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慕容冲］》踢弯月亮

9、第九章

　　慕容冲坐在地上，他哭了许久，太医来了，又被苻坚赶走，整个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不知道过了多久，苻坚放下了慕容焉，他替她擦拭干净，然后他起身，走到慕容冲面前，他蹲下身，想要抱他起来，可是慕容冲狠狠地推开了他。

　　他起身，眼神冰冷地看着苻坚，他妖娆的眉眼，此刻满满都是恨意，他没有说话，可是他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苻坚心痛地开口：“凤皇……”

　　“你不要这么叫我！”慕容冲冷笑开口，他眼里泛泪，满眼绝望，“你不配！”

　　苻坚心如刀绞，他伸手想去抱他，可是慕容冲再次躲开了他，他冷声开口，带着决然：“苻坚，我对你，没有半分情意！”

　　苻坚的表情瞬间凝固。

　　慕容冲漂亮的眉眼里满是憎恨：“我同我阿姊，在你面前委曲求全，你以为我们是爱你吗？我同她背负那些指指点点，那些污言秽语，那些骂名，你以为是我们对你有感情吗？！我一介男子，成了你的鸾宠，你以为我是心甘情愿的吗？！！！”

　　苻坚双手握紧，抑制住心中疼痛，他声音暗哑，再次开口：“凤皇，朕知道，你只是被你阿姊的死刺激到了，朕答应你，朕会厚葬于她，朕也会保护你，不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保护我？”慕容冲冷笑，“怎么保护我？用你的权力，还是你的王位？”

　　苻坚如鲠在喉，他眸色难过：“凤皇，朕对你的心意，你难道半分也不感动吗？朕这些年待你……”

　　“可是是你逼我的——”慕容冲恶狠狠打断他，“是你逼我——我不想，我憎恶，我痛恨做你的鸾宠！我一点都不稀罕你的爱！！！我根本就不爱你！！！在我心里，你只是我的灭国仇人，我被迫屈服于你，受尽侮辱，只为苟活！如今，你还是杀死我阿姊的仇人！苻坚，我对你，只有恨，没有爱！！！”

　　苻坚脸色瞬间变得难看，他看着眼前神色绝望而又崩溃的慕容冲，眸子里的情意慕容冲的那些话里一点一点被碾碎成灰烬，他看着慕容冲，只觉得他格外陌生，仿佛这三年同自己耳鬓厮磨的人，不是眼前人。

　　慕容冲看向床上的慕容焉，他眼里落泪，声音讽刺地开口：“若不是你，我的阿姊不会死，若不是你，我们也不用遭此屈辱，若不是你，我们又何至于此！如今你说你保护我，你也配？！你就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我恨你，厌你，我恨不得杀了你——”

　　苻坚听他这么说，他忍住胸口剧烈的痛苦，他刚毅的表情冷峻起来，他看着慕容冲，语气威严：“凤皇，你不要忘了，你的背后，还有慕容一族，你若是再说些大逆不道的话，就别怪朕不客气了。”

　　慕容冲回头看他，表情冷然，他攥紧手里从梳妆台上拿的簪子，猛的举起来朝苻坚刺过去，眼里带着决绝：“那就一起去死——”

　　苻坚大惊，后退两步，就在慕容冲快要扎到他胸口时，苻瑶冲了进来，她一把推开慕容冲，然后伸手去抢他手里的簪子。

　　慕容冲满眼痛苦：“走开！我让你走开！你走开啊！！！”

　　苻瑶去掰他的手，她语气坚决：“杀了他，你们慕容一族就完了！慕容冲，你冷静一点！！！你别忘了，你不光还有阿姊，你还有许多兄弟姐妹，难道你希望看见他们骨肉分离，身首异处吗？！”

　　最终，慕容冲还是松了手，他跌坐在地上，满眼绝望地流泪：“阿姊……我的阿姊，再也回不来了……”

　　苻瑶叹了口气，她转身看向苻坚，却见苻坚神色阴沉，他看着慕容冲的眸色里，带上了杀意。

　　帝王的威严不再，生命遭受威胁，此刻的他，势必震怒无比，想要杀了慕容冲，再正常不过。

　　苻瑶看他这般，心里叹息君本无情，她挡在慕容冲面前，轻声开口：“父王，你冷静一点。”

　　苻坚冷笑：“他要杀了朕，朕如何冷静？”

　　苻瑶知道他现在因为慕容冲要杀了他而惊痛，她必须要稳住苻坚，想到这里，苻瑶神色温和：“父王，他刚刚失去阿姊，悲伤之下情绪激动，做出冲撞您的事情，也实属正常，请父王看在他这几年陪伴您的份儿上，饶了他吧。”

　　苻坚扯了扯嘴角：“瑶儿，你为何帮他说话？朕是你父王，朕被他刺杀，你不应该帮朕吗？”

