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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二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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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段星在咖啡厅打工的时间满了一个月,陈月琳本来想多开半个月的工资给他,但被陈爸劝住了:
“那孩子怎么可能愿意收?你去开个新的银行账户吧,把钱存在里面,等他上了大学用来给他买点礼物,兴许他还能收下。”
陈月琳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接受陈爸的建议,按照事先谈好的工资开了一个月的给段星。
她不知道段星为什么突然需要钱,但她从来没问过,没问段星,也没去问陈澈。只要不是什么大事,她一直愿意给孩子们一些自己的空间。
段星知道自己工作的时间其实远远不达标,只拿了三分之二,把剩下的三分之一交给了店员姐姐,说用来请大家吃饭,让她不要告诉陈老板。
店员姐姐屡次拒绝无果,只好很无奈地收下了。
韩志跟他要的是现金,他一次并没有拿很多出来,保证自己手头还富裕接下来三个月要还的钱,心里才有底气。
韩志看他真的拿出钱来倒是愣了一下,也没嘲笑他还得少,只是喷出一口烟雾说,下个月再来找你,别想跑。
段星问,段荷来找过你,给你钱了吧?
韩志瞥他一眼,怎么?我们都记着账呢,不会多要你们钱的。
段星摇摇头没说话,他知道自己肯定拦不住段荷。
段荷已经出院了,在家开始正常的线上远程工作,她联系过好几次段星要他不许出去挣钱,还转了两千块钱说做他十二月的生活费,段星没收,反正段荷瘸着一条腿没法到学校来找他,他非常胆大妄为地直接给退回了。
十二月马上就要过去,今年过年早,考试放假的时间也随之提前,还有一周就要迎来期末考,除了王霍他爸还在英语课上摆烂,其他各科老师都恨不得撬开这些浑浑噩噩的学生的脑袋往里面倾倒知识点,白花花的试卷发下去,班里充斥着学生们叫苦不迭的抱怨声。
期末前最后一次月考,段星依然稳坐第一,与季言拉开了8分的差距。
差距从一道选择题变成了两道选择题,段星没觉得多有成就感,直到做完贺林发过来的卷子,对比总分后发现自己在英城实验的排名也有一点进步,能排在第四名了。
他这才小小松了口气。
钱在挣,分数也在涨,虽然都很慢,但这种努力了就有回报的感觉非常好,段星这段时间心情不错,似乎一切都走上了正轨。
元旦过后陈澈的生日就要到了,段星算了算时间,挺巧的,正好是期末考前一天,看来注定是个不那么快乐的生日了。
他盘算着要不要考试以后再给他补过一个,就问陈澈:
“你之前都怎么过生日的?”
他们还小的时候,陈澈的生日都是由陈月琳和陈爸一手操办的,那时候夫妻俩还没有那么忙,他们会抽出很多时间挑礼物,亲手做蛋糕,带着他们俩一起出去玩,但那毕竟是很多年前了,段星不太清楚在他离开的这几年,陈澈的生日是怎么过的。
陈澈躺在他身边翻了个身,面对面看了他一会儿,说:“你别想这些了,还有几天就要期末考了,考完再过吧。”
段星有些惊讶,“这可不像你说出来的话,小时候你提前半个月就要开始念叨过生日了。”
陈澈笑了起来,凑过去和他脑袋挨着脑袋,心情不错地说:“你记得倒清楚,我以为你早忘了。”
“忘不了,”段星感觉陈澈的头发蹭到了自己的耳朵,有点痒,“你过一次生日能跟人说一百八十遍,全校老师同学恨不得都知道了,我记忆很深刻。”
陈澈不太满意地说:“你怎么只记得我小时候丢人的事情?”
“那我忘了。”
“不行。”
陈澈撑起身子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段星,段星躺着和他对视,“怎么了?”
