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慕容冲］》踢弯月亮

8、第八章

　　苻瑶听慕容焉和苻坚还聊过自己，她莫名有些膈应，不过她没多说，只是笑了笑。

　　气氛陷入尴尬。

　　没人再主动说话。

　　就在苻瑶想着自己要不要先撤了时，苻坚来了，他的身后，跟着一名长相清秀身姿修长的男子，两个人进了亭子，苻瑶一眼就看见了他身后的人。

　　就在苻瑶疑惑起身行礼后，苻坚笑着坐了下来，他同苻瑶介绍开口：“瑶儿，这是王猛将军之子王永，你可见过？”

　　苻瑶一眼看入，就见那眉目清秀之人也看着她，苻瑶还没有作出反应，王永便上面行礼：“臣王永，拜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苻瑶有些惊讶，她没想到，苻坚竟然把自己未婚夫带来了，一时间，她有些怔忡。倒是苻坚笑了，他连忙开口：“王永，不必多礼，起来罢。”

　　王永起身，他站在苻坚身后，目光有些羞怯，只是那偶尔看着苻瑶的眼神里，分明是有情意的。

　　苻瑶木在那里，有些尴尬，她有点想走，只是刚刚挪了挪步子，苻坚便轻声开口：“焉儿，凤皇，可愿随朕走走？”

　　慕容焉起身，慕容冲如是，姐弟俩跟在苻坚身后走远，慕容冲回头看了一眼那亭中对立的两人，他眸色黯然地自嘲一笑，最终回过头离开了。

　　苻坚带着人一走，苻瑶便觉得尴尬，可是她最终还是坐在了桌前，轻声开口：“大人请坐。”

　　王永在苻瑶面前坐了下来，他脸色有些泛红，手更是有些发抖。

　　苻瑶看他格外紧张，不由得有些好笑：“大人不必紧张，孤不会把大人如何。”

　　王永点了点头，清秀的脸上有些许害羞：“让殿下见笑了。”

　　苻瑶摇了摇头：“大人同孤初次见面，此前我们从未见过，大人紧张也是应该的。孤同大人的亲事来的仓促，大人不要见怪才好。”

　　王永如何会见怪，他早就知道云昭长公主相貌清丽动人，性格和善，上次赐婚之后，他便听父亲提及公主的才华洋溢，抚得一手好琴。如今得见，心中爱慕之情便油然而生，看着眼前的佳人，他满心的欢喜难以自抑。

　　“臣能同殿下结秦晋之好，臣喜不自禁，殿下言重了。”王永笑容和煦地开口。

　　苻瑶点头，她起身：“大人若无事，可愿随孤走走？”

　　“这是自然。”王永连忙起身。

　　苻瑶信步出了亭子，王永走在她身侧，青衫白衣，倒是格外相配。

　　“大人平日可读什么书？”苻瑶问他。

　　“不过一些孔孟之道。殿下爱读什么？”

　　“孤爱读史书，最近在读《史记》，大人可有读过？”

　　“读过……”

　　二人身影一前，身后月芜同侍女内侍跟随，一行人渐行渐远。

　　王永走后，苻瑶回了长乐宫里，她刚刚喝了一口热茶，苻坚便来了，他倒是许久未踏足这宫殿了，今日来，只怕是因为王永。

　　果不其然，他一进殿就看着苻瑶笑着开口：“瑶儿，你同那王氏子相处如何？”

　　苻瑶摇头：“是个才子，只是孩儿不喜欢。”

　　苻坚看她这么直接，叹了口气：“瑶儿，感情也是可以相处出来的，你只见过他一面，对他还未曾了解……”

　　“父王不必再劝，”苻瑶淡淡开口，“我会如父王所愿嫁给他，可父王要我心悦于他，对不起，我做不到。”

　　苻坚看她态度如此强硬，他有些哑然：“瑶儿……”

　　“父王如今佳人在侧，有人陪伴，心中自然是幸福美满的，可是父王可曾想到过，孩儿也想找一个心悦之人？”苻瑶说着，眸子里露出讽刺，“父王如此要求孩儿，可是父王自己做到了吗？当初孩儿冒死不要父王收慕容冲，父王是怎么对孩儿的？慕容冲是你心悦之人，你便要得到，孩儿没有心悦之人，就可以随意婚配吗？父王娶了母后，不喜欢还可以三妻四妾，那孩儿呢？孩儿以后是不是只能守着王永，还是学那秦朝的芈八子，豢养面首，为人耻笑？”

　　苻坚被她这一番话给堵的话都说不出来，许久许久，他有些颓然地坐在苻瑶面前，轻声开口：“瑶儿，父王是不是又做错了？”

　　苻瑶一愣，她没有想到，苻坚会问她这个问题。想了想，她还是认真回答：“父王没错，若我是父王，我也会做出如此抉择。”

　　苻坚喉咙有些哑然，他看着苻瑶，眸子里有些动容：“你不怪父王？”

　　苻瑶摇头：“不怪，只是父王不应该要求我喜欢王永，我对他没有喜悦之情，我答应父王嫁给他，不过是明白王猛将军对我朝的功劳，我愿意嫁给王永，以报此恩。”

　　苻坚一瞬间眼眶有些泛红，他声音沙哑开口：“瑶儿……”

　　“天色已晚，父王还是回未央宫去吧。”苻瑶笑了笑，“孩儿乏了，想歇息了。”

　　苻坚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这才起身，转身离开。

　　苻瑶看着他背影慢慢消失在宫门背后，心里也有些涩然。

　　长安城里的梧桐树已经活了下来，苻坚也已经收回了仇池国，派人镇守，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平静里，却愈发不寻常。

