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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得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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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外卖小哥一声声呼唤中,赵印和老师的表情逐渐同步凝固。
再看此时六七步外的江敢,他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然后若无其事地看天看地看空气,像个在等人的路人。
“好啊,我说今儿东墙根那儿咋没人点外卖,原来狡兔三窟转移到这儿了,拿进来。”
老师说着伸手往墙头一指,赵印又爬上去。
快递小哥戴着耳机在原地干着急,看到赵印顿时喜出望外,“同学你咋掉下去了?没摔着吧?快快,我这还有下一单呢。”
奈何小哥个子不够高,踮着脚踩了两块砖还差一段距离。
赵印只好摁着墙头又往上撑了撑,然后肚子趴在墙头,上半身整个弯下去去够。
拿到外卖从墙上跳下来,赵印扯着衣服掸了掸一身灰。
他这辈子从没有这么狼狈过。
中年老师见状,对他满脸的看不上眼,“在校园里咋不穿校服,你哪个班的?让你班主任过来。”
赵印研究着这位老师的头顶,浓密的头发巧妙地在头顶圈出了一块鸡蛋大的不毛之地,喜剧效果十足。
他撇开视线,回答说:“老师,我刚转过来,还没有拿到校服。”
说完,又偏头往江敢那边看过去。
“你看人家干啥?人家可是好学生,品学兼优从来没有违纪,哪像你,刚转过来就想出名是不是?”
赵印:……
“还有你这发型咋回事?是钻收割机里削的嘛?”
说完,这位老师又往他手上的外卖袋子扫了一眼。
“瞅瞅,还吃这么多。”
赵印:……
他真是亲身体会了看谁不顺眼就哪儿哪儿都是毛病这个道理。
赵印被这位老师从头到脚数落了一通,江敢在旁边若无其事地听了一遍。
“拿来。”
看老师伸手,赵印赶忙把外卖献上。
老师的手又往前伸了伸,“我要你饭干嘛?手机!”
赵印即刻凛了神色义正词严,“老师你说什么呢?教育部有明确规定,我进校园从来都不带手机的。”
几步开外的江敢听了浑身一抖,这人演戏都不带脑子的?
迎着老师看智障一样的目光,赵印恍然大悟般又演上了,“啊对对,刚点外卖我还用了呢。”
老师拿了手机还不算完。
“念你是第一次不予追究,再有下次直接请家长了。再说外卖吃多了对身体多不好啊,你没看网上说的,有个人呀,吃外卖吃的血都变成了白浆糊……”
作为老师怎么没一点科学精神?
赵印:“他那是高血脂,跟外卖没什么关系。”
老师见说不动,整张脸化成一个苦大仇深,“小孩子就是不听话。”
临走了,这位老师又回过头,“还有你那头发,剪了啊,明天我亲自检查,弄的跟垂帘听政似的,你看看我们学校哪个男同学留这么长的头发?”
赵印打眼扫了一圈,女生还好,要么短发要么马尾,男生则个个顶着平平无奇的平头,除了不远处那位。
那短寸也不知道是花了几块钱剪的,全靠颜值撑着。
等老师走了,江敢停止看天看地看空气,走过来。
赵印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好奇地说:“你知道放风是什么意思吧?”
江敢微低着头看了他一眼,好看的双眼皮随之折叠成一条线,那样子颇有点不好意思对不住的意味。
赵印发现自己的心竟软下来。
这小孩儿一看就没干过什么坏事儿,指不定还真不知道。
“放风不是站在那吹风的风,是通风报信的风,老师来了你得提醒我,明白吗?”
江敢点了点头,伸手去接赵印手里的外卖,“我看你刚才爬墙挺累的,还是让我拿吧。”
江敢在赵印微妙的眼神里接了外卖径直往前走。
刚才之所以没有通知到赵印教导主任来了,一方面确实因为他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现场实施起来比较生疏,还有一个原因:他故意的。
当时他突然就想看看赵印如果被教导主任抓了是什么情形。
虽然演技很拙劣,人还是还挺帅的。
赵印落在后头没有看到,某人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个得逞的笑。
下午三科数学英语和化学,考试完刚好晚上八点,走读生平时也这个时间放学。
冬天本来就黑天早,最近又是阴天,这个点儿天都黑透了。
赵印透过教室的窗户向外看,想着去校门口打个车回家。
江敢拿了本笔记,“一起走吗?我有车。”
赵印刚想说不用,他不能让一个小孩儿载。
结果视线瞥到一旁等江敢的张家琪,那满脸不情愿是什么意思?
于是他当即改变决定。
“好。”
走到车棚,赵印被眼前的景象镇住了。
这就是江敢嘴里的车?
