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回家 ...
-
何见带的是大一的学生，入校以来第一次期末考，很多规矩和考前准备她要提前说清楚。她以前在计算机系，专业课少，实训课多，通常期末考前一个月都是在机房，时间很自由，考试也少。经济学院不一样，课多，惨兮兮的孩子们今天跨年下午都还有节课，何见也是考虑到这点，紧赶慢赶，昨天在高铁上临时通知的挑了今天课后开会。
陈生提前十分钟把她送到了学校，上一节课还没结束，何见站在后门口，看花芝和室友坐在左边靠后的位置。最后一节课了，学生都心浮，一个个的要么在玩手机要么在偷摸却又兴高采烈的讲小话。
最后一排有对情侣，还是班干部，何见是知道的，此刻看着俩人手拉手，她忍不住笑出来，手肘怼了怼陈生，小声的讲：“你大学的时候有没有陪我上过课？”
陈生也看到了他们，年少的时光，没有人不会怀念，他捏着何见的手指，悄然十指紧扣，“有啊，那时候某人睡在我身上，还抱着我的手臂问我中午吃什么。”
“怎么可能！”何见小小声的惊呼，“我最多可能就问你吃什么，别仗着我不记得你就诓我！”
何见伸手去掐他，奈何这人怎么都不肯松手，怎么打都像打在棉花上，陈生忍不住弯了下嘴角，“要不现在让许昭昭来做个证。”
何见还记着里面班级在上课，气呼呼地不理他，刚转身就和花芝对上了目光。花芝微微笑着，跟她打了个招呼。何见也对她笑，花芝看起来睡了个好觉，脸上表情淡淡的，没那么深的愁容了。
等下课铃响，何见进去长话短——要好好复习，老师划的知识点要记住，考试不要迟到不要作弊，除此之外也没什么了。她开完会出来，天边日头已经西斜，她跟陈生在校园里散步，天冷，何况今天还是跨年，操场上的人也很少。
何见穿着一件红色的毛绒外套，有白色的毛毛领子，下身一条蓝色牛仔裤，扎了高马尾。陈生穿了一件黑色皮衣，也是蓝色的牛仔裤。出门前何见要他换的，两人还穿着同款的白鞋。
都没怎么收拾，跟操场上那些日常轧马路溜达着谈恋爱的小情侣没有什么区别。
何见牵着陈生的手，跟他说花芝今天看起来好了很多。
“她会好的。”陈生这样说。
何见点头：“人小的时候还是要幸福点，才能面对以后的风雨，养小孩就像养一棵树，要从小爱，不然根是空的，要做很多伪装才不会倒下。”
陈生牵着她的手：“大劫大难之后人不该失去锐气，不该失去热度，你镇定了，但仍在燃烧，你平稳了，却更加浩荡。”
何见明知这句话的来源，仍惊呼：“哇哦，陈医生好才学。”
陈生低眉，“承前辈哲学。”
“那你呢？”何见问的是承受大劫大难之后的他，劝人谁不会，而自己心里的难关最是难过。
陈生仍和她十指紧扣，不快不慢地散着步，日暮倾斜，黄昏将至，脚下再寻常不过的塑胶跑道却被他走出前途光明的一条大道，“天地生才有限，不宜妄自菲薄，而我自走我路。”
“陈医生说得对。”
“何老师教得好。”
何见得意：“那还不听我的。”
“苍天有眼啊，你说一我不做二。”
何见挑眉，“你可以试着反抗。”
“不用。”陈生正人君子，一本正经地，“白天都听你的。”
那晚跨年他们是在床上度过的。
......
