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红颜劫3 ...
-
走在银甲军最前面的年轻将军很难不让人不注意,张顺脑海里只有四个字,盛气凌人。这位年轻将军凤眼傲气凌厉,骑着汗血宝马,手持一杆盘着虎纹的颀长银枪。
薛玉棠十四岁随当今天子出征,十五岁十万军中取上将首级,一杆银枪横扫千军如卷席,可谓是大唐开国来最骁勇善战的少年将军,战功赫赫,现在官至骠骑将军,十万龙武军的统帅。安乐县离龙武军的驻地只有半天的路程,昨日伍青就是去请这位将军来帮忙的。
在众人的瞩目下,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已经行至顾白卿的跟前,笑意满盈,“你真是干大事的人啊,到任第二天就做出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事,真是一鸣惊人,他日再被流放一次指日可待。”
伍青捂嘴掩笑,三年没见薛玉棠还是这么喜欢挖苦人。顾白卿咬牙切齿,眼下还需要他帮忙只能先忍下,“我叫你来是帮忙的,不是让你来阴阳怪气的。”
薛玉棠爽朗地大笑,“你这榆木脑袋还怕人阴阳怪气,行啊,三年不见,脸皮倒是消磨薄了,这是好事,真的,我绝对在夸你。”薛玉棠翻身下马,龙武军分列两侧站立,本来气势汹汹地张家家仆瞬间没了气势,龙武军在安乐县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年轻的骠骑将军薛玉棠令蛮夷闻风丧胆,大唐百姓谁人不知他的名讳。
薛玉棠看向张宗朗,“张家老爷子我理解你的心情,正常人谁受得了开棺验尸是吧。“
顾白卿狠狠瞪着他,薛玉棠见他气得干瞪眼的模样反而笑得更开心了,“但是符合官府办案的手段,你若执意阻挠,我只能强行将你送回家了。”
张宗朗身子颤抖,“你们——你们——”眼看就要晕过去了,薛玉棠高喊道,“张员外年事已高,眼下又身体不适,薛岭,还不派几个人把张员外送去就医?”
薛岭是薛玉棠的副将,马上心领神会,叫上两三个龙武军把张老爷子架起来抬走了,张宗朗气急败坏,一路骂骂咧咧,围观百姓即便有怨言也不敢再说什么。
三年没见还是那么气人,顾白卿憋着一肚子气,“开棺!”
张顺带着一众捕快把张有生的坟墓挖开,撬开棺椁,恶臭熏得人干呕,张有生死状恐怖,半个多月以来,尸身已经腐化不堪。薛玉棠都忍不住蹙起眉头,顾白卿戴上护具,开始验尸。围观百姓不乏忍不住干呕的,顾白卿像是看不到闻不着一样,仔仔细细地检查着尸体,和李锦棠一样,双目被剜,手指皆被斩断,□□也被割去,唯一不同的是张有生是被尖锐之物刺穿喉咙而死。
顾白卿把尸体翻过来,在他左侧的头发上发现一片早已变暗的红渍,他拿白帕子沾了些,气味早被尸臭浸染,看得出不是血迹而是胭脂红。
一个时辰的验尸,捕快吐了一波又一波,眼看要到正午了,太阳高照,阳光分外刺眼。顾白卿终于验尸完毕了,捕快又把坟重新砌上。薛玉棠站在树荫下,嫌弃之情溢于言表,顾白卿乘机挖苦,“咱们薛大将军也有受不了的时候啊。”
薛玉棠,“我哪里比得上你,即便给你一碗面你也能当着那具尸体吃完,毕竟你从小就异于常人,我自然不敢与你相较高下。”
顾白卿懒得再和他搭话,“走吧,下一处。”
薛玉棠,“什么?还有下一处?”
顾白卿笑笑,“今日我要开两副棺,有劳薛大将军护送了。不过大将军若是累了乏了,可寻个阴凉地歇着。”
薛玉棠翻身上马,“三年来脸皮消磨薄了,嘴皮子也利落了,挖苦起人来也是信手拈来。”
顾白卿反讥道,“若没有薛大将军的千锤百炼,哪有今日我的利落嘴皮子?我得好生感谢您才是。”
薛玉棠俯身,眼带笑意地望着顾白卿,“感谢?看你字字句句带刺,恨不得用你的尖牙撕扯下我的皮肉,这算哪门子的感谢?”
顾白卿不真切地笑笑,“我这人吃肉甚挑,不是所有的肉都能下咽,尤其是味同嚼蜡的糙肉,吃了塞牙不说,还容易闹肚子。”
“你……”
顾白卿头也没回地赶往下一处坟地,有龙武军镇场,白家这边倒是顺利不少,白家二老因为丧子卧病在床,白有成还有个姐姐早已出嫁,对于顾白卿要验尸一事没有多言。白家成的尸体腐烂得不是太厉害,尸体的惨状和其他二人一样,致死的原因是割喉。
折腾到下午,顾白卿才带着人回县衙,薛玉棠也跟着来了,“薛大将军你不回驻地跟我回来作甚?”
薛玉棠,“顾白卿你叫我来,我就来,叫我走就走,你当我是你的护卫不成?再说了,我大老远跑一趟连口水都不招待,顾白卿你未免太过分了些。”
顾白卿,“算我欠大将军一个人情,他日必还。”
薛玉棠,“怎么还?”
今日若不是薛玉棠在场,他一个刚到任两天的年轻县令就敢开棺验当地颇有名望张员外儿子的尸体,怕是会被百姓群起攻之吧,“大将军想我怎么还?”
