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谋反公主的炮灰丫鬟》风木之之

38、病房

　　“哎，这是胡椒，不是糖。”

　　“这是盐，也不是糖。”

　　见杨小如三魂飘飘、七魄荡荡的模样，孙萌萌忍不住握住她的手，担忧的问道：“小如，你这是怎么了？”

　　像是被烫着了一般，杨小如收回了手，绞着手指，摇头道：“无事，只是想到明日初嫁作人妇，心中发慌罢了。”

　　她又说：“厨房里没有甜杏仁粉了，吴娘子惯来疼你，你去寻她从库房里匀点给我可好？”

　　“那有何难，我这就去讨点来。”

　　待孙萌萌捧着一罐杏仁粉回来时，锅里的燕麦米刚好熬开了花，“咕嘟咕嘟”冒着甜香。

　　“这杏仁粉还未放下去呢，这粥闻着怎的如此香甜？”

　　“瞧你这狗鼻子，我自是放了好东西，就是不告诉你。”杨小如手里握着一柄小碗口大小的木勺，缓缓的溜着锅沿搅动。她抬头瞥了孙萌萌一眼，又迅速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蒸腾的雾气中。

　　“嘿嘿，我不仅有狗鼻子，还有猫舌头。待我来尝一尝，便可知锅里有何乾坤。”

　　孙萌萌走到杨小如身边，与她并排立在锅前。她接过杨小如手中的勺子，舀了大半勺，吹了几吹，慢慢吸入口中。

　　“槐花蜜，你偷偷加了槐花蜜，我猜的对也不对？”

　　杨小如斜睨着孙萌萌，说：“不对。你再猜。”

　　孙萌萌又舀了一勺，吃了一口，咂摸了几嘴，说道：“甜胚子，你还加了甜胚子，这回总该对了吧？”

　　未等杨小如回答，她又连吃了几口，一边哼哧哈哧到吞咽，一边说：
　　“小如啊，那些什么清白啊贞节不过是世间男子强加给女子的束缚，都是狗屁不通的玩意儿，你可千万别当真。你到了谢府，若是过得不开心，别逞强。你就回来，我家给你留着一间房呢。我还有些钱，大不了我养你。”

　　“好的不灵坏的灵。你别乌鸦嘴，说这种晦气话。当初第一次见面，你说的话就没一句中听，偏偏还差点应了验。”

　　孙萌萌无言以对，只好闭了嘴，认真吃着粥。她吃完了一勺，正要朝锅里伸手时，却被杨小如用筷子敲了一下手背。

　　“这是我给阿爷熬的，你怎么吃起来没完没了？你这般没羞没臊，没里没外的，真是惹人讨厌。”

　　杨小如沿着灶台离孙萌萌走远了一步，兀自往锅里撒了杏仁粉，搅拌均匀后，盛入瓦罐当中。

　　孙萌萌缩回了手，背在身后，看着她麻利的动作，嗫喏道：“小如，明日一别，我再想吃你做的粥饭就难了。难道你一点也不遗憾吗？”

　　杨小如的手一顿，背着她，低声缓缓的说：“有什么可遗憾的？你又懒又馋，我才不喜欢你。”

　　被当面嫌弃，孙萌萌觉得自己应该会产生一种失望或是难过的情绪，但不知为何，此时她的心头空空白白，竟然无一丝波澜。她转过身，脸上带着迷朦的笑意，迈着轻快又活泼的步子走了出去。

　　不知不觉走到了养心亭。湖面平静无波，一层淡淡的雾气氤氲了湖中心的一弯弦月。她原地跳了两跳，又弯腰捡起了一个石子，轮圆了手臂，将石子朝那月亮扔去。

　　以落点为中心，水波一圈一圈荡漾开来，乱得湖影月色也不太真切。她目不转睛的看着，仿佛湖面生成了一个漩涡，将她的三魂六魄都吸了进去。

　　孙萌萌眼一闭，又一睁，映入眼帘的，却是单调雪白的天花板，正中心亮着一盏细长的日光灯，灯光冰冷。

　　墙上的电视开着，音量不知被谁调得很大。电视里激情澎湃的解说声回荡在空空荡荡的房间里，格外突兀。

　　“……八、九、十。她站起来了！比赛继续。”

　　“孙萌萌摇闪躲过了李也的进攻，趁对方出拳暴露下颌处的空防，电光火石间，输出一记勾拳。啊，居然打中了，李也退到了绳边，侧身倒地……”

　　“本场比赛结束！让我们恭喜拳王孙萌萌，守住了她的金腰带，继续维持亚洲最年轻女拳王的记录！”

　　孙萌萌将两手撑在床板上，想要坐起来，不知怎的一个用力过猛，整个身体居然飘了起来，浮在了半空。

　　这是她的比赛，这是她的荣耀。孙萌萌看着电视里那个虽然鼻青脸肿又志得意满的自己，微微翘起了嘴角。

　　在电视的嘈杂声音中，掺杂着一个单调又有规律的“嘀嘀嘀”声。她低下头，看见床边立着一个半人高圆柱形的机器，方形的显示屏上跳跃着她看不懂的曲线和符号，仪器像长了两根触须一样，伸出了两根线，线的另一头分别连着床上那人的太阳穴。