一辆浑身遍体鳞伤的银色五菱面包。
车身随处可见的剐蹭划痕就不说了,这边凹进去一块儿,那边凸起一块儿,很多凹陷和凸起连接处掉漆的地方还生了锈。
赵印觉得这车现在直接拉去报废都嫌晚。
张家琪觑着赵印的表情,阴阳怪气说,“嫌破呀?嫌破就别坐。”
赵印不理他,抬脚上了副驾驶,随手要拉上车门。
刚坐稳,车门被张家琪伸脚挡住了。
“诶,知不知道先来后到?那座位我的。”
不搭理他还没完没了了?
赵印整个人往后一靠,右腿大剌剌地往前一伸,语气不善,“那你是不知道有个词叫后来居上。”
“操。”张家琪不服气地吐了口唾沫,“那天要不是老江拦着”
“要不是他拦着,你的脑袋已经开瓢了。”
赵印说完,又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姿势。
江敢等不及两个幼稚鬼拌嘴,拧钥匙发动车子。
“坐哪儿不一样?快点,回去还有事呢。”
张家琪梗着脖子,不情不愿地上了后座。
破车随着到处乱窜的电动车车流慢慢开出校园,拐上大路。
看江敢熟练地换挡,赵印突然想起一件事。
“那天你不是都出发了嘛,怎么又让桥哥接了?”
江敢还没说话,后面的张家琪又炸了,“你还问?”
赵印莫名其妙,“我怎么了?”
“因为你老江都出车祸了你知道吗?”
赵印疑惑地看了眼江敢,他专心打着方向盘,对张家琪的话不以为意。
“我自己开的车跟别人有什么关系?”
没想到还是个马路杀手。
赵印不自觉伸手拉住头顶的拉手,“你人没事吧?”
“没有,就车屁股撞进去一块。”
想到这车壳子上夸张的硬伤,赵印手拉得更紧了。
车虽然看起来没什么维修价值,但既然江敢没能去接人,事故也不算小了。
赵印:“定损了没?”
红灯转绿,江敢一边打方向盘转弯一边说,“就是个轻微的追尾,后车全责,私了对方一共给了三百八,要不你平分一下,再给一半吧。”
江敢说完,冲他两眼一弯,勾出一个好看的笑。
赵印一边回味着这迷惑性的一笑,一边伸手到裤子兜里摸手机打算转账。
一摸,没摸到。
再一摸。
想起来了,手机被教导主任收走了。
赵印用摸空的手摸了摸鼻子,“一共一百九是吧,先欠着。”
张家琪又不失时机地发来一个鄙视。
从学校到九道弯,也就十来分钟的车程,车子在扯淡烧烤店门口停下,赵印单肩挎了书包走回家。
家里灯火通明,老妈正等着他吃晚饭。
她边催他洗手边问:“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呀?”
赵印拧开水龙头,“手机被老师收走了。”
老妈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转身去拿火上热着的汤,“怎么样?第一天开学还习惯吗?”
“还行,一天都是考试。”
赵印说完,眼神动了动,问老妈,“那个江敢……”
老妈放下汤锅,“江敢怎么了?”
“没事。”
乐薇女士看他儿子胳膊往椅子背上一架,更显得吊儿郎当的。
于是不放心地提醒说:“我跟你讲,这一片儿都找不到第二个江敢这样的好孩子,从小就懂事,学习又好,虽然家境不好也从来没见他有过怨言,你可别欺负人家。”
赵印吃着饭,满不在乎地回,“我又没说啥,就想跟你说现在我俩同桌。”
“同桌好呀,同桌……”
正说着,老妈微信响了。
花开富贵-阿姨,明天周一,学校规定升旗要穿校服,你跟赵印说我给他带了一套。
老妈把手机拿给赵印看,“你看看人家想得多周到。”
他一边吃饭一边听老妈感慨了十来分钟。
老师口中的好学生,家长嘴里的好孩子。
赵印挑了挑眉,他自认为自己不管是论学习还是论人品,样样也不差,就从没得到过老师家长这样的评价。
“以后你们在学校要互相帮助,不会的多问问他,人家可是年级第一。”
听到年级第一几个字,赵印表情变了变。
有多久了?他一直活在年级第一的阴影里。
说起来,他赵印也不是没有辉煌过。
从小学到初中,他也是年级第一,但自从高中遇到了杜冰倩,他就成了万年老二。
赵印分析过,他也不是比杜冰倩有多差,起码物理数学单科就从没有输过,唯一不行的就是语文。
客观题他基本不丢分,但诗词赏析和阅读理解简直要了老命,有时都怀疑自己真的缺少老师说的那种诗意的感性光辉。
这次不会还是栽在语文上吧?
又想想人家江敢是语文课代表。
赵□□又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