屋里的灯关着,漆黑一片,窗帘若隐若现透出外面路灯的光,模模糊糊地勾勒出段星半张脸的线条,很柔和,看不太真切。
陈澈朝他呲了呲小虎牙,说:“不许忘了我的事情。”
“哦,”段星忍笑道,“那你吃蛋糕吃到半夜起来吐的事情我就记一辈子了。”
陈澈这次没反驳他,倒是认真地看着他说:“好。”
段星愣了愣,两人对着看了一会儿,他率先移开视线说:“不睡觉吗?好晚了。”
陈澈没再说话,挨着段星重新躺下了,一阵熟悉的薄荷糖的味道飘过来,他想,段星最近为了期末考又在吃薄荷糖提神了,老是睡不够,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他乱七八糟地想了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段星却没有很快睡着,睁着眼睛发呆,听着陈澈沉稳的呼吸声,盯了天花板好一会儿才慢慢闭上眼。
期末考前一天,为了排考场下午提前两小时就放学了,许箬在上次的火锅群里约着一起吃饭给陈澈庆生。
段星本来以为李沛和季言不会来了,毕竟明天就是期末考试,以季言最近的状态估计要争分夺秒学习,结果李沛直接拉着挂了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的季言一起到了饭店,把许箬给吓了一大跳:
“季言你怎么了?前两天见你还没这么憔悴呢,是不是李沛惹你了?”
李沛见许箬一脸不满地朝自己看过来,赶紧举起手说:“我最近乖得像狗似的,不过季言确实压力太大了,我说不动,你们劝劝她。”
许箬知道她确实一遇到考试就要每天点灯熬油地学习,叹了口气,有点后悔叫她来吃饭,有这时间还不如睡个觉休息一下,但季言还是温温和和地笑,“没事的,等考完试休息一阵就好了,咱们先吃饭吧。”
看样子她似乎并不太想惹得大家关心,桌上其他人也就没再多说什么,很默契地转移话题聊起了别的。
许箬已经提前点了一桌菜,是她说过想吃很久的江南口味,但陈澈吃了几筷子就皱起眉头,“怎么这么甜?连粥都是甜的。”
“那你吃这个,”许箬随手把餐前的一小碟黄瓜咸菜摆到他面前,“这个肯定不甜。”
“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寿星的?”陈澈夹了一筷子尝尝,痛苦地皱起脸来,“咸菜也是甜的。”
段星没忍住笑了出来,笑得手里的勺子都在抖,李沛在那边大声附和陈澈,“澈哥,我也吃不惯,咱一会转场吃烧烤去。”
许箬虽然很不满这俩人对自己做主点的菜是这个态度,但是一听说要去吃烧烤,她也没有任何意见地决定跟着去了。
“挺晚了,你要不要跟家里说一声?”段星看了看时间,许箬这个点还不回家,她爸妈估计要疯狂打电话找人。
许箬得意地晃了晃手机,“我提前说了晚上要补课,还找我们班同学做了人证,过一个小时再回家也不晚。”
“人证?不会又是上次在办公室那几个吧?”陈澈在一边听着,抬起胳膊搭在段星肩上加入了他们的对话,“没想到你做假证还是一把好手啊。”
“你就羡慕我既有头脑又有人脉吧。”许箬挥挥手,毫不在意地说。
“你真不……”陈澈笑着刚要说话,段星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段星不甚在意地接起来“喂”了一声。
那边吵吵嚷嚷的有些听不清楚,他正打算再问一句,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
那个声音很小,但是在一片混乱中还是轻易地被他捕捉到了。
他顿时握着手机愣在了原地。
那声音太熟悉,虽然已经埋藏在他记忆深处七年之久,他几乎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但那一瞬间,那个人熟悉而遥远的声音像一把利剑刺破漫长的光阴,尖锐地划开他混沌的记忆,尘封的往事就从裂口处奔涌而出。
措手不及,难以阻挡。
那个声音说:“小星,我是妈妈。”
其实段星想过很多次陆安安会在什么情况下重新回来,或许等她老了,或许要等自己得了绝症奄奄一息,再或许她这辈子都不愿回到这个伤心地。
但他万万没想到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陆安安蹲在他们曾经住过的家门前,安安静静地抱着自己的膝盖,邻居围着她站了一圈说着什么,段星跑过来三步并两步跨上楼梯,马上有人眼尖看到了他:
“她小孩来了,让开,都让开!”