　　躺在病床上是另一个孙萌萌。唇色灰白，脸颊凹陷，鬓发枯黄凌乱，一截细腕子伸出被子，骨瘦如柴，仿佛稍一用力，就会被折成两段。

　　不就是下台的时候摔了一觉么，为何荧幕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孙萌萌会变成床上这般形容枯槁的模样？她无措的在空中上下漂浮，如何也想不明白。

　　她想要飘出房间，去找人问个明白，无论如何扭动，也飘不离病床的正上方。她就像是床上的孙萌萌手里牵着的一只气球一样，被一根无形的绳子拴住了。

　　忽然，仪器的显示屏红光频闪，同时发出了急促又刺耳的报警声。

　　房门被一群白大褂猛然推开，为首的身形纤细，一头乌黑光泽的头发束成一把低马尾，藏在白大褂的衣领里。这是位年轻的女医生。孙萌萌从上往下看，看不清她的面容，只看到她饱满光洁的额头以及微翘的鼻头。

　　“不好，病人的意识流动出现了重度紊乱，必须立刻终止此套治疗方案。”女医生仔细查阅了仪器输出的各项数据，迅速做出了下一步行动建议。

　　此言一出，她身边的其他医生纷纷表达了反对意见。

　　“杨组长，众所周知，人类的大脑是地球生物最精密的器官之一，宇宙间没有比大脑更不可思议的秘密了。
　　根据最新的研究，通过技术手段干扰和引导，人类的脑电波可以在另一个维度编织出一个虚拟却又栩栩如生的世界，若是利用得当，可以激发人类大脑最深层的潜能，实现人类大脑进化的跳跃式发展。
　　如今，我们将这套理论首创用于植物人的复苏治疗上，实验对象还是公众人物，实验成果举世瞩目。如果就此宣布终止，不仅是我们医学所，也是整个医学届的重大遗憾！”

　　“孙副组长说的对。再说，方案好不容易实施到了第七个阶段，病人大脑的反馈信号越来越强，这说明这套方案很有效果。若是突然终止，恐怕会前功尽弃……”

　　“是啊，之前也出现过这种报警情况，但最终都化险为夷了，说不定这次也一样呢……”

　　杨医生抬手制止了众人的七嘴八舌，说：

　　“你们的观点我都认同。但目前这台虚拟世界编织机还处于实验阶段，编织出的虚拟世界都是随机的，除了病人自己，我们任何人都不知道这个世界具体是什么情况、病人在其中是什么状态。治疗方案越是进入后续阶段，病人的潜意识与虚拟世界的匹配度越强，也越容易受到虚拟世界的扰动和攻击。”

　　杨组长展开手中的一本笔记本，继续说道：“打个比方，这个虚拟世界就是这本笔记本，而病人就像粘在页面上的便笺纸。粘的时间越久，便笺纸与纸面贴合得越牢，就越难撕下来。若是这本笔记本受到了损害，这张便笺纸恐怕也难以完好。”

　　说到这里，她一把撕下了笔记本的那页纸，贴在纸上的便笺纸也随之被撕成了两半。她停顿了一下，又说：“作为科学家，我和大家一样，都渴望人类医学的进步；但我作为医生，我认为任何医学的突破都不应该以牺牲一位病人的生命为代价。”

　　病房里安静了下来，其他人叹着气，不再说话。编织机发出的警报声越加尖锐刺耳。

　　飘在空中的孙萌萌惊骇不已：什么虚拟世界，什么编织机？这些人嘴里说的词为何她一个也听不懂？按这杨组长的意思，她已经没救了，要放弃治疗了么？

　　杨组长低头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眸光微闪，曾经是多么鲜活的生命啊！她将手指伸向了电源键。

　　“不要！你抬头看看我，我还能动，我还有救，不要放弃我！”

　　空中的孙萌萌张大嘴，却只是做着口型，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但杨组长不知感应到了什么，手指一顿，她抬起了头，望向了天花板。

　　鹅蛋脸、杏仁眼、樱桃嘴，与孙三娘七分相似的脸型五官，却带着杨小如的神态眼神。孙萌萌惊得合不拢嘴。

　　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蓦然闯了进来。

　　“杨医生，等等，求你再给萌萌一次机会！她是个不服输的，哪怕在擂台上被打得头破血流，她也会一次一次站起来。我信她，我信她无论在那个世界遇到什么，也一定可以站起来的。
　　况且，按着她的脾性，如果她知道，这次醒不过来，余生将躺在病床上枯萎，还不如直接死了干脆。”

　　张重挡在仪器和杨组长中间，哀求道。

　　杨组长收回了手，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说：“现在是九点整。我们再等一刻钟。如果过了九点十五分，编织机仍未解除报警，则立即终止治疗，转送生命维持科。另外，孙副组长，还麻烦你页联系一下脑神经科主任，做好急救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