期末周很快就过去，学校放假后，花芝的舅舅舅妈把她接了回去，常医生本就是两城来回，这下花芝彻底交给了他，陈生只用后续跟进。那位消防员，他妻子的情况在好转，已经不用吃药了，方铭根据她的情况延长了诊疗时间，可以放心的一月来一次。苏楷他父亲当时只给他约了两个月，也快到期了，陈生问他怎么想的，他说他不会把女朋友的事情告诉父母，但年后可能会带着女朋友来看心理医生。
陈生说好。
新年将近，这次是真的一切事情都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
赵春雨的店早开几天晚开几天没什么关系，她惦记着趁还没那么挤的时候出门玩一趟。许昭昭却是走不开，公司越到年底越忙，何见某天跟陈生一块看电影的时候让他跟程向凌讲讲，少给昭昭安排点活。
何见都做了多久的老师了，还像大阶梯教室里坐着的学生一样，会抱怨上课时间长，会觉得坐两个小时好困，但她还是热衷于去抓上课玩手机的学生。许昭昭勤勤恳恳工作，然而到底是受了打击，最近上班也就并不太上心，就等着摆烂被辞退好赖着何见养她。谁知她不做，程向凌一人打两份工，把她没做的全补上。
许昭昭：行，爱工作是吧，给你这个机会，我接着摆。
何见知道来龙去脉之后，跟陈生对视一眼，一本正经地说辛苦程向凌了，但很快一脸愁容，说程向凌这样做可太司马昭之心了，昭昭可能会排斥。
陈生倒不在意，他说程向凌憋了这么多年，好容易有个献殷勤的机会，让他做，反正工资发在许昭昭手上。
何见说对哦，不干活就能拿钱是多少人的梦想，她昭昭有福。
陈生笑她操心，让她好好看电影，等何见专注到电影上，他默默叹了口气，程向凌喜欢许昭昭说实话他最开始也没想到，更没想到能喜欢这么些年，哪怕是他都不能说出什么时候喜欢的，为什么喜欢，又是怎样坚持了这么多年。
于是只能做观众，不能给予帮助。
世事真的变幻无常，花心的人变真诚，真心的人烂真心。
今年新年是在月底，一月中旬的时候，何见跟陈生打算回洛城，走之前要和许昭昭他们聚在一起吃饭。许昭昭说要过几天才能回洛城，程向凌倒是早早的让陈生过年在家给他留个客房，他新年在洛城过。
陈宁远事情多，也忙，赵珊瑚相对轻松一点，她原本只是算着日子等陈生回来那天订酒店，也是到了陈生要回来的时候才知道他和何见一块回来的。
听说他和何见一块回来，赵珊瑚猛然沉默两秒，问话中带着惊喜和一直期待的答案：“小辰，你的意思是，你带女朋友回来，这个女朋友就是何见！”
陈生说是。
赵珊瑚“啊”了一声，没忘记问：“那何见知道以前的事了吗？你再退一次我可都要生气了啊。”
“不会了，”陈生说，“我已经跟她坦白了，而且是孟阿姨先原谅我的。”
“好。”赵珊瑚也松了口气，她到底也紧张，时老爷子说的话谁也不能否认。他们当中何见是受了最多苦的人，她若不肯原谅，谁也不能说她不是。
心里的大石落下，“行，行，那你们哪天回来。”
她语气急切，在陈生刚说出腊月二十的时候就立刻说：“我刚想起来，年底有个上海的合作要谈，可可也没去过上海，我们顺便带她去玩，你回来得太突然了，干脆就去何见家里吃顿饭吧，多带点礼物啊，或者何见的爸爸妈妈去接她的话，你们就在外面吃，订最好的，我让你叔给你发几个餐厅。”
陈生无奈的笑，“婶婶。”
“怎么了，男孩子就是要先去对方家里，你主动点，你好好表现。”赵珊瑚是真着急，“你求婚了没？要不要订钻戒？”
“求过一次，但不太正式，我打算回了洛城再求一次。”
赵珊瑚嗔怪道：“你这孩子，谈恋爱要两回，求个婚也要两回。见姑娘父母可得给我正式对待，以前怎么样不说了，作为男朋友去第一印象很重要的...”
