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神]在天守阁寻求邂逅是否搞错了什么》织冬

9、第 9 章

　　茜茜果然再也没有早起过了。连着几日，影在桌案前看书看到晨练的时间都过去，窗扇始终未被叩响，终于确认了这一点。

　　一直到日上三竿，睡饱了的茜茜才端着做好的甜点心，慢悠悠地晃进武场，打过招呼后自顾自地忙活起来，画图，习字，看书。影拉弓射箭，次次射中靶心，她便欢呼，一连画了许多张速写，再花上好几天细化、上色。

　　休息时影会坐在她身边，一边吃点心，一边看她写字。
　　茜茜聪慧，又太有个性，学了不久，写出来的字就很有她独特的风格，偏还不难看，若是照着临摹，又与影的字太过相像，简直是镜中映照出的一般，影嘴上不拘着她，心里还是更愿意她不要受限于自己，不知茜茜是否看出这一点，往后她虽会玩闹一样写两份字，上交的倒一直是她那份个人风格的字体。

　　她不再藏拙以后，影教习的进度一下子突飞猛进，和歌很快就不适合用来教导她了。影不惊讶，也不和她翻旧账，只是拿了些更精深的文章来给她学。茜茜对影的安排全然接收，私下里估摸着自己认字的进度差不多了，总算又有了气势重新踏进藏书馆，这回她认得那些分门别类的标签了，史书史料、配图鉴的生物百科、地理志，以及一系列的知识性工具书，都被她抱回屋。过程虽有些曲折——从皇家藏书阁里搬东西，不免要被阻拦，不过茜茜深谙狐假虎威之精髓，仗着自己天天出入将军内廷，头戴将军赐下的通行凭证，加上将神明通彻一切的权威夸大得天花乱坠的口才，唬得看门的卫兵一愣一愣的，不知不觉便让她从宽大的衣袍里偷渡了不少藏书出来。

　　茜茜大大方方地把书带去武场里读。影贵为神明，但影武者不通俗务，总不至于连底下的琐事都要管，自是不知她拿书的手段如何。而通晓一切的真没有阻拦，就更无需关注。天守阁虽大，但也是一方有形的牢笼，事实上茜茜一直是被拘在里头的，她不能出去摘花，也不能亲自去搜罗材料，见识新世界的物种和运行规律。与茜茜相熟乃至亲近起来以后，影心中的歉疚渐渐浓了，表现出来，就是那几乎摸不到边的宽纵。
　　影不知道茜茜这样标准的魔法师，是足不出户的室内派研究者，她乐得驱使奥诘众，占用天家便捷的劳动力与资源。
　　茜茜放任了影的这种想法，她巴不得她越感到亏欠越好，她很受用心上人的纵容。

　　茜茜是靠书本了解提瓦特的。鸣草、海灵芝、堇瓜，天狗、鬼族、狐仙，会变戏法捉弄人的妖狸，元素力、神之眼、地脉，以及……魔神、七执政、祟神（残渣）。

　　说起来，她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的？
　　醒来以后茜茜的记性时好时坏，她心大，干脆就放空大脑专心养身体，眼下如此空闲，她才想起来，要去七零八落的记忆里翻找一下从前。

　　她见到自己在法师塔里，布设了巨大的法阵，然后注入了无数的、近乎无穷的魔力……
　　茜茜想看看，那个法阵长什么样，她想要听听，自己又念诵了什么咒文？

　　“茜。”影问，“你在做什么？”
　　茜茜从记忆中陡然清醒。

　　啪嗒。
　　她听到了什么声音。

　　啪嗒。
　　茜茜动了动僵硬的脖子。
　　书页散落，殷红的花在地上绽开。

　　哦，是血啊。
　　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哪里流出的血？或许哪里都出血了吧。
　　茜茜无所谓地想。

　　“茜？”也许是嗅到了血腥气，影的声音拔高了，像是变严肃了，又像是焦急。

　　“别看我啦。”
　　茜茜咽下喉中的血沫，迅速戴上兜帽，她左手将书本拿开，右手拎起桌上的茶壶，把整壶热茶全部倒在地上，冲净那上面用流动不凝的血液绘就的半个法阵。她的十指也全是血，蹭到书页上、茶壶上，留下狰狞可怖的痕迹。

　　“你这是怎么了？”影按住她的肩膀，又下意识地放轻力道。她见到了她的正面。

　　“没怎么。”茜茜浑不在意自己狼狈的惨状，语调轻松地说，“只是记起了之前研究的课题。”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空间魔法。

　　从一方世界随机跃迁至另一个蛋壳，催动这个盛大的魔法一瞬便能抽干她的魔力，多正常的事啊。

　　茜茜注意到影的视线。
　　“别看我！”她懊恼地别过脸，“我现在肯定很难看。”