　　两年过去，战事又起。听前朝内侍提及，最近益州又开始叛乱，战事四起。蜀人张育、杨光起兵反抗，巴獠酋帅张重、尹万等亦参与。

　　不仅如此，苻坚的后宫也不太平。

　　慕容氏姐弟的如日中天，奢靡□□始终招人嫉恨，尤其姐弟夜夜双侍于王的传闻被前朝众人得知之后，更是火上浇油。

　　前朝众臣皆言慕容氏姐弟乃妖孽，魅惑君心，要求苻坚处死慕容姐弟。这其中，便以大将军王猛为首。

　　苻坚大怒，不止一次于朝堂之上驳斥众人，可是他挡不住悠悠众口，百官皆言慕容氏姐弟祸国殃民，如今益州叛乱，苻坚还沉迷于美色，更是不应该。

　　当天晚上，苻坚在太极殿大发雷霆，处死了好几个犯错的内侍，苻瑶听闻之后，连连叹息。她知道，再这样下去，苻坚迟早会惹到百官寒心。

　　这一次，或许她应该去推动历史的进程了。

　　未央宫里，慕容焉一身白色襦裙，坐在镜前梳妆，她认认真真地替自己戴上簪花，随即又涂了口脂。

　　慕容冲踏进屋子里时，看见的便是自己阿姊坐在镜前梳妆打扮，他蹙了蹙眉，在一旁的小榻上坐下，语气有些嘲讽地开口：“阿姊如今还在梳妆，可真有闲心。”

　　慕容焉听他这般语气，神色微僵，可是她还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我派人去请了陛下，他待会儿过来。”

　　慕容冲听她这般说，起身就要走，慕容焉却唤住了他：“凤皇，同阿姊说说话吧。”

　　慕容冲顿了顿，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慕容焉走到他身边，她看着慕容冲的容貌，身姿，有些感慨地开口：“这些年，你高了许多，也长大了。”

　　慕容冲垂眸，没有吭声。

　　慕容焉看他这样，笑了笑：“凤皇，你可后悔跟着阿姊进宫？”

　　慕容冲抬眸看她，狭长的眸子里露出些许讽意：“阿姊，你我皆是慕容氏质子，无论你我后不后悔，皆逃不出去。”

　　慕容焉笑了，她伸手抚上慕容冲的脸：“我们凤皇都这么大了，也懂事了，以后做事一定要谨慎一些，知道吗？不要再被人抓住了……”话音刚落，慕容焉的嘴角便滚落了一滴血。

　　慕容冲顿时瞪大眼睛，他起身就要去唤宫人，慕容焉却拉住了他，她在笑，只是眼里落泪：“凤皇，原谅阿姊，原谅阿姊没有护住你，阿姊此生最悔之事，就是带你进宫，如若不然，如若不然，你不会如此……”

　　慕容冲眼睛瞬间通红，他有些害怕地握住慕容焉的手，哽咽开口：“不要……阿姊，不要离开我。”

　　慕容焉伸手去抚他的脸，她想说什么，可是却呕出了一大口血，那血乌黑，吓得慕容冲瞬间愣在了那里，随即他狭长的眸子里疯狂落泪，满心惶恐的他抓紧慕容焉的手哽咽哭泣：“阿姊，阿姊，你不要死……你别走……”

　　慕容焉伸手去抚他的泪，她安抚他：“凤皇……别怕……”

　　慕容冲疯狂流泪，他冲门口撕心裂肺地大喊：“来人——来人——快去传太医——”

　　门被人推开，苻坚冲了进来，他听见慕容冲凄厉的嘶喊，再入眼，便是口吐黑血的慕容焉。

　　苻坚满眼惊恐，他转身朝门口大喊：“去传太医！！！”

　　接着他冲过去，把慕容焉抱到床上，他有些恐慌地抓住慕容焉的手，神色慌张：“焉儿，焉儿，你别怕，你不会有事的……”

　　“陛下……”慕容焉反手握住他的手指，她声音发哽，脸色白到了极致，眼里有泪大滴掉落，她的眸子里露出祈求，“陛下，我知道……这宫里，容不下我们姐弟……我同凤皇，本就不应该陪伴陛下左右……”

　　苻坚眼圈泛红：“焉儿，你别听那些人胡言乱语！朕不管他们那些人的闲言碎语！”

　　“陛下，陛下……”慕容焉又吐出一口血，“焉儿求陛下，用我一命，换凤皇一命……求陛下保住他，求陛下……”

　　苻坚点头，他把她慕容焉抱起来，搂在怀里，替她擦拭血迹，他神色凄惶：“焉儿，你坚持住，太医就快来了，你坚持住……”

　　慕容焉摇头，她的目光落在坐在地上满眼绝望看着她的慕容冲身上，她的目光温柔又带上眷恋，她朝他伸手，声音破碎，略微哽咽：“凤皇……原谅……阿姊……”

　　慕容冲朝她伸手，就在他们的指尖快要碰到时，慕容焉的手轻轻垂落，落在了慕容冲手里。她缓缓闭上了眼睛，眼里滑落一滴泪水。

　　“阿姊——”慕容冲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随即他眼泪止不住滑落，他握紧那只手，仿佛通过这样，还能感受到她指尖的温柔。

　　可惜的是，他的阿姊再也不会睁眼，再也不会把他护在身后，再也不会对他关心爱护，再也不会温温柔柔唤他一声“凤皇”。

　　他的阿姊，在他十五岁这年，永远地离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