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帕格尼尼随想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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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和帕特里克?卡文迪许见过面后，夏洛克?福尔摩斯就多了一个可以使唤的人。
这么说或许不太恰当，因为他目前的助手始终是赫尔薇尔?洛克哈特，不过当他发现帕特里克的头脑似乎也足够灵光，就被一同留在蓓尔美尔街分析目前所收集到的所有资料。
他们用图钉在墙壁上钉满了照片，连接于点与点之间交错纵横的丝线在眼前织成一片暗红的蛛网。帕特里克看见这面墙的第一眼就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侧过头望向堂妹赫尔薇尔，发现她饶有兴趣地凑近，仰起头仔细端详着照片里稍显模糊的字迹。那是一份被拍摄下来的文件，上面是诺斯布鲁克男爵和内阁几位大臣的谈话记录。
买通他们的仆从恐怕要废不少功夫……她一边对站在一旁的夏洛克和帕特里克这样说，一边让目光顺着红线寻找与其相关联的其它情报。“这对于麦考夫来说算不上什么难事。”夏洛克回答道，“早在去年二月，他就已经在留心收集这些东西了。”
这面墙是福尔摩斯兄弟俩共同的杰作。
上一次福尔摩斯家的兄弟二人携手合作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他们两人都已经不太记得了。
自夏洛克能够自己点燃酒精灯，不用踩着板凳也够得到水槽的那一天起，兄弟俩当中更为年幼的那一个就始终在试图避免向兄长求助，力求独自完成每一场感兴趣的化学实验和每一个放在显微镜底下放大数千倍的组织切片。能让他们齐心协力，短暂地握手言和的事情恐怕是逃离父亲西格尔那双抓他们坐上马车，代替自己陪妻子前往剧院听歌唱家们在舞台与灯光下上演一出又一出剧目的毒手，也有可能是为了避免母亲维奥莱特叫他们乖乖坐在沙发上打毛线织围巾甚至捏着细针刺绣。
总之，像今天这样抛开过往数以百计的胜负局面，将两人全部的智慧用于一处是放在几个月前谁都无法想象的事情。
夏洛克带来的情报弥补了麦考夫对约克郡和剑桥郡的信息空缺，而德文郡和贝德福德郡处有卡文迪许和罗素两家在暗地里盯梢，自拍卖会那天达成合作后，年轻的政客掌控了相当多一部分勋贵近一年以来的动向。
他们将这些信息铺开在眼前，进行汇总，再依照之间的联系将它们钉在隔壁住所的空白墙壁上，用近一年的时间织就这张将每一个见过它的人都笼罩其中的罗网。红线汇聚于伦敦，从涉事人员在去年复活节前的行动轨迹来看，他们或多或少地在大英帝国的心脏驻足过几日。这甚至都用不着花费心思调查，街头巷尾多得是流浪的男女充当见证一切的眼睛，唯一麻烦的是从他们口中撬出一年前的往事并辨析真伪。
帕特里克忍不住打断夏洛克对情报搜集过程的侃侃而谈，问他：“这是怎么做到的？”
“我是说，好几天前的事情都有人会记不清楚，你们怎么判断他们的证词都是真的？”
“动动你的脑子，卡文迪许！”被打断讲述的夏洛克语气不耐，“我们又不需要全然依靠他们的证词来还原过去，只要他们还记得有谁在伦敦花天酒地就行了，鸦片馆或者红灯区，哪怕你走在街上都有人会注意到你。”
谁会忘记一个杀死他们儿女的凶手，谁又会注意到在阴沟里挣扎着过活的无数生命当中的其中一个？哈金斯为他们带来了全新的思路，流浪者才是遍布全城的眼线。
这就是安东尼叫你来陪我伦敦的原因——赫尔薇尔拍拍表兄的肩膀。帕特里克比起塞德里克的确更加聪慧，否则在他年幼时安东尼也不至于三天两头拿女扮男装去读书的侄女进行对比，搞得后来很多年里表兄妹之间的关系不咸不淡又尴尬非常。
“塞德里克太老实，你作为他的兄弟自然应该帮他长长脑子，否则哪天他被人卖了还在傻乐着帮对方数英镑。”
……塞德里克倒也没有好骗到那种地步。
帕特里克张了张嘴，打算为他的兄弟辩驳几句，然后想起在堂妹看来除了零星几个人之外的别人都是这种令人不忍心再看第二眼的蠢货。于是他闭上嘴，乖顺地点头，记下这些话准备拿去嘲笑兄长。
“所以他们最后一次大规模会面是在复活节的前一天，以贝尔、巴林、斯宾塞、萨基姆、达布林几大家族为首，共聚白金汉宫。”赫尔薇尔在看完所有资料后得出这一结论。
——实际上，那段时间皇宫内并未举办任何大规模集体性活动，负责皇室成员生活起居的女仆长和总管也抱怨过他们离开时总是带着难以清除干净的痕迹。麦考夫补充道。