陈生一一说是。
饶是如此说，他还是打算先回一趟家，准备齐全了再去何见家里拜访。
何见这边也是坦白局，何春林后知后觉地给她打电话，略微忐忑地问：“闺女，今年过年几个人回家？”
何见说两个人，又使坏：“爸爸你不知道吗？不是你安排赵叔的儿子跟我相亲吗？”
何春林在电话这头一瞬间就拉下脸了，“你赵叔家那个小子我看不中，他都有女朋友了，闺女别让人骗了！”
何见笑她老爸消息落后，“不是赵家的，是陈家的。”
“陈家？哪个陈家？”
“陈宁许陈叔叔家的。”
可惜打的不是视频电话，何见没法感受自家爸爸的震惊，“死灰复燃了？”
何见爆笑：“爸爸，这叫破镜重圆。”
何春林语重心长，“闺女啊，镜子粘好了不就是哈哈镜了，都不是原来了。”
何见坦诚道：“没事，我就爱对着他哈哈哈。”
“那你们以前的事情，你都想起来了？”
老何心里想这不是医学奇迹嘛，何见倒是没让他继续异想天开，“没想起来了，周叔说过我这是记忆丧失，没有记起来的可能。”
“那你们怎么圆起来的？”
“准确点说呢，你闺女我看中他了，然后他就被我钓到手了。”
“真就是他了？”何春林不放心地追问一句。
“真就是他了。”何见认真道。
最后，何春林抛下一句带回来吃饭，就伤心地去找孟美文了。
何见跟陈生订的是一月中旬的票，俩人没开车，坐高铁回来的，在高铁上，何见抱着手机打字，然后问旁边陈生的口味，问陈生吃什么菜码。
陈生说家里没人，把她送回去之后他点外卖。
何见看他一眼，恍觉她还没把爸妈来接的消息告诉陈生，于是收了手机，也不言语了。陈生以为她不高兴，捏捏她的脸，“落地先回家吃，明天我再带你吃好吃的。”
何见情绪不明地“嗯”一声。
何见没说爸妈来接，陈生也没想到这一层，因为他们的高铁票是改签过的，回家就要分开，因此这几天晚上都有点疯，之前那趟睡迟了。新的票还是临时订的。
出了站，陈生在手机上看打车软件，何见按住他手机，“我叫的车到了。”
这趟高铁到站是一个相对人多的时间段，来往的人如流水，两人各推一个行李箱，在归家的人潮里慢慢往出口走。何见提前告诉陈生车牌号了，陈生当她叫的车，谁知道一出站，路口人来人往，何见挥手喊出“爸”的时候，陈生把人手攥的差点叫出声。
何见被他攥的，不自觉往后，跌进他怀里，她笑：“看见我爸这么激动？”
陈生还在接受这个信息：“你爸来接？”
“昂，我妈也来了。”何见心如止水，只想过去找爸妈。
陈生没动——也不是没经历过有人来接的待遇，就是这次的待遇有点盛大，像大饼砸下，还要先愣一愣以表尊重。
是有些受宠若惊的，当然，也更紧张了，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呢，甚至驾驶证都在行李箱里，一会想给岳父大人开个车都没机会，于是真想转身去找商场门面，去订礼物。
何见倒是表现的非常淡定，甚至有看好戏的心情，她每次回家何春林都来接，这次带着陈生回来，他更要来，孟美文也过来了。但这些她都没告诉陈生，她也知道陈生拉着她不让走的原因，是怕第一次见家长准备的不妥当，不正式。
还在心里做建设。
何见挑了下眉：“你之前不是还来我家吃过饭？你忘了，昭昭说的，说我和你私奔那次。”
陈生今天没有戴围巾，何见看着他肩窝处开始漫红色，猛然靠近，故意让人下不来台，“怎么，你忘记了？是谁说要跟我私奔的，私奔前还回家跟我爸妈吃饭，就差指名道姓的告诉我爸妈你要拐走他们女儿，现在不好意思了？”
陈生偏过头说没有，站在原地走也不是退也不是，这时何春林已经看见他们，朝他们这个方向挥手，喊道：“月儿！小辰！”
长辈都喊了，再不去真的不礼貌，陈生只能硬着头皮往那边走。何春林在电话里已经接受了自家闺女和“仇家”儿子又在一起的现状，于是开头第一句要有长辈的气度，他问：“路上还好吧。”
何见调皮回：“高铁非常稳，爸爸放心。”
何春林睨她一眼，看向陈生：“小辰也来了，一块回家吃饭吧，你阿姨在车上呢，天冷，我就没让她下来。”
“谢谢叔叔。”陈生点了个头，肩背都是僵直的，一只手推行李箱，另一只手牵着何见还不松开。
何春林伸手去接他们手上的行李，陈生连忙说：“不用叔叔，我来。”