薛玉棠眼睛一眯似在盘算什么坏点子,“听闻本县的醉仙楼非常有名。”
顾白卿就知道,这家伙从小到大从来都是得理不饶人,不得理也不饶人。“那今晚我在醉仙楼宴请大将军。”
薛玉棠,“有劳顾大人破费了。”
薛玉棠大笑而去,顾白卿气得跺脚,谁让他说不过也打不过呢。门庭冷落的醉仙楼今晚迎来了贵客,曹满乐呵呵地忙前忙后,薛玉棠倒是不客气,把龙武军都带来了,顾白卿四个月的俸禄都砸在今晚的醉仙楼了。
看顾白卿煞白的脸,薛玉棠笑得更大声了,“我说顾大人,你请我吃饭,自己绷着张脸,这让我如何下咽啊。”
顾白卿僵硬地举杯,“今日多谢大将军了。”
薛玉棠,“感谢他人全程绷着一张冷冷清清的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花楼的姑娘因为不给钱摆脸色了呢。”
顾白卿怒拍桌子,“薛玉棠你不要太过分!”
薛玉棠继续笑着,“你还是这么个脾气,说几句就生气。”
顾白卿,“还不是你太气人,从小就爱欺负人。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你了,一直挖苦我不算还一直捉弄我。”
薛玉棠,“你看,说几句就委屈上了。不会要哭了吧?行行行,都是我的错。你这性子得改改了,不然在官场上呆不久,三年了你还是一点儿都没变,顾白卿还是那个顾白卿。”
顾白卿目光冷厉,三年前东县老妇柳氏赤脚千里到长安状告清河崔廉奸杀自己的女儿,从县到州无人敢管,老妇人千里到长安告状,当时担任大理寺少卿的顾白卿接下了这个案子,还逮捕了崔廉将他收监大理寺监狱。引来清河崔氏的不满,当时朝中不少官员向顾白卿施压。
怕案子最后不了了之,顾白卿把布告贴满了整个长安城城,引得民间怨声载道,核定崔廉的罪名后他直接将人拉到菜市场问斩。
按照大唐律例,处死需得到天子的批复,他没等到天子的批复就把人当街问斩了,此举实在僭越,虽然在他把人斩首示众后天子的旨意才送达,为此他丢了官职被流放岭南三年。
顾白卿不后悔,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因为犯罪者是清河崔氏,从县到州无人敢问敢管,逼得六十岁老母千里奔波到长安城告状只求一个公道。他当时急着把人砍头,是怕清河崔氏动用朝中的关系让案子无疾而终。
顾白卿当街斩首清河崔廉为百姓伸冤一事为人称道,天子更是对他赞赏有加,不过还是流放了他,流放岭南之后他协助当地官差破获了税银丢失案,消息很快传到了长安,天子大喜,赦免了他的罪任命为安乐县的县令。
薛玉棠知道他倔,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人,“我也没说你当年做得不对,可你当时太过激进,若不是你的母亲是博陵崔氏女,你差点就死在昭狱里了。因为你清河崔氏和博陵崔氏两族险些水火不容。”
顾白卿,“即便我母亲不是博陵崔氏女圣上也不会杀我。”
薛玉棠无奈地放下酒杯,“你是看准了圣上打压清河崔氏的意图了吧。”
顾白卿没有回答,有些话知道就行没必要说出来,“祸从口说,薛玉棠你注意些。”
薛玉棠,“我敢说自然不怕有人听到。好了,不说这些了,安乐县的这几起命案实在骇人,手段残忍得令人发指,你开了两个墓可有发现。”
顾白卿,“第一位受害人张有生的尸体虽然腐烂严重,但是看他致命伤的创口,凶器应该是簪子之类的尖细之物,他手指的切面是多次砍切所致,看上去像是第一次行凶,害怕紧张的情绪让他的行动出现了迟疑,才有了迟缓之下多次砍切的切面。而第二位被害人白家成的致命伤是割喉,手法干净利落,凶手行凶的时候没有丝毫犹豫,快准狠。手指的切面整齐干净,一下就砍断了他的手指,非常利落,像是习武之人的手法。”
薛玉棠,“会不会经过第一次杀人后,凶手的手法和心里更为成熟了。”
顾白卿,“起初我也以为是这样,但是和李锦途的尸体对比下来,我觉得杀害白家成和李锦途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薛玉棠喝了一杯酒,“为何?”
薛玉棠,“我查看张有生的尸体时发现伤口更多是力气不足所致,不得不多次砍切。下手的时候带着极深的怨恨,即便在恨意的驱使下也因自身力量不足被限制,故多次砍切。而白家成和李锦途的手脚没有被反复砍切的痕迹,几乎全是一下就斩断了。凶手下刀的时候带着排山倒海的恨意和愤怒,所以落刀果决狠厉,被害现场的地上才留下那么深的砍痕,而张有生遇害现场的痕迹却很浅。故此可见是凶手是两个人。”
曹满乐呵呵地端上菜,“顾大人,薛将军,醉仙楼的酒菜可还可口?”
顾白卿,“非常可口,醉仙楼果然名不虚传。曹满,昨日我问你少东家遇害前你可曾看到什么人,你没有说实话对吗?”
曹满的笑容瞬间消失,站立难安,薛玉棠拍拍桌子,凌厉的凤眼不怒自威,“知情不报,可是想挨顿板子才愿意如实交代。”
曹满吓得马上磕头,“薛将军饶命,我说,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