够完成大局。
李霄远点点头。他早就习惯了完成部长交给自己的所有任务,也心甘情愿如此,人活着总得有点奔头,他没有父母要赡养,没有恋爱结婚的打算,唯一要做的,就是实现自我价值,对他来说,在泰华里,实现自我价值的途径,就是成为部长的得力助手
“好的。我明白了,一定做到。”
走出部长室,回到自己办公室的路上,李霄远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发了一会儿呆,他看向小窗外川流不息的车流,脑子很难得的放了空。
虽说人总是要不断前进才能有收获,但人与人不同,各自的人生节奏也不相同,偏要让不愿意走的人跑,到头来也只能栽跟头,摔得头破血流,连走下去的勇气都荡然无存。
这么多年,一直做金部长棋子的李霄远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某个决定,某一句话,极有可能成为推着景昕向前走的那一股力量,他从棋子变成了持棋的手,只要弯弯骨节,就能控制住景昕,棋盘上的局势波诡云谲,这步棋的走向甚至会关乎到所有人的命运。
但他从没问过景昕的想法,他是否想要走下去,是不是想跟这些精明的人去布这个局,甚至都不曾问他,究竟想不想做一枚棋子,任由背后的势力把控。
说到底,景昕跟他一样,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啊。
李霄远看着手里那个漂亮的礼盒,平心而论,收到它的时候,自己好像也并没有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