　　苻瑶沉默片刻，淡淡开口：“自然是为了父王的名声着想。”

　　苻坚眯眼：“是吗？”

　　“是，父王。”苻瑶语气坚定，“如今朝中群情激奋，要求处死慕容姐弟，今日慕容焉身死，也算是堵了悠悠众口。可是慕容姐弟毕竟是慕容氏贵族，若姐弟俩皆身死，慕容一族势必不服，到时候可能会引发动乱，故此，慕容冲须得活着。况且，从父王的角度看，父王也不是真的想杀了他吧。”

　　苻坚听苻瑶这么说，他冷笑：“瑶儿，你这才智，果真聪明，做女儿身，实在是不该。”

　　“父王谬赞，孩儿不过阐述事实而已，”苻瑶微笑，“如今朝中皆要求处死慕容氏姐弟，姐姐已死，慕容冲也同父王翻脸，养在身边也是为隐患，不如把他送走，给他一个官做，也算是抚了慕容氏一族的心，也向群臣表明了父王的决心，父王意下如何？”

　　苻坚闭了闭眼睛，强忍不舍，他看向慕容冲。慕容冲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只是眸中落泪。

　　他叹了口气：“朕……”

　　苻瑶知道，苻坚舍不得。

　　苻瑶再次开口：“若父王想同慕容冲再续前缘，也须得过了这段时间再说，日久天长，父王何须在意这一段时间的分离呢？”

　　苻坚听她这么说，最终他还是点了点头，眸子里露出哀伤：“也罢，瑶儿，就依你所言。”

　　随即他转身离开，出了殿门。

　　待到一切恢复安静，苻瑶才转过身，她蹲在慕容冲面前，看着他绝美的脸上满是泪水，她叹了口气，伸手去替他擦泪：“凤皇，你今日太过于冲动了，你若真杀了他，你阿姊的牺牲就白费了。”

　　慕容冲回头看她，眸色难过而又痛苦，他眼里珍珠滚落，看着苻瑶的眼神满是哀伤。

　　苻瑶看着他这般，她语气柔和而又坚定：“凤皇，离开这里吧，离开这里，去寻找自己的天地。你要知道，你是凤凰，凤凰就应该于九天之上遨游，而不应该囿于深宫，你出去以后，莫要回来了，知道吗？”

　　慕容冲听她这么说，他抓住她的手，紧紧握住，他声音哽咽：“那你呢？”

　　苻瑶笑了：“我就在这里啊。”

　　“你同我一起……”慕容冲说。

　　苻瑶摇头，她语气温柔：“凤皇，你有你的使命，我有我的使命。我知道，你恨我父王，可是你恨他，他也是我父王。我不能背弃他，也不能离开他，所以我会在这里。”

　　“可是他要你嫁给你不喜欢的人……”慕容冲急切开口，又语气减弱。

　　“那是我的使命，”苻瑶说，她看着他，清丽动人的脸上满脸温柔，“凤皇，走罢，走了以后，别回来了，你不属于这里，知道吗？”

　　说完苻瑶起身，她缓缓松开了他的手。

　　任凭慕容冲如何不舍，她最终还是松开了他。

　　“凤皇，保重。”她对他说，然后她笑了笑，笑容灿烂美好，接着她转身离开，如同白色尾蝶，蹁跹地离开了他的世界。

　　他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口，他眼里不禁泪流，他仰起头，声音哽咽沙哑而又坚定地开口：“我慕容冲，势必有一日会回来的！”

　　少年的誓言回荡在屋里，没有人听见，如同清流山泉，挥洒山间，不留痕迹。

　　第二日，苻坚任命慕容冲为平阳太守，即日赴任。

　　城楼之前，苻坚看着少年身穿黑色玄衣，修长的背影慢慢消失，他的眸子里满是哀伤。

　　苻瑶站在他身侧，看着慕容冲离开，脸上倒是露出了些许笑容。

　　苻坚回头，就看见了她的笑，他低声开口：“瑶儿，为何朕总觉得，你总是希望凤皇离开朕呢？”

　　苻瑶愣了愣，随即她低声开口：“父王，凤凰凤凰，肯定是要在九天遨游才好啊。”

　　苻坚冷笑，他眸色森然：“朕只要他属于朕，可是如今，他还是离开了朕。”

　　苻瑶低下头，没有吭声。

　　虽然她知道，放走慕容冲，他后期势必反扑，可是她还是不后悔。

　　万事万物，有因必有果，苻坚若不做那折辱人的事，慕容冲也不会恨他恨得厉害，后面也不会对他穷追猛打，锲而不舍，直到把他逼到山穷水尽为止。

　　这是历史的进程，是她不能够改变的。她曾经想帮助慕容冲，可是却没有能够改变他的命运，如今同样的，苻坚的结局，她也不能改写。

　　历史之所以被称为历史，那便是已经发生的，不可逆的。

　　这才是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