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皇［慕容冲］》踢弯月亮

7、第七章

　　过年那晚，苻坚大宴群臣，宫中格外热闹，太极殿内灯火通明，朝臣们分坐两侧，坐了好多好多排，苻瑶坐在左下侧苻宏后面，有些感慨自己又在这里待了一年。

　　宴至一半，苻瑶便起身，月芜为她拿来了古琴呼月，宫人在宴中间铺好垫子，摆好小桌，随即她起身坐在垫子上，双手按在琴弦上，深呼吸一口，她手指一抚琴弦，悦耳的琴音顿时让殿中安静下来。

　　苻瑶轻启红唇，一首屈原的《山鬼》便被她吟唱出来，她笑容温婉，纤细的手指间，大气的乐声便传来，一旁的乐人也敲打着编钟鼓声，箜篌齐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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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留灵修兮憺忘归，岁既晏兮孰华予？
　　采三秀兮于山间，石磊磊兮葛蔓蔓。
　　怨公子兮怅忘归，君思我兮不得闲。
　　山中人兮芳杜若，饮石泉兮荫松柏，
　　君思我兮然疑作。
　　雷填填兮雨冥冥，猨啾啾兮狖夜鸣。
　　风飒飒兮木萧萧，思公子兮徒离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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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她最后一个音停下，苻坚瞬间大笑出声：“瑶儿，朕便知，你的才华，令人惊艳！”

　　苻瑶起身，神色温和：“父王谬赞。”

　　苻坚看向右侧，王猛坐在那里，看着苻瑶的眼神也是格外满意，他同苻坚对视一眼，顿时理会了对方的意思。

　　苻坚接着开口：“瑶儿，趁着今日众卿皆在，朕便赐婚于你和王猛将军之子——王永，瑶儿，不知你意下如何。”

　　苻瑶看向苻坚，她看着苻坚刚毅的脸，刚刚想要拒绝，可是在触及他的眼神时，她突然明白了，他是一定要她嫁的，王猛是他的得力干将，同他南征北伐多年，她若嫁给王猛之子，一是可以安抚王猛的心，二是可以让王猛更加努力为了他卖命，第三点，也可以对王家进行一些压制，毕竟王永如果娶了她，势必只能供着她，王家上上下下皆是如此。

　　明白了这些，苻瑶低下了头，她眼眶有些发热：“孩儿无异议。”

　　苻坚又看向王猛，王猛顿时起身叩谢：“谢陛下赐婚，臣替永儿谢陛下隆恩。”

　　苻坚顿时大笑出声，“好，好。如此良缘，实乃天作之合。”

　　苻瑶低着头，回到了座位上。

　　月芜替她收起了琴，她看着低着头的苻瑶，一时间只觉得替公主悲哀。

　　苻坚身侧，那红色的身影，端着酒一杯杯往嘴里灌着。

　　苻坚回过头时，便看见慕容冲脸色泛红，他伸手抱住慕容冲：“凤皇，你怎么了？”

　　慕容冲笑了笑，没有回答。他的目光落在了下面，落在那雪白的身影上，他想，她同他一样，都是身不由己，哪怕贵为公主，也不过是这皇权的牺牲品。

　　她说对了，皇家儿女，生来便是棋子，他阿姊是，他是，她亦是。

　　如此可悲，如此可笑。

　　多喝了几杯，苻瑶借着更衣的由头，出了宫殿，她便有些难过得想哭，想到自己要嫁给一个陌生人，她眼眶发红。

　　她站在太极殿外的长廊上，看着这漫天的雪景，一时间只觉得自己如同这洒落的漫天白雪，无所依无所靠，落在哪里，便死在哪里。

　　她喉头发哽，心里难受得紧，眼里不知不觉有泪落了下来。

　　就在她暗自垂泪之时，一个人走了过来，苻瑶回过头，就看见慕容冲一身红袍站在她不远处，他长发披散，身上的红袍领口有白狐毛镶嵌，衬得他面如冠玉，格外妖娆美艳。

　　她看见他，连忙擦了擦眼泪，有些窘迫地转过身去：“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慕容冲看她哭了，伸手想去拍抚她，可他伸了伸手，最终还是放下，在袖中里紧握成全，他低声开口：“路过而已。”

　　苻瑶没有多想，她点点头：“你，你走罢，让我一个人待会儿。”

　　慕容冲看她故作坚强，他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你是在为赐婚之事难过吗？你不愿嫁给王永？”

　　他不提还好，一提苻瑶更难过了，她眼泪又落了下来，可是嘴巴上还是倔强：“父王如此安排……是应当的，我只是……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我哭会儿就好了……呜呜呜……”

　　慕容冲看她哭的伤心，他叹了口气，随即苦笑：“原来就算如同长公主这般尊贵之人，也是同我一般，命不由己。”

　　苻瑶听他这么说，她哽咽开口：“谁跟你一般了……我比你惨好吗，你找的至少还是个帝王，我找的是什么，呜呜呜……我不是嫌弃他，我只是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万一他很丑呢……”越说越伤心，苻瑶一边擦泪一边抽抽噎噎开口。

　　慕容冲看她哭的脸都红了，他眸子里划过一丝什么，只是他刚刚张口想说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苻坚压低声音的怒喝：“你们在干什么？！”

