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消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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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季归不知道身后发生了什么，他的脸埋在楚季茗的胸膛，只知道身后慌乱一片，挣扎的喊叫，医生的吼叫，直到最后彻底乱成一片。
楚季归只知道自己一步都没有动，身边最初有人碰撞，可最后只剩下护着自己的哥哥和年初迟。
“哥。”
这一声楚季归开口才发觉自己的嗓子哑的不成样子。
楚季茗摸了摸楚季归的头发，低声抚慰：“在呢。”
“小迟。”
年初迟紧了紧攥住的手：“嗯。”
楚季归定下了心，缓缓离开了楚季茗的怀里。一抬头就能看见楚季茗完美的下颚线。
整个医院此时听不见任何声音，楚季归向前走去，经过儿童诊科室，里面有桌椅磕碰的声音。
楚季归停下脚步，推开门。一个看起来只有五岁的男孩，靠着桌子挣扎着，脖子一侧有一个窟窿，血从中流了下来。男孩眼睛里没有任何杂质，干净的可以媲美清水，眼神里没有怨恨，没有恐惧，只有疑惑。
楚季归看着男孩慢慢没了呼吸，最后不再挣扎。
那双眼睛直直的看着楚季归，楚季归打了个寒颤，抬起手想做什么的时候又顿住了。自己能做什么呢？他无法说一句安息，因为……因为，自己是把灾难带来的人！
这一瞬间，楚季归恍然间知道了什么，怔怔地愣住了。
是自己，带来了这场灾难，明明那天看见了这个人的不对，自己却什么都没有说、什么都没有做。一直到现在，在看到男人“死而复生”的时候，他的反应是离开，而不是报警。每一次都有自己，每一次自己都在退缩。
楚季归沉默着，茫然的看着几十分钟前还充满人气的医院。医院的人很多，从来都是，可唯一一次，悄无声息。
“小楚！”
“楚哥！”
彷徨中有一群人在推搡着自己，把自己往外面带。
*
第二天上午。
楚季归从床上醒来，阳光被厚重的云层遮盖，许久不见。
眼前出现了重影，跌跌撞撞总是合不到一起。
“你没事吧？”
一声呼唤使楚季归回神，那是一道很陌生的声音，入眼的人也完全不认识。
楚季归没有回应，感觉到身边缺少了什么，手指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你有没有看见两名男性，和我在一起的。”
楚季归想起了最后听见的两声呼喊，语速很快的询问，像是想急忙确认什么。
眼前青年尴尬摇了摇头：“没有，我们过去的时候就只有你在，医院已经没人了。”
楚季归可以听见，他的心“咯噔”一下，就要动不了了。
楚季归声音颤抖的厉害：“你在好好回忆一下，他们两个都穿着大衣，一个看起来冷冰冰的，另一个有些可爱，都很高，还有、还有，和我年龄差不多，当时离我不远，只有几步的距离。”
又想到了什么，“他们很、很厉害，不会那么轻易就受伤的，会不会是你们没碰到。”
青年挠了挠头：“抱歉，真的没看见，会不会自己走掉了？”
如果平常听见了这句问话，楚季归会选择毫不犹豫地摇头，可现在楚季归只是顿了一下，恍惚地回答：“应该吧，不，他们就是自己走了，是这样的。”
楚季归的声音很轻，不仔细听根本识别不了。
青年递来一杯水，道：“我去问问有没有看见这两人，你别着急。”
楚季归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去思考两人会去哪里。可根本想不出来，两人从来不会抛下自己走动，不管什么时候自己周围最少会有一个人。
会不会回学校了？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楚季归急忙从床上下来。
出门第一瞬间楚季归才发现这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可他顾不上那么多，只知道找出口。跑到大门的时候才发现警察、救护车来了许多。
楚季归隐藏着自己，从人群钻出去。
身后有人在喊自己，楚季归头也不回地往前冲，马路上不知冲撞了多少车、碰到了多少人。
最后不知跑到了哪里，被身后追上的人抓住了，楚季归烦恨地甩开对方。
“警察，请同志不要冲动，跟我们回去。”
楚季归甩也甩不开这几个人，吼道：“我要去找我哥。”
警察只道：“不要着急，是你什么人 ，跟我们登记一下，我们会帮你寻找。”
