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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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正好，影不急着练武，她将茶点和书籍挪到外间的下沉式桌椅上，就着日光与和风研读。微风习习，有轻微的叮铃声响，细细的，又清脆，并不刺耳扰人，也不是她在这里常听的坩埚炉、研钵的声音。影抬起头，茜茜正好从垫脚的椅子上跳下来。她心血来潮做了个小风铃，刚刚挂在房檐下。
她把椅子搬回屋里，又摸出一本诗集来，像模像样地坐在影身边看。茜茜的语言水平还不到能细品诗歌的地步，这是真的偏好和提议，影却无条件地执行了，任茜茜如何抗议都不为所动。但现在，她觉得新摘的花枝香气馥郁，影一如昨日一般美丽，研究不完的新课题源源不断地冒出，稻妻难得出了艳阳天，一切都很恰好，正适合读诗，哪怕她不是很懂。
茜茜看着看着，就软了骨头，向后仰躺在地上，看着看着，又开始翻身，满地乱滚，她的动静可比什么风铃、坩埚都大多了。不过影并不觉得吵闹，她一心一意地研读着笔记。
茜茜滚着滚着，脑袋忽然顶到了什么绵软、有弹性、有温度的障碍物。
她的脸腾地红了，诗集盖在脸上，偷偷摸摸、鬼鬼祟祟地拉下来，往上方瞄了一眼。
影也往下看了一眼，只见到一只装死的鹌鹑，目光又平静地移回纸面。
茜茜一动不动地等了一阵子，影没有反应。
或许是阳光太好，诗文太催眠，她竟得寸进尺、胆大包天地，从地上拱到了影的大腿上。
这动静可就不是能随便忽视的了。影这次与她对视了正着。茜茜的诗集倒扣着下半张脸，无辜而乖巧地望着她，唯有眨得飞快的眼睫暴露出一点心虚。
影见她躺好了，没再动弹，便冷静地收回视线。
距离这么近，她会听不见那片薄薄的胸腔里，剧烈搏动的声音吗？
茜茜不知道，声势浩大的幸福已然席卷了她的心神。她的心上人、世间最为尊贵的女人柔软芳馨的身体足以在她神智中掀起一场海啸。
茜茜以为她会激动到无以复加，可实际上，她很快就睡着了。
呼吸声绵长舒缓，檐下风铃叮当作响，日照渐渐从院中偏移到纸门内。
影望着庭院中单调的景色，微微出神了。
那么多花盆，她想，届时花期到了，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呢？茜之前给她摘的花便是品类繁多，想来养了盆栽也不会只种一两种，而是五彩纷呈、花团锦簇的，热热闹闹开满一整个庭院吧。
那样的以后，对神明来说，近到交睫。
影在安宁之中，又感到了些许期待。
她放下手，轻轻顺了顺膝上熟睡的少女乱蓬蓬的发顶。
五十年弹指而过。
*
茜茜醒来时正值黄昏，木质地板上还残留着夕照的余热，气温却有些凉了。她的骨头仍旧懒怠，不想起来，发了会儿呆以后，便翻身把脸埋进女人柔软的腹部，慢慢地吸气，呼气。
给她提供膝枕的神明早就从呼吸的变化中察觉她睡醒，茜茜赖床不起，影也只是放下一只手，指尖没入她脑后的头发，轻轻地顺着理。
茜茜又转过头，把脑袋顶进影的手心蹭了蹭，而后手臂一撑，从地上坐起来。
少女离开时，发丝如流水一般从影的指缝间流淌而过，来自她的重量和温度也一并离开了。
影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
放在往常，茜茜不会这么早起来，她定是会同影腻腻歪歪地黏糊好一阵，才慢悠悠地把自己从影身上撕下来。
茜茜站起来，肢体舒展，手臂张开，五指伸直，来回活动躺僵硬的筋骨，嗓音也带着黏连的鼻音：“今天睡得太晚了，影保持一个姿势这么久不会腻吗？要不要也来做做拉伸？”
她按压着自己的后颈走出去。
庭院里种着全天守阁最缤纷多彩的花圃。红的粉的紫的白的，各种颜色、诸般形态的花热热闹闹开满小院，高的灌木郁郁葱葱，矮的绣球团团锦簇，密密匝匝的叶片垂下，甚至盖住了底下的花盆与花架，就连院门上也缠绕着攀援植物，藤叶间吐露出嫣红的花朵。当年栽下的小小树苗业已长成一棵亭亭如盖的樱树，足够让茜茜在树下安置一只双人秋千，正是花期，满树粉樱如同氤氲的雾气，浸泡在霞光里。
春光正好，花开繁盛，花粉也如此，茜茜一时不查，打了个喷嚏，臊眉耷眼地捂住口鼻，另一只手挥舞魔杖在空中虚虚点几下，前几日积蓄的雨水便通过喷灌装置浇灌起满院的植株。