　　苻瑶愣了愣，随即转过身，擦干净自己的眼泪。

　　慕容冲看见苻坚一脸阴沉地大步朝他走来，他低声开口：“陛下，我只是见长公主在此处哭泣，忍不住出言关心而已，陛下不必为此生气。”

　　苻坚听见慕容冲解释，他又看见擦了眼泪转过身来的苻瑶，触及到她通红的眼眸时，他心里一软：“瑶儿，你哭什么。”

　　“没什么，风吹眼睛了。”苻瑶说。

　　苻坚轻笑：“你这般说辞，你觉得父王会信吗？说实话。”

　　苻瑶眼圈又湿了，她憋嘴：“父王把我许给王将军之子王永，可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万一他很丑怎么办，我岂不是要同一个丑八怪过一辈子？！”

　　苻坚没想到她是因为这个才哭的，他抚了抚苻瑶的头：“瑶儿，你不用担心，朕见过王永，长相清秀儒雅，他清修好学，为人敏慧，配你正好，父王是考虑了许久才想同你们赐婚的。”

　　苻瑶听他这么说，这才擦了擦眼泪，半信半疑开口：“真的？”

　　“真的。”苻坚说。

　　“可是我不喜欢他怎么办？”苻瑶又问。

　　苻坚语气硬了一些：“瑶儿，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朕旨意已下，你只用遵命便是。”

　　苻瑶没有再多说，点了点头，她行了个礼，她转身离开了。慕容冲看着她的背影，眸色复杂。

　　苻坚见他盯着苻瑶，忍不住开口：“凤皇，你看什么？”

　　“没什么。”慕容冲垂眸。

　　苻坚不喜欢他这样眼里没他的模样，他抬起慕容冲的下巴，不容拒绝地吻了上去，慕容冲闭上眼睛，忍住心里的厌恶，他想，自己这般，无论如何，都再也不可能奢求那心中之人了。

　　过了年，天气渐渐回暖。

　　苻坚开始忙碌起来，他派兵进攻仇池国，攻打杨纂的叛军。

　　苻坚一忙，便极少到后宫之中来，慕容姐弟依旧常伴，却不像之前那般日日相随。

　　这一日，苻瑶正坐在亭子里喝茶，远远的，她便看见那姐弟俩走了过来，身后宫人相随，倒是有几分阵仗。

　　若是以往，苻瑶会起身避开他们，可是今日她不想，只因为阳光正好，她心情也好，不想挪窝，只想在这里好好地感受一下初春的日光。

　　慕容姐弟俩走到凉亭里，慕容焉轻声开口：“见过长公主，长公主好兴致。”

　　苻瑶坐在亭子栏杆侧，端着茶杯喝了一口，她指了指石凳：“娘娘和殿下请坐。”

　　姐弟俩坐下来，月芜恭敬地替他们斟茶。

　　上了茶，苻瑶便不吭声了，她只是盯着那化冰的池子，看着那冰面裂开，下坠，落入水里，再浮上来。

　　慕容焉看着她姣好的侧脸，微笑着开口：“公主如今已经定下姻缘，想来不日便要成亲了吧？”

　　苻瑶听见慕容焉这么说，她回过头，语气不悦：“成亲之事事大，岂是一两日就可以定夺的，况且如今父王忙于战事，前线将士们艰难，孤又岂能在这个时候大兴婚嫁事宜。”

　　慕容焉听她这么说，神色稍霁：“公主言之有理，是清河考虑不周。”

　　苻瑶看着慕容焉，她想，慕容焉都跟了苻坚一年了，连慕容冲也是，可是这姐弟俩在这宫里无依无靠的，慕容焉好歹还是个妃，而慕容冲，却是个连名头的鸾宠，曾经的皇子公主如今却变得连名分也没有，委实可怜。

　　想到这里，苻瑶面容柔和了一些：“娘娘不必在意，孤的事，孤自己会有所考量。”

　　慕容焉听她这么说，又笑了起来。

　　苻瑶看着这容颜昳丽的姐弟俩，她沉吟片刻，然后看着月芜：“我的橘子可好了？”

　　月芜用小金夹子把烤在炉火上的蜜橘夹在盘子里，然后剥了皮，她刚要递给苻瑶，苻瑶却挥了挥手：“先给娘娘和殿下吧。”

　　月芜又夹了一个橘子出来，剥开弄好然后端给姐弟俩。

　　“娘娘和殿下试试吧，”苻瑶笑着开口，“若是不喜也无妨，只有孤爱这么吃。”

　　姐弟俩都尝试了一下，热热的，酸甜的，说不出什么滋味，反正不难吃。

　　慕容焉用手帕拭了拭唇，轻声开口：“公主很喜欢吃橘子？”

　　苻瑶点头：“喜欢。”

　　慕容焉又问：“除了橘子以外，公主还喜欢什么吗？”

　　苻瑶只觉得她这问题问得奇怪，她回过头，还是认真开口：“孤爱好广泛，什么都有所涉猎，口腹之上贪食橘子，平日爱看书，偶尔抚琴骑马，这些都是闲事，娘娘也见过，其余之外，再无其他。”

　　慕容焉笑了：“公主同陛下说的一般，别无二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