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停尸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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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泛起鱼肚白之时，风凛冽。
新闻播报着今年冬天南方的寒冷，温度从昨天的零下十七度掉到零下二十五度。不出所料的，B市休整一天。
所有人趁此机会摸上网络翻浪。
有一视频沉默的从几百次观看达到十几万，沉淀了一个晚上，拨开灰尘，破土而出。
是昨日楚季归三人在殡仪馆遇到的“诈尸”。
现场人们没有仔细观察，可一旦事情放在了网络之上任何差池都会被无限放大。都说人多力量大，几万人包括主播媒体都在盯着这件事情的发酵，隔几分钟就有爆料。
大清早视频底下有一帖子直线上升，是一匿名账号所写：我是医学生，你们停在三分二十六秒，放大红衣女性的脖颈处，然后是七分零二秒，放大手臂。学过医的应该都知道，那是出现在死人身上的尸斑。
起的晚点的人在头条热搜中便能一下看清，第一帖的标题总是十分夸张：B市殡仪馆边惊现诈尸现象。
人们抱着好奇的心进去，怀着恐惧离开。
这场风波一直到早七点才被撤下榜一，可网络中是无法制止。不仅是B市人心惶恐，连着其他地方也是胆战心惊。
曾经的早高峰不似之前吵吵闹闹，所有人都在沉默。知道这可能只是个幌子，但一眼望去穿红裙子的人寥寥无几，而有穿上的不知情者所有人都在躲避。
一上午下来人门气氛不高，压抑着。
要说活跃的就是学生，不管中小学生还是大学生，因为在校期间的半封闭，犹如隔世，也并不担心。
上午十点楚季归三人准时坐在大厅，特意挑后排位置。这位老教授特别喜欢提问，可惜视力不行，只能叫最前排的学生。
老教授看着面前寥寥无几的人，再看着后面乌泱泱挤成一片，老花镜后闪过一丝精光，显然有所预料。
大厅所有人看着老教授从手中不厚的一摞纸张中抽出一张，之后所有人都知道那是什么。
讲课中有不少人被点名提问，会的庆幸自己的运气，不会的垂头抱怨。
临近下课，老教授点名让楚季归三人留下。
当学生都走后，楚季归道：“教授，导师有事叫我们。”
老教授“哼”了一声：“你们两个是不是也有同样的借口？”
楚季归敢说：“是真的。”
老教授眯了眯眼，绝情道：“我已经跟你们导师说过了，我来和你们聊。”
楚季归还饿着肚子，劝阻：“教授，您说了两个小时了，休闲休闲，少骂我们两句。”
老教授不解风情：“不用，人老了，想多说几句。”
“你们三个说说。”
说完这句老教授看了楚季归一眼，老教授眼睛有些浑浊，但直触楚季归内心：“这个两年下来你们三个住校的有多少时间在学校，恐怕都凑不齐两个月。我知道你们都学会了，而且学的很好，可给学校点面子，每次活动想请你们作为代表说几句话，总没人影。至少手机多看看，外面的世界很大，你们都想看看，可沉淀一下不好吗？你们年轻人总是这样……”
三人硬生生从中听出了委屈，惭愧听着大道理。
老教授讲得忘乎所以。楚季归实在扛不住了，想起了老教授说的“多看看手机”，不动声色往亲哥身后躲，碍于老教授颜面不敢出声，用手机发送。
小楚：哥，我饿了。
名草：再等一个小时。
初年：我也饿了。
小楚：你怎么发的消息？你离教授那么近？
名草：……
楚季归和楚季茗同时抬头，教授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讲话，看着三人拿着手机玩。
老教授心痛：“我说让你们多看看手机就是这么看的吗？罢了，也不指望你们能听进去什么，三个小时了，走吧走吧。”
老教授身心憔悴，挥手赶人。
楚季归笑嘻嘻一手牵一人离开了大厅，拉着两人准备跑：“快快快，都要饿死了。哎，腿麻了。”
楚季归抬起大腿才发现有些麻，凄凄惨惨地看向了面前的两人。
楚季茗看了一眼自家弟弟的腿，又抬头回顾：“那边有同学卖吃的，我买一些，你们找椅子坐。”
年初迟拉着楚季归做到了边上的长椅，楚季归奇怪：“都已经零下二十度了，还有人出来卖吃的？”
年初迟不动声色，抱怨：“这什么鬼天气？冻死了。”
楚季归被拉回注意力：“你都穿了两件毛衣了，我记得大衣也是加厚的。”
年初迟“呵呵”笑两声：“不如你，说吧，今天穿的什么？”
楚季归好像很自信的样子：“毛衣！”
年初迟搜刮了楚季归身上一遍，像是抓住了什么，窃笑：“大衣是薄款的吧？”
楚季归不说话了，拨拉着衣袖，嘟囔不满：“就不能当作没看见吗？”
随后想起了离开的人：“保密呗。”
年初迟笑着：“就算我不说你哥也会知道的。”
楚季归不信：“怎么会，昨天是意外，他总不能天天都看我穿的什么衣服。”
年初迟裹紧自己的衣服，然后神神秘秘的说：“我知道你哥一会儿会买什么，曲奇和三明治，还有热饮。”
楚季归满脸的不信，表示：“我不跟骗小孩的人玩。”
年初迟听了之后随意的往椅背上一靠，闭目养神去了。
