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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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苻瑶抱着琴回到太极殿的时候,慕容冲正坐在榻前,他妖冶的面容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抬头看着她:“你去的时间,已经超过了一个时辰,朕不过给你半个时辰的时间,阿瑶,你没有做到守时。”
“对不起,凤皇,”苻瑶低声开口,“我去了长乐宫取琴。”
慕容冲看着她怀里抱着的古琴,他勾了勾唇:“取琴干什么?”
“你不是曾经对我说,想听《山鬼》么,我已经练好了,今日可以唱给你听。”苻瑶说。
慕容冲眸子里划过一丝讽意:“你这是因为朕让你去看孩子,你在回报取悦朕?”
苻瑶没有理会他语言的讽刺,她在地上坐下来,把琴放在膝盖上,她试了试音,随即拨弄琴弦,轻声唱起了那首《山鬼》。
她唱的时候,慕容冲看着她,目光格外灼热。看着她抚琴的手,她的长发,她的脸,她的眉,她的眼睛,她的红唇。恍惚之间,他仿佛看见了十一年前,那个在大殿上轻声歌唱的尊贵公主。
只是如今,她身穿红袍,长发披散,眉眼间满是妩媚。曾经的清冷高贵,在她身上已经逐渐消失,她被染上了世俗的颜色,再不复曾经的高不可攀。
十一年前的那个夜晚,他看着她时,只觉得她圣洁无比,似乎一切都不入她的眼睛。
慕容冲闭了闭眼,他想,如今,他终究还是把她拉入了这红尘里。
她再也回不去了,一如他也再也回不去了。
歌还是那首歌,只是人却不是当时的人了。
曾经他是阶下囚,如今他是人上皇。
曾经她是天边月,如今她是身边人。
她是他的了。
歌声唱罢,苻瑶看向慕容冲,她神色认真地开口:“凤皇,你喜欢吗?”
慕容冲神色微僵地笑了笑,他点头:“很好听。”
苻瑶听见他的夸赞,抿唇笑了:“凤皇,你可知这首歌在唱什么?”
慕容冲眸色略微复杂:“在唱什么?”
“这词,写的是屈原对楚怀王的忠贞与敬爱之情。”苻瑶说,“屈原就如同词中的山鬼等候她的爱人一般,殷勤盼望着楚怀王回头是岸,不要轻易相信小人谗言,使国家陷入动荡之中。”
慕容冲冷笑:“所以你今日唱这曲,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苻瑶知道他的语气就是生气了,她叹了口气:“凤皇,我知道如今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信了,我们之间成了这样,我也不想,可是我一开始是真心想要帮你。只是我能力不足,身份敏感,到头来才会造成今日局面。”
“你到底想要说什么?”慕容冲有些许不耐了,他听她说了太多次这种话了,早已经不想再听。
“凤皇,我只是想告诉你,以前是我错了,我不应该站在自己的角度考虑问题,我应该要有更长久的目光,才能保护你。”苻瑶说着,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保护我?”慕容冲只觉得她可笑,“你拿什么保护我?”
苻瑶知道他不明白她在说什么,她也不解释,只是放下琴,她慢慢起身,走到慕容冲面前,抚上他的脸:“凤皇,我们不要闹了,好不好?我们就不能好好在一起吗?”
慕容冲抬眸,他看着她认真的眼眸,嗤笑:“曾经我想同你好好的,你对我冷言冷语,如今我不想了,你却反悔了,苻瑶,你在逗朕玩乐吗?”
“凤皇,我只是想对你好,我们现在已经有孩子了……”苻瑶脸色有些难堪,可是她还是想要解释。
“所以你是为了孩子?”慕容冲狭长的眸子里满满都是讽刺,“朕不让你去见他,你舍不得,为了他委曲求全来讨好朕,想让他回到你的身边?”
苻瑶摇头,她有些震惊,慕容冲怎么会这么想?
慕容冲看她摇头,他眸色转为幽深:“还是说,你得知你的苻坚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被困五将山,难以逃脱,你的秦国覆灭是早晚之事,你怕朕杀了你,现在是在示好?”
苻瑶猛的瞪大眼睛,她不明白,慕容冲怎么会这么想,她根本就没有考虑那些。一时间,苻瑶的眸子里涌现出委屈,她眼眶泛红湿润:“我没有……”
“你没有?你觉得朕还会相信你吗?”慕容冲冷笑,他狭长的眼眸里凉薄一片,“苻瑶,朕不是傻子,有些事朕不说破,只是因为朕之前爱你罢了,可是你仗着朕对你的偏爱宠溺,愚弄朕,欺骗朕,还口口声声为了朕好,你觉得朕真的看不见听不着吗?!”
