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动不息》舟槐

16、偷看

　　忙碌起来就会觉得时间过得飞快，期末考试后竹西也没能闲下来，每天按照上学时间去学校备战物理竞赛。

　　各科的竞赛班都在这个月有所安排，由于不同老师进度不同，竹西和季行止的时间经常错开，两人像是在同一片海域各自扑食，食物链没有交集所以很少碰面。

　　期末成绩出来，这次竹西发挥的并不理想，至少在刘传秀的眼里是这样。

　　“竞赛固然重要，可是高考科目也不能落下，比较竞赛也是万无一失的，总要有后路。”刘传秀在饭桌上吃两口总忍不住说两句警示竹西。

　　“别整天神经兮兮的，还说这种触霉头的话。”夏彦给刘传秀加了块肉，又把自己剥好的虾放到竹西的碗里，“女女，吃虾。”

　　竹西木然地夹起虾仁，食不知味。

　　“理是这是理，但我说的也没错。”刘传秀横了夏彦一眼，拿起盘子把猪脑倒满竹西的碗，“多吃些，补脑。”

　　看她久久不动筷，催促道：“愣着干嘛？快吃呀。”

　　“我吃不下。”竹西试图挣扎。这东西对她来说视觉冲击太大，胃开始反酸。

　　“什么吃不下，知道我为了买到这么一点，跑来多少次市场吗？必须吃完。”刘传秀眼睛一瞪，强势的下命令，“高三一模前要考进前十，能稳定下来，到时填志愿才更有选择。”

　　“我这次考进前十了。”竹西扒拉了一点猪脑，在刘传秀的注视下面如死灰的送进嘴里。

　　“我说的是年级前十，你们班那点排名能说明什么？”

　　成绩拔尖的几乎都在隔壁班，而竹西他们班是中段的学生多，所以两个班的平均分几乎一样，竹西这次考到班级第十，在级里是二十名开外。

　　看着刘传秀不断张合的嘴，仿佛看到了一张永不满足的血盆大口，她努力考进了年级前十又能怎样，刘传秀还会要她考前五，考第一。

　　“听说你和季行止是同学？多向他学习学习，他一样是要备战竞赛，人家年级前十照拿不误。别愣着赶紧吃！”

　　“季行止哥哥好厉害呀，我也要努力学习。”夏慕辞听到季行止的名字也要插一嘴恭维话，看着竹西笑问：“姐姐我可以和你一起学习吗？我的自律能力太差了，坐着你旁边能督促一下自己，我保证不打扰到你学习的。”

　　“可以吗可以吗？”得不到回答的夏慕辞连环问。

　　酸水一下涌到了嗓子眼，只来得及冲进浴室，扶着洗手盆就把刚刚吃下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原来的碗已经被撤走，夏彦给她重新装了碗饭，放了新剥好的虾仁，见她回来连忙推了碗汤过来，“女女喝汤。”

　　饭桌上没再看那东西，竹西虽然胃口不佳，但也能勉强吃下，夏彦见状赶紧夹了几块排骨给她，见刘传秀还想说什么，赶紧打断：“行了，食不言寝不语，让西西好好吃饭吧，待会还要回学校呢。”

　　竹西神情恹恹地对夏彦的投喂照单全收，刘传秀本想继续说自己的观点，看着她白的失去血色的唇慢慢红润回来，最终还是闭嘴吃饭。

　　一家人都心照不宣地对那场闹剧粉饰太平，只有夏慕辞践行了那句话，竹西在家学习的时候，她搬来椅子抱着书，挤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学习。

　　还总挑些基础题来问竹西解题思路——也是有个别难题的，可以忽略不计，因为稍微难点听不懂就开始发脾气。

　　夏慕辞有个坏习惯，发脾气就爱踢踢踹踹，可是竹西这里实在没什么东西给她踢的，很快又调整过来坐下笑嘻嘻地问下一题。一旦竹西对她重复问着一个知识点的行为露出一点不耐烦的神色，就会一脸委屈的说：“是姐姐说我快中考了，要好好学习的。”

　　“那你好好听，好好记。”竹西没有心思跟他掰扯，对着她可怜兮兮的表情却是一脸冷漠，“我也是要准备高考的，没时间给你巩固基础。”