“呃……怎么忘了这个。”
茜茜皱着眉，抹了一把被打湿的脸，仍然坚持穿过中庭，到另一边的添水那里去用干净的水洗脸。
花种了五十年，花圃历经数次翻新，原本为了给心上人献殷勤而练就的技艺也渐渐让茜茜觉出趣味。她已经算半个熟练的花匠了，但偶尔还是会出点小意外，并不放在心上。
茜茜转过身，倚靠着石台，抬手操纵雨水分出几股涓流，浇给一些吃水重的植物。方才净面时额发被打湿，她干脆向后捋去，露出精致的骨相。
日光下，无数细小的水珠相互折射，水雾中隐隐的现出一小道彩虹来。影的目光透过水雾与虹彩，落在茜茜脸上。老花匠早已去世，接替的新花匠脸上也长出了皱纹，但茜茜那张极具欺骗性的面容上，一点也看不出时光流逝的痕迹。
或许是身为外来者的缘故，茜茜站在时间的长河里，河水冲刷能磨钝石块的棱角，而茜茜虽能感受到那股阻力，却巍然不动。
“茜。”影开口了，“你想出去走走吗？”
出去，真是空泛的词。
喷灌结束，水幕与华彩一并消散，茜茜与影视线交织。
“好啊，你要陪我一起。”她笑起来，“不过现在不行啦，我得洗头呢——啊，这么说来，这不就是约会邀请吗！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明天？后天？鸣神保佑，千万要是个晴天啊……”
她一通胡言乱语，听得影抿唇发笑：“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出游那日果真晴朗，云层洁白绵软，有如茜茜在蛋糕上加的奶油层，遮蔽了过多的日晒。
茜茜双手合掌，不伦不类地对影拜了一拜，笑嘻嘻的：“天气真好，多谢鸣神的恩惠！”
影一本正经地戳破：“这是自然形成的天气，我并未做什么。”
她没有要避开的意识，毫无反应地受了茜茜的礼。
自从五十年前被带来这里，茜茜还是第一次踏出天守阁，在台阶下，她牵着影的衣袖回首望去，才知道，“原来正门长这个样子啊。”她说。
也不管影心里有什么想法，茜茜的手顺着布料上滑，挽住了影的胳膊，兴冲冲地走上桥，往最近的町街里去逛了。
天守阁地势很高，从前爬上顶楼时，茜茜也曾遥遥望见过稻妻城的景象，但她到底是肉眼凡胎，除却绛紫色的屋顶和间错的樱树，其余都看不真切，如今真正走在街道上，体味全然未见的民俗风光，实在是新奇得很。影的走姿一向威严优雅，礼数周正，但现在，她被矮了她半头的茜茜拽着胳膊上蹿下跳，再如何自持，也不免要加快步伐，避免姿态过于狼狈。
不过很快，这街就越逛越奇怪了，比起奇装异服、一副外邦人模样的茜茜，她身边这位行走的在位神明才是最最惹眼的。街边之人，不论是他们的身份摊主还是客人，口袋里有钱还是没钱，此刻通通都退化到只剩一个标签，即为，稻妻人。稻妻人在某个普通的日子里突然见到神明，会是什么样子？
书籍中盛赞鸣神的权能、武艺与威名，进可杀敌，退可治邦，不过，茜茜确实从未读到过她们与民同乐的描述，与真影姐妹近距离接触了这么多年，茜茜同样没再见过她们外出。想来就算是住在天家脚下的稻妻人，也很难见到神明一面。
（瞧他们那副魂不守舍、眼睛都忘了眨的傻样！）
茜茜在心里大肆嘲笑。
不过，他们怎么知道影的模样的？
“神像？”茜茜很快就想通了关窍，“是这个‘御建鸣神主尊大御所大人像’？和你也没那么像吧，不过很可爱欸，老板，这个卖不卖？”她欢快地招呼着呆愣愣到同手同脚的店主人。
话一出口，她才想起来自己压根没带钱，说起来，提瓦特的货币是什么来着，好像叫摩拉？
与神同行的话，狐假虎威简直是最大化，会有人找神明大人要钱吗？看影从前屡次将她的示爱当作“供奉”，应该是没有的吧。
“影，我没有钱，你带摩拉了吗？”出于恶趣味，茜茜还是故意问道。
比起茜茜揣测的“完全没有付钱的概念”，影的情况其实好上不少，她的解释相当务实：“交易的概念于我无用，有什么需要的，奥诘众会买来。”
影继续说道：“你是想要这个漆器？回去我就让奥诘众给你买五百个……”
“……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嘛。”
“什么？”
“我是说，不需要五百个啦，五个就够了！”
作者有话说第10章 第 10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