说着他把何见的行李也接过来，让何见站在中间，他一手推一个，走在旁边。何见挽着何春林的手臂，另一只手还要牵着陈生的衣袖，何春林跟她对视一眼，只想说别秀了，爸爸认可你跟他还不行吗。
何春林也是在商场浮沉大半辈子的人了，精明圆滑，对何见永远是慈父，爱屋及乌，并不怎么排斥陈生。况且，他看的清清楚楚，俩孩子戒指都戴到无名指了，他还能让他们脱下来不成？
他这些年对何见的交友方面看的不严，但男朋友到底不一样，他就这一个宝贝女儿，谁要给介绍对象都要先过他这一关。他可比何见严格多了。
谁知道何见领了个六年前的人回来。
...这倒不知道让他如何考察了，已经是知根知底的了。
陈生这个人，何春林是很满意的，少年多难，但心性仍坚，成绩好没的说，跟他家姑娘同一大学的，如今也是小有作为了，人品也行，重情重义，随了他父亲和小叔。从之前见过的面来说，也是礼貌懂事，是大人们会喜欢的样子。
何春林恍然记起多年前，那个温润的男子站在他面前，满脸歉意地说是他们的错，何见的一辈子都陈家来负责。
也是一语成戳了。
真正行驶在洛城的街道，陈生看向外面熟悉的街道，这里是他的家，无论多久没回来，都是他的家，他长大的地方，也是他爱的姑娘长大的地方。
六年前的事情对何见没有任何影响，她按部就班的上学，放假了回家、和朋友出去玩，她的人生最开始是不幸的，但后来可以说得上是一帆风顺。陈生又何尝不是呢，上学，读书，何见读研他也读研，何见决定留在B大，他也结束国外的深造回国发展。
他们的人生轨迹基本上相同，可是如同相交线，相遇之后越发背道而驰。
上天给予他们很多缘分，也在分开的这六年收回了他们所有见面的机会。
陈生坐在后座，看孟美文一句一句问何见在学校里的情况，何见不是传统意义上报喜不报忧的子女，她是只要能记住，好坏都说，就像初春的小鸟，一旦大地有了春意，叽叽喳喳就是小鸟最好的报喜。
面上全是笑意，陈生很爱这样的她。小小的车厢很容易暖起来，冬日的寒冷隔绝在外，陈生正专注看她，何见悄悄地把手伸过来，覆上他的手背。
陈生虽说紧张，但下意识的动作骗不了人，反握住对方的手，稍稍向里收紧。
何见嘴角扬起，悄悄挪动身子往陈生那边靠近，何春林刚好停车，她一踉跄，陈生紧张地去抱，于是孟美文转头过来，就是何见栽在陈生怀里的一幅景象。
何见恶人先告状：“爸爸开车水平下降了啊。”
何春林：“也不知道当初谁考驾照考了三年。”
何见偃旗息鼓，何春林乘胜追击，突然喊：“小辰啊。”
“叔叔。”陈生与后视镜里的人对上目光，眉眼平顺，但不自压，就是一个小辈该有的样子。他还有些不适应，再如何说面对何见的父母他还是有愧疚之心。
“我听何见说你不爱吃胡萝卜是吧，那我们转去超市再买些菜。”
陈生说不用这么麻烦，何春林绿灯亮起时拐了弯，标准的长辈语气，“回家第一顿，面要吃好了。”
陈生自然点头说是。
再次踏进这个熟悉的小区，陈生只觉恍如隔日，洛城不大，他家跟何家家里开车只要半小时，洛城也大，有些地方他走很久都不能抵达。
四个人一块进小区的时候，笑笑的奶奶牵着笑笑也是刚从外面回来，遇上何见他们，熟络地打招呼：“把闺女接回来了啊，这小伙子是谁啊？”
何见跟阿姨打招呼，偷瞄了一眼爸妈，微微笑着说：“奶奶，这个是我男朋友。”
“哟，真的啊，好的呀好的呀，”奶奶笑的爽朗，“这小伙子多俊啊，刚好配我们月儿，改天来家吃饭啊。”
“好，谢谢奶奶。”陈生跟何见异口同声。
遇上了就一块往家走，正是下午小区里的小孩放了学扎堆在小区乱跑着玩，看着何见都凑了过来，她是孩子王，脸也幼态，多大都能跟小孩玩到一块。笑笑的奶奶也松了手让笑笑跟他们一块玩。
她看何见这个高兴劲，话也多说了几句，“小何啊，你看他俩，郎才女貌的多般配！可别错过了。月儿这要是定下来了结婚也快了吧，这么喜欢小孩，结婚了自己生一个，一定漂亮可爱，遗传爸妈的好基因。”
这话一说出口，何春林就有些不大对劲，孟美文打圆场，“还早，还早呢，你看月儿还是个小孩样，俩孩子刚回来，还没吃饭，婶婶，我们就先走了啊。”
邻居笑着说行，赶紧回家给孩子做饭。
作者有话说
第97章 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