　　夏慕辞被训了一顿竟然乖乖收敛了，只是偶尔问几道题，大多数都是安安静静坐在一旁。

　　时间长了刘传秀也对她们的“破冰”关系感到稀奇，时常以送温暖为由进来察看两人的状态。

　　“姐姐。”竹西闻言看向她，等着下文。

　　“这条算式好复杂，我能借下你的手机用计算器吗？我为了能专心学习把手机给婶婶保管了。”夏慕辞苦着一张脸，手握着笔可怜兮兮地看着竹西。

　　最近她在竹西面前刷了一些好感度，对她的包容性大涨，对她提出的要求也没多想，手机解锁了就给她用，自己继续苦想手上的题。

　　日子就在紧张忙碌中又平静的过着，连着下了几场大雨，空气被洗得干净，竹西欢喜的开了窗，深深的吸了几口夏日的这份难得，迎面传来的风清爽舒适。

　　桌上的手机震了震，是林韶芝在班群里想要组织游玩：「anybody」

　　「你是否在写不完的卷子中感到烦闷？是否对未来感到焦虑？城南游乐场买一送一，快带上你的好友来放松一夏吧！」

　　一石掀起千层浪，几场雨刷走了夏天的燥热，正是游玩的好天气，同学们纷纷出来响应，表示要参加。

　　班里管着班费的同学也出声：「班费报销一半，要参加的同学来我这里报名。」

　　「威武！」擅长起哄的同学在这句里一呼百应，下面跟了一窜猴叫语音。

　　「西西，你去游乐场吗？我和你组队。」林韶芝来私下问她。

　　「等等。」

　　竹西跑出房间，夏彦躺在沙发上刷着短视频，刘传秀正在敷面膜。

　　短视频的声音放得极大，夏彦看得正乐呵，竹西出来还是第一时间发现了，以为是自己吵到她了，默默地调小音量，“女女？”

　　竹西把游乐场的事跟他们说了，刘传秀还没表态，夏彦就坐了起来，“可以呀，天天埋头苦学都闷坏了，是应该出去放松放松，够钱用吗？爸爸给你。”

　　刘传秀看着已经从钱包掏出几张红色大钞的丈夫，正要发作，看到正靠着他撒娇的女儿，眼下青黑，面色憔悴，那是长时间精神紧绷带来的疲惫，怏怏咽下快要出口的话，改成问她出发时间。

　　是在开学前那个周六，高三8月1日就要开学，往后一年的假期骤减，周末只有半天假不说，节假日也少了一半，在进入最后冲刺期前，班级组织一次集体活动作为一种不可言说的仪式也无可厚非，刘传秀没有反对，留下一句“晚饭前要回来”就去洗脸了。

　　竹西和夏彦说了会话，才回去和林韶芝说她会去游乐场。

　　竹西洗完澡用毛巾边擦头发边走回房间，疑惑自己应该记得关了灯，拉开门就看到夏慕辞背对着她，听到身后的声响，手慌忙地在桌上翻动，大片纸张翻动的声音。

　　“漏了什么东西？”竹西看她把资料都翻乱了，一把按住她的手。

　　“我有张试卷找不到了，不知道是不是落在这了。”

　　不愿让她再乱翻东西，竹西皱着眉说：“我来找吧，正好要收拾开学要交的暑假作业。”

　　夏慕辞也没在意她语气不好，笑得灿烂，双手合十做拜托状：“那就麻烦姐姐了。”

　　竹西的视线随着她的身影走，盯着她关上的门，很久才回神默默整理被翻乱的资料。

　　手机被夹在其中，几张卷子被压出折痕。

　　细想夏慕辞最近最大的反常是愿意好好学习了。

　　解锁手机出现的页面是桌面，最近程序只有聊天软件和一个竹西用来看电子资料的软件，确实是她经常用的两个软件。

　　桌上的资料全部整理好，竹西还真找出了一张初中的卷子，敲开夏慕辞的房门还给了她，回房后把堆在角落的箱子一个个叠成另一堆，房间的收纳空间太小，搬进来后就一直保持纸箱置物，翻到最下面的箱子，找出一个计算器，换上电池发现还能用，把它放在了书桌上，再把箱子一个叠回去。

　　离约定的时间不过两三天，还没期待多久，日期将至。

　　周五那天竞赛老师统一决定放半天假，到周日下午两点回校上课，刚好给他们凑齐了两天的假期。

　　竹西到家时夏彦刚好回到，进门就把手里提着的西瓜交给竹西，“下午不用去学校？正好吃了西瓜好好睡一觉，瞧瞧这黑眼圈，熬鹰似的。”

　　“好。”本来就打算今天下午好好的睡一觉，竹西喜滋滋地把西瓜抱进冰箱，刘传秀看到又念了一句：

　　“别吃那么多冷的。”

　　这声训斥在竹西无声的抗议中失去威严。

　　吃完饭竹西就躺在床上了，夏慕辞的拉丁舞课程要上到三点半，难得的清静当然是先午睡一场。

　　午后的太阳炙热，房间因为两面都是落地窗而温度升高剧烈，即使有厚重的窗帘阻挡，竹西还是被热醒了。

　　举起两只手，伸懒腰时尽力延展，不小心把窗帘挪开了些，竹西睡得迷糊，转头去看那条缝，强烈的光线逼得她眯眼。

　　待终于适应后看清窗外的风景，面上一片赤红。

　　不知季行止在做哪个项目，坐起时正好和她对视。

　　竹西半边脸陷在柔软的枕头里，睡眼惺忪的样子像只午后慵懒的猫，在她反应过来之前，咧开嘴笑了。

　　迅速把缝遮得严实，手机嗡嗡震动两下。

　　是季行止发来的消息：「你在偷看我。」

　　「没有！」竹西红着脸，矢口否认。

　　「要看就大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