“我没有,”苻瑶后退两步,她眼里的眼泪大滴大滴滚落,“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你还说没有!”慕容冲起身,他表情彻底冷到了极致,他看着苻瑶,目光锐利如刃,“那朕倒要问问你,那日你从莲池旁离开后,可有见过他人?有人可有给你什么?”
一瞬间,苻瑶想起了韩延的话,他说慕容冲一直在派人跟着她,原来那一日,他早就知道了,他问她,而她没有说实话,所以他才会勃然大怒,把她关起来,如此羞辱她,还逼迫她和安安母子分离。
一时间,苻瑶脸色苍白得厉害,她哽咽略带哀求地开口:“你听我,你听我解释……”
“你还要如何解释?”慕容冲满眼失望地看着她,“朕那日问你的时候,你为何不说?你为何不承认?你告诉朕,那人给你的东西是什么?”
苻瑶张了张口,可是她却发现自己根本说不出口,那纸条上的内容,那包毒药,她都不知道如何说,于是她摇头哭泣:“凤皇,我没有想要害你,你信我……”
“你说不出口是不是?你不说,朕来说。”慕容冲勾唇,美艳绝伦,“那东西是苻坚派人来给你的,是一包药,还有一封信对不对?那信上让你把那药给朕吃了,朕会陷入昏睡,你便可以借此机会逃离是不是?”
苻瑶抬头看他,落泪的眼眸里出现痛苦和悲哀。
慕容冲看着她的眼神,心如死灰:“你肯定又要问朕是如何知道的吧,没错,朕抓了那名细作,严刑拷打,他说了实话,然后朕杀了他。——怎么,是不是又要说朕残忍?”
苻瑶再也说不出任何话,她只是木然地站在那里落泪,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慕容冲,只觉得她和他之间,此刻已经隔着万里鸿沟,任凭她如何努力,再也跨不过去。
“苻瑶,朕现在想问问你,那药,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朕吃?”慕容冲看着她的眼睛,“你告诉朕,如果朕今日答应你,同你和好如初,把孩子送回你身边,你就会动手,然后带着孩子逃跑?”
空气陷入长久地窒息与凝固。
苻瑶闭上眼睛,许久许久,她睫毛湿润,绝望地开口:“那根本不是迷药,那是毒药。”
慕容冲猛的看向她,眼神里的惊寒毫不掩饰。
“苻坚给我的,是毒药,”苻瑶看着他说,“他想骗我给你吃,把你毒死,可惜,我识破了。”
慕容冲抿唇,一言不发。
“如果我真要害你,你觉得你还会站在这里?”苻瑶淡淡开口,她擦掉的脸上的泪水,“慕容冲,我若真要杀你,早在平阳之时,我就可以杀了你,又何必看你一步步壮大至此。”
“我知道,你肯定会想,我是安插在你身边的细作,时时监视你的行为,传出风去。殊不知你这种想法愚蠢至极——”苻瑶眼眸瞬间锐利暗沉,“在跟你之前,我也是在深宫里长大的,你羽翼尚未丰满之时,我便已经看透你的野心,那时候我便知道,你若是离开长安,势必要对秦国不利——可是,我还是助你一臂之力,让苻坚放你走,慕容冲,你扪心自问,我若真要杀你,我为何要放你走?”
慕容冲看着眼前的苻瑶,恍惚之间,他仿佛又看见了那高高在上,清冷矜贵的公主。
“再说平阳之后,我同你在一起,日日和你相随,你领兵打仗,我可有问过你前线情况?若我真是细作,你又如何会大胜,占领阿房,入主长安?”苻瑶说着,脸上露出讽笑,“我为你叛国,到头来,在你眼里,我成了罪人,实在是可笑。”
“那你为何对朕之事,西燕之事了解得如此之深?”慕容冲追问她,他目光灼灼,眼神里似有一团火。
苻瑶别过了头:“我不能告诉你。”
“你不告诉朕,朕如何信你?”慕容冲嘲讽勾唇。
苻瑶垂眸:“慕容冲,从头到尾,我都是想让你好,可是你不信我,我的一切,在你眼里,都是别有用心。既然如此,我无话可说。”
说完苻瑶拿起地上的琴,转身就要走。
“朕说过,你不许离开这里。”慕容冲愤怒开口,“你现在是朕的鸾宠,你别忘了!”
苻瑶回过头看着他,她身上的红裙衬得她肤白貌美,眉目妩媚,她勾唇,露出一个魅惑的笑容,可是她的眼神却格外冷:“那么陛下,今天晚上,你想要如何?”
慕容冲没有说话,他只是拂袖大步离开,他一走,殿门便被关上了。
苻瑶软倒在地,她的眼尾,滑落伤心至极的泪水,可惜却无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