　　影的力气可不是她这样一个小小凡人能撼动的，可她轻易挣开了。

　　“你并不丑陋。何况这和好看与否无关，你受伤了，需要治疗。”影的气息很近，就在茜茜身后不远。她的手伸进茜茜的长袍里，准确无误地捉住了藏着的、仍在渗出血液的手指，少女的手颤了颤，终究是贪恋这份亲近，没有反抗。
　　药物与纱布的触感落上指尖，起先是冰凉，随后灼热发痒。

　　茜茜的另一只手不自主地蜷起来，她看着面前的木质地板，茶水冲刷，血液被稀释成粉红色，异质像薄纱一样舞动着，伸展着，扭曲着，深深浅浅地融进水里。她的心也被柔韧的绢纱缠住了，这让她坐立不安，连自己的呼吸都嫌太吵。

　　“影原来会包扎呀。”茜茜开始没话找话。

　　“嗯。”影说，“我是武人，上战场，或是平日练武，受伤都是常事，所以会随身携带医用品。我的剂量寻常人受不住，现在给你用的是武场里原本就有的药，均是些普通人类的药品。”
　　“你是如何伤到的？”
　　影在上课以外的时候很少说这么多话。

　　但茜茜没有余裕来意识到这一点。她摩挲着空余的手指，似乎无处安放。
　　“也不算受伤吧……呜，不要捏我，好痛！”她学乖了，“只是画了个超出我目前能力范畴的法阵而已……施展魔法的过程会用到魔力，法阵太强而我太弱，魔力被抽干了，反噬到身体上，我现在连一个最低级的疗愈魔法都使不出来啦，水也召不出，洗把脸都做不到，很难看的。”
　　她仍旧对自己容貌的减损耿耿于怀。最重要的是，不能在影面前露出不好看的一面。

　　影再次探进茜茜的衣袍，执起另一只手包扎，心平气和地说：“无法召出水，院里也有添水可以净面。你面上也受伤了，那就应当治疗，你自己会用药包扎么？你不愿让我来的话，我不看便是，但稍后我会叫医生来诊治，切勿意气行事。”

　　茜茜还是第一次知道影有这样古板而絮叨的一面。但被心上人关心，又哪里会觉得烦厌？她晕陶陶地、老老实实地应下了。

　　经此一遭，茜茜待在工坊里的时间变多了。她记起了更多从前未竟的课题，只是苦于体内魔力空空，自然恢复还要等许久，好在新物种的魔法适配性也很有的研究，奥诘众的采购清单又多了厚厚一沓。

　　影也渐渐会来她这儿走动了，哪怕是没有课的日子，仍是像从前那样，她坐在茜茜专门安置的桌椅上，一边享用茶点，一边观望茜茜忘我的实验。影甚至被允许翻阅茜茜的笔记——说是“被允许”，也只是以常理而言，只要不推远她，影做什么茜茜都是全力支持的。
　　茜茜的笔记绝非寻常人能看懂，就算那是神明，也是有着异世界代沟的，然而但凡影表现出了兴趣，茜茜就会不厌其烦地为她讲解其中原理与运用，一遍又一遍地尝试让自己的语言更加通俗。对影来说，魔法有着自己的内在逻辑，有着魔法师追寻的终极真理，很困难，但并非无法理解的知识，这是再好不过的事。

　　桌上的瓷瓶里原本生着用水凝结成的花，桔梗、樱花、玫瑰、山茶，这些都出现过。茜茜透支魔力以后，瓷瓶空寂了一段时间。但从某一天起，影发现那里面插了真正的花枝。

　　“你又去折花了？”话虽如此，影的语气里并无责难的意思，反而有零星的笑意。

　　茜茜瞥过来，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我跟那个花匠磨了好久才要到的呢，老东西，给我摆了好长时间的脸色！”

　　茜茜若真要折枝，老花匠又怎能发觉，更遑论奈她何，听起来，她分明费了力气去讨老人家欢心了。
　　“怎么又想起摘花了？” 影端详着，确实是生得很好的一枝花，枝条形状寂美，花开繁盛，香气幽幽，浓淡相宜。

　　茜茜理所当然地说：“影不是喜欢花吗？那我干脆自己种啦，摘我自己的花，总不会有人闹到真那里去！我跟老东西说了，我这院子不会下雨，他就建议我种盆栽，自己按时按量浇水，你看，我已经摆了一排花盆了。”

　　她们绕过屏风来到外间。影曾在此设立镇石，除却石灯与遮掩的小灌木，茜茜当初没再要什么装饰，现下院子边沿已经摆了一圈花盆，大小高矮各异，较大的空地里甚至种了一株小树苗，花种仍埋在土壤里，难怪影来时未注意。但她一旦开始留心，就很难有什么能逃过她的眼睛。

　　“你接了什么，管道，还是沟渠？”影看向庭院中的矮小桩子，顶上开了许多小孔，不知是何物。

　　“一点小道具。”茜茜狡黠地笑了，“接院外的雨水进来，藉由这个装置进行喷灌，等我魔力恢复一些就做。”她才懒得挨个浇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