围成一团的人让开一条通道,好几双眼睛齐刷刷地从陆安安转移到段星身上,段星感觉自己膝盖在颤抖,可能是因为刚才跑得太急了,他眼前冒起一片金花,耳朵里传来嗡鸣声,看不见也听不清。
直到有人伸手握住了他的肩膀,在他耳边说:“段星,我在这。”
是陈澈。
很神奇,段星感觉一下子又能听到声音了,图像和色彩也慢慢变得清晰,他回过神来,看了看一直低头坐在门口的陆安安。
陈澈把周围看热闹的邻居好言好语地劝回了家,然后握住段星的手腕轻声问:“需要我在这吗?”
段星摇摇头。
陈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楼道。
陆安安始终低头抱着膝盖蜷缩在角落里,瘦瘦小小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句话都不说,也没有看段星一眼。段星站了很久才慢慢蹲下来,很小声地叫了她一声:
“妈?”
陆安安颤抖了一下,有些茫然地抬头看了看他,好像不认识段星一样,盯着他看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是我儿子吗?”
段星顿时眼眶一热,手心紧紧地攥着,声音有些嘶哑地说:“是,我是,妈你怎么了?不认识我了吗?”
让他没想到的是,陆安安居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一个很单纯的、段星从没在她脸上见过的笑容,她说:“我儿子很厉害,很好。”
段星一愣,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凑近一些,握住陆安安冰凉的手,问她:“妈,你是从哪里回来的?发生了什么?”
陆安安似乎精神上出了些问题,记忆和智商都不像从前了,段星耐心问了很久才勉强从她七零八落的回答中拼凑出她的过往:
她后来的丈夫,那个姓罗的年轻人在几个月前生病去世了,失去了庇佑之后的她生活过得很困苦,很久之前就一直看不上她的婆婆和小舅子没了顾忌,开始每天打她欺负她,不给她饭吃,还在寒冬腊月把她赶出家门。
只有小姑子实在看不过去,偷偷帮她买了车票送她回了老家,并劝说她千万不要再回去。
接连遭受了两场婚姻的失败,陆安安彻底受不了了。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神情恐慌,面色苍白,段星不忍心再让她多回忆,拉着她说:“好了,不想这些了,都过去了。”
他领着陆安安走出单元门的时候,才发现陈澈还站在那里。
寒风凛冽,他冻得止不住跺脚搓手,看到段星出来赶紧上前,“走,我们先回家。”
段星看着他皱起眉头,“你怎么还在这?这么冷也不先回去。”
陈澈满不在乎地笑笑,用搓热的手心握住他的手腕,边往家走边说:“我已经跟我妈说过了,她正在回来的路上。”
说着,陈澈歪头看了看陆安安,跟她打招呼:“阿姨,您还记得我吗?”
陆安安有些怯生生地看了看他,眼睛里一片疑惑。
段星叹了口气,对陈澈说:“她……记得不是很清楚了。”
陈澈没有多问什么,回到家给陆安安烧好洗澡水,又去厨房准备做宵夜,段星跟着他走进厨房,犹豫着开口说:
“下学期……我还是回学校住吧。”
陈月琳肯定会留陆安安在家里住,这样一来就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段星不太想每天都蹭陈澈的床睡觉,想来想去还是回学校方便一点。
陈澈手里拿着两个鸡蛋回头看了他一眼,挑起眉毛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不行。”
没等段星说话,他又说:“刚才我就当没听到,以后别再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