“甚至在最开始，有一位大人沿途滴着血，被王子带着人抬到蓝色宴会厅附近然后就不见了踪影。”总管在“偶然间”聊起这一话题时忍不住抱怨，说他们为了保持地毯的清洁废了很大一番功夫。
在皇宫的领地里存在连总管都不清楚的地方，除了禁地恐怕就是暗室。
夏洛克总结：我们的范围缩小了很多，至少不用再把五百多个房间一间一间地找过去，只要在蓝色宴会厅周围寻找可能存在的暗室就可以了。
这就是他如今和麦考夫两人不时敲敲墙壁，又瞪大了眼睛瞧墙壁上砖缝的原因。微微向下凹陷的地面引起夏洛克的注意，两块地砖之间细微的颜色差别在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同，麦考夫曲指敲击墙壁——显而易见的中空声音。确认内里中空的部分始终安静，里面并未藏有旁人之后，他稍加用力，其上挂着一大幅油画伪装成墙壁的暗门便露出一道一指宽的缝隙。
走进密室，里面出乎意料地空旷，除去一些必要且统一的家具之外没有别的装饰，唯一不同的是里面立着一个一人半高的十字架，横向伸展开的两侧沾着早已干涸的深色痕迹。
“看来就是这里了。”麦考夫站在十字架前，闭上眼睛。“贾斯汀?洛克哈特的死亡第一现场。”
——而这个房间距离他往日向女王陛下述职的地方不过十余米。
此时此刻的宴会大厅，赫尔薇尔坐在席上笑着回应维多利亚女王陛下偶尔投来的目光。她乐于伪装出一副君臣相和的姿态给所有人看，哪怕她很清楚今天出席这场晚宴的人有相当多一部分是害死她父亲的帮凶。
爱德华一直担心她会恨。怨恨鸦/片，怨恨贵族，怨恨皇室，然后在没有尽头的怒火当中彻底迷失。实际上赫尔薇尔根本就不知道该去恨谁，自己也好，贾斯汀的接班人麦考夫也罢，又或者围攻他的毒/枭，还有放任谋杀发生在眼皮底下的女王，一个一个恨过去太浪费时间又太累。数量极大的帮凶分担了谋杀的罪，而他们中的大部分是必然无法接受审判的。
那这样的恨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在心里数着秒，计算着福尔摩斯兄弟探寻真相的进度，还有宾客们发难的时间。如果夏洛克他们此番前去没有任何可靠的结果，从此世界上恐怕就没有第二个姓“洛克哈特”的人，监察政府引导航向的重任也将全然托付给现任的掌玺大臣。从一开始赫尔薇尔就做好了和父亲一同葬身皇宫的准备，只是还没猜到这一次皇室会编造出什么样的借口告知德文郡公爵。
在走进皇宫的前几分钟，她就告诉帕特里克，说如果她死在这里，要把她的遗体带回约克郡的哈罗盖特。
“如果埋在这里，我怕女王陛下这辈子都睡不安生。”她才不会像父亲那么善良，怎么也该让白金汉宫成为比肩洛夫图斯厅（Loftus Hall）的闹鬼圣地。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如果能完成计划里的每一环再大摇大摆地走出皇宫那再好不过。
密室内，夏洛克?福尔摩斯将香水瓶中的试剂喷洒在十字架周围，随后为墙面与地砖上隐约可见的轮廓脊背生寒。被铲除的血迹星星点点地散布在四周，出血量虽不足以致死，却也证明了总管的话。而那十字架上出现的钉痕，他比划了一下，如果一个成年人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话，钉入钉子并在木板上留下血迹的部位只有可能是手掌。
“……这是要仿造耶稣受难吗？”夏洛克发出意味不明的感慨，随即催促麦考夫拿出费了番功夫藏进公文包里的相机，拼装完成后拍了整整两个胶卷的照片。
”我的任务已经完成，接下来就要看你的演技了，麦考夫。”
宴会举行到一半，原先紧闭的大门打开了一道缝隙，走进来的人让原本尚在交谈的宾客霎时陷入寂静。如今在政坛上崭露头角的高官走到维多利亚女王陛下身边，俯下身说了几句，说位于蓝色宴会厅附近的密室被闯入者发现，里面的东西尚未完全清理干净，等到他偶然经过时并未发现闯入者的身影，恐怕早已离开皇宫了。女王猛地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赫尔薇尔?洛克哈特，发觉她带来的那个斯科特?霍华德早已不见身影，只看见对方笑着向她举杯致意，同时无声说道：
“——将军（Checkmate）。”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帕格尼尼随想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