不久之后楚季茗回来了，手里拎着热饮，不过吃食却不是曲奇和三明治，而是新鲜冒着热气的烤冷面。
楚季归看了年初迟一眼，揶揄：“猜错了吧？？”
年初迟抬眼看楚季茗，楚季茗也看着他。
“猜什么呢？”
楚季归解释：“迟迟说你会买曲奇和三明治。”
年初迟点点头，楚季茗带着莫名的意味：“是吗，那真可惜，猜错了。”
楚季归吃着烤冷面，没心思管两人之间的争斗。每次都是，总是认为很了解对方。
楚季归问道：“今天还出去吗？”
年初迟、楚季茗一起点头，难得见两人思想一致 ，楚季归不忍：“不是嫌冷吗？今天零下二十度呢。”
楚季茗道：“走走吧，憋着不好。”
楚季归好奇两人难得的都肯出来，转眼间就忘了答应好的奶油蛋糕。
*
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冷了，楚季归关于零下十几度的记忆还停留在几岁时一处能称得上“乱葬岗”的地方。
楚季归跟着两人来到医院，也许是脑回路属于相同的那一类，楚季归立马反应了过来。
在城市能和尸体沾边的只有殡仪馆和停尸房。昨日的事发生在野生殡仪馆，馆内被封，现下只有医院的停尸房可去。
要说医院停尸房的不好，就在于医院人来人往，不好进，还归国家管。不像殡仪馆，随随便便就能进。
好在三人进的次数太多，知道怎么能应付过医院的盘问。
洁白的医院前是人来人往的车流，医院总是人多，尤其是节假日，平日里还算清静点，但也没有多好。
三人找到负责管理停尸房的医生，表明来意。
楚季归：“是的，我们想进去看看。里面都是逝去的人，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我们半个小时就出来，不会打扰到你们。”
一生或许也是头一次听见有人想进停尸房，琢磨不透，想来对自己也没什么坏处，一来二去也就同意了。
“咔哒。”
房门被关上。
这间房间很大，被摆放整齐的尸体一排排横在眼前。白布从脚盖过头顶，冷冰冰的。窗户紧闭，密不透风，轻薄的白色窗帘死气沉沉的垂下来。
楚季归见过无数尸体，但又和眼前的不一样。每次进来的时候，看见这些尸体，楚季归总能想到曾经那个乱葬岗。
尸身不全，缺胳膊断腿、没了眼睛牙齿的比比皆是。或许你要走很远的路，摔无数次的跤，才能找到布料一样的一只断臂。
血液混杂着，乌鸦、秃鹫争夺着，细菌和蛆腐蚀着。新鲜的尸体几天之后就会腐烂发臭，融入地面的土壤或空气中。
曾经那些尸体，无人记忆，无人安葬，没有人知道他们怎么死的，更没有人去在乎。
楚季归指尖颤抖，想抬起胳膊，可却觉得千斤重，只能勉强动动手指。
年初迟和楚季茗的目光停留在楚季归身上，带着道不明的情愫，似是遗憾，似是留恋。
终于楚季茗不忍心，温热干燥的手掌包裹住楚季归颤抖的指尖，年初迟也回以一个安慰的笑容。
楚季归愣了愣，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
风吹过，惊掠了窗帘。
楚季归眼角看见被吹起的帘子，还沉浸在刚才的情绪中，几秒后骤然抬头。
封闭的空间怎么会有风呢？
入眼的事物很突兀，架子上不远处一个“人”，原本盖在头上的白布随着坐起的动作滑落到小腹前。
昏暗的视线阻挡不了楚季归辨认，那是昨天街道上被咬的男人。男人病服一边的肩膀向下垂落，显然是昨天被咬下来的那一块。
楚季归摒除周围的一切，看着眼前的“人”，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很有力，象征了自己的鲜活生命。
楚季归缓慢向后倒退，直到背部抵住门板。
当男人转头的瞬间，楚季归像是怕看见那张脸一样，迅速关上了门。
等冷汗滴入眼睛后，眨了眨眼，看着走廊人群拥挤，恍如从地狱回到人间。
回神过后楚季归才发现他哥和年初迟已经在外面了。
年初迟问道：“刚才叫你半天没出来，我和你哥就在外面等你了，你这汗水怎么回事？里面很热吗？”
楚季归压下心底的慌乱，摇摇头。
楚季茗看着楚季归，出声道：“走吧，半个小时多了，医生刚才来催了。”
楚季归想，这么久了吗？
本身的落魄被压在心底，迈出脚步。
“哐。”
清脆的撞门声。
楚季归平复的心从背后的声音激起狂风暴雨。
年初迟疑惑道：“里面还有人吗？”
楚季归安静了两秒才磕磕绊绊回答：“不，没、没有。”
“哐。”
随着楚季归的生落，身后的门又是一声震动。
楚季归站在门前不知进退。
门撞开的一瞬间，楚季茗拉了楚季归一把。原本温热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滚烫，仿佛要烫进楚季归的心里。
楚季归觉得天翻地覆，有什么东西正在消失，又有什么东西找到了出路。浑浑噩噩间被拽入他哥的怀中。
楚季茗护得楚季归很紧，年初迟也拉着楚季归的手。
曾经他走过繁华闹市，可一路走，一路散落了许多东西，他不知道是什么，只知道自己找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停尸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