楚季归听到“寻找”二字放缓了动作，警察趁机插话：“您要找什么人？有没有联系方式、住址、肖像这一类？”
楚季归从口袋里翻找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空荡荡的，曾经存在的两个号码消失不见。楚季归烦躁的装了手机，回答：“渡尚大学大二学生，住校。”
警察连忙记下：“医院已经封锁，里面没有人了，尸体已经搬出来了，您可以找一下。”
楚季归从未想过两人会死去，后两句话纯粹不听。这么多人一起找肯定比自己一人要效率高。
风休住，只剩下寒冷。
楚季归在警察中行走，嘴里嘟囔着：“不会有事的。”
到了地方楚季归才观察起这个地方，是座大型公寓，一人一间屋子能住下六十人。可惜目前加起来警察、医生还能剩下一点。
从医院存活下来的只有二十八人，楚季归没有找到熟悉的面孔，最终抵不过心切，尸体也一一看过，没有看见的那一瞬间放下心来。至少没有死去，只是生死不明……
整个医院就剩下了二十八人，楚季归攥着手，死死抠着掌心的皮肉。
这里没了熟悉的味道，楚季归此时才有了一种“身在异乡”的感觉。不是自己熟悉的宿舍，没有认识的人。没有好奇，只剩心力憔悴。
楚季归整理着情绪，从面部看只能看见布满血丝的眼睛和苍白到不正常的面部。
楚季归和睁眼看到的青年住在同一个房子里，两间卧室一人一间。
青年小心翼翼敲了敲门：“你还好吗，刚才到的水应该不热了，我再倒一杯。”
青年没进门，楚季归拿起杯子递过去，青年触碰到水杯的时候才发觉楚季归的手颤抖得有多么厉害。
接了杯子青年离开了，楚季归做回床上，低着头。
口袋扁扁的，楚季归拿出来，是手机。想起消失的号码，解屏打开，确确实实什么手机号都没有。
楚季归皱着眉，想不通为什么。
心烦意乱间青年又一次敲起了门。
楚季归这次没什么耐心开门：“请进。”
青年把水放在床头柜上，问道：“我可以坐在床上吗？”
楚季归胡乱点点头，青年坐姿随散，介绍着自己：“我叫度非生，在医院实习。放假想去这家医院看个小病，没想到遇上这么一出事故。”
楚季归道：“姓楚。”
青年并不介意楚季归不说自己的名字，自言自语：“这是我实习的第一年，没想到就出了这种事。不过我从小就比较幸运，这次一样，躲了过去。”
度非生不知道楚季归在不在听，也就随便讲讲：“我是跟着人群逃避的，路上死了不少人，什么样的人都有，孕妇、医生、小孩，各种各样，不过好在我的父母都不在这里。”
楚季归在听到小孩的时候颤了一下，度非生并没有看见，沉浸在刚才的暴乱中。
楚季归突然开口：“你不害怕吗？”
楚季归见到更多的人是害怕的、恐慌的、哭泣的，而不是度非生这样事不关己的讲解者。
度非生摇摇头：“我活着出来了，我能感觉的是劫后余生。因为出事的人里没有一个是我认识的，所以我没有害怕。”
楚季归通过对这个社会的认知和老师的授课，怀疑问道：“你是医生。”
度非生笑了，强调：“是实习医生。”
然后不急不缓道：“你们都认为医生都是无限付出、大无畏的救死扶伤的人，这没错。看着死去的人会感到难过、无力，救下一个人那是和死神争夺生命，这也没错。但离开职场、医院，面对大型伤亡现场，只能感觉到无力。那么多的生命在流逝，谁也无法控制，只能尽力而为。”
“可抛下一切来说，我活着就够了，我更应该庆幸，至少是活着的人。”
楚季归的功课是一等一的，堪称完美答案，可现在他不懂，前面说着生命的伟大，后面却说自己活着就够了。楚季归的感情很简单，单纯的喜欢和憎恶，然后把它们放大。
度非生看着疑惑的楚季归，笑着：“听不懂也没关系。你现在还在上大学？”
楚季归点头：“渡尚大二。”
度非生有些惊讶：“学弟呀，很有缘，我也是在渡尚大学毕业的。”
楚季归没有接话，不想关心这人是从哪里来的。
又有人敲门，这回两人同时抬头，这房子里没有其他人住了，这次又是谁敲的门？
“警察，请问有人在吗，我们在整理失踪人口。”
楚季归立刻起身，开门请人进来。
“是有人失踪吗？”
“嗯，两个。楚季茗、年初迟，失踪的时候和我在一起，渡尚大学大二学生，和我一个宿舍。住址……没有，年龄22、20，联系方式没有。”
楚季归被问过一次，该说的、知道的一次性都说了。
不过这次问得更加详细：“家属呢？”
楚季归一愣，模糊过去：“没有。”
“抱歉，还请留下您的联系方式，找到了好方便通知。”
楚季归随手写下一串数字。
直到警察走后度非生也没说过一句话。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