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玉案》叆雪霏霏

2、红颜劫2

　　李忠和李昌都愣了一下，李昌疑惑地看向顾白卿，“顾大人何出此言？小儿今年二十有四，确实到了该成家的年纪，奈何这孩子非说不考取功名不成家，我也苦口婆心地劝过这孩子，只是平日里百草堂实在太忙了，无瑕顾及他，才一直拖到今日，如今我这一脉要断子绝孙了。”李昌捶胸顿足，悲痛万分。

　　顾白卿，“所以贵公子到底有没有交好的女子？”

　　李忠，“少爷的饮食起居都是我照料的，少爷整日忙于读书考取功名极少出门，最多和张公子他们去醉仙楼舞文弄墨，绝没有交好的女子。”

　　顾白卿，“张公子？”

　　李忠，“张有生张公子，我家少爷和他们自幼玩在一起，感情甚笃，可谓情同手足。”

　　顾白卿，“张有生，白家成，还有别人吗？”

　　李忠回，“还有王记当铺的王天和公子，古记糕点的古十九公子，他们五个人自幼相识，在同一所学堂念过书，被百姓们称为安乐五少。”

　　顾白卿神情淡漠，“我知道了，今日多有打扰了。我一定尽快破获此案，还望李大夫保重身体。”

　　“张捕头，天颂书斋那边去确认过了吗？”

　　张顺，“回大人，这事我正要跟您说呢，我去确认过了李公子遇害那天根本没去天颂书斋。”

　　顾白卿，“没有去书斋，那他去了哪里？又为何在家中遇害？”

　　离开百草堂，对面墙角有个乞丐懒洋洋地晒着太阳，“张捕头那乞丐是何人？”

　　张顺，“回大人，他叫阿四，从下塘村来的，那村子前几年闹了瘟疫死了不少人，他就流落到这儿来了，常出现在百草堂外，全是因为李大夫心善经常给他饭吃。”

　　顾白卿朝阿四走过去，阿四一双干瘦细长的腿，脚上一大一小两只破旧的草鞋，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没有一处好的地方，脚边摆着口缺角的瓷碗，放了几个铜钱。“阿四——”顾白卿喊了他一声，阿四还在呼呼大睡，虽然是个乞丐但是能在大街睡这么熟，倒是个豁达的人。张顺上来推了一把，“阿四醒醒！”

　　阿四被吵醒非常不情愿，“谁啊？”一看身边站着张顺和顾白卿赶紧站起来行礼。
　　“张——张捕头怎么是你啊？”

　　张顺，“这是咱们县新上任的县令顾白卿顾大人，现在顾大人有话要问你，你老实回答。”

　　阿四一听县令二字，吓得跟哆嗦了一下，“顾——顾大人，您问吧，小的知道的都告诉您。”

　　顾白卿在他破碗里丢下几个铜板，“不要怕，我只是问你几个问题，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即可。三天前午时你可在这里？”

　　阿四从容了些，不过跟县令说话他还是紧张地手脚不知怎么放，“在，只要不下雨我都在这里。”

　　顾白卿，“所以三天前的午时还没下雨？那你可看到有人进出李家？”

　　阿四，“是，没有下雨。不过天阴得厉害，我准备去破庙躲雨呢，不过确实有人进去过。”

　　顾白卿，“大概是什么时辰？模样可看清楚了？”

　　阿四点点头，“我知道那个时候还没到午时，是个蓝衣白裙的女人，个头不高，不过她戴着面纱，我没看见她的脸。”

　　顾白卿眼中似有亮光，不过面上并无任何表情，“她头上可有戴花？”

　　“戴花？”阿四努力回忆着，“好像有，我——我记不清了，隐约觉得好像戴了。”

　　顾白卿，“那你看到她出来了吗？”

　　阿四摇摇头，“当时快下雨了，我先去躲雨了。就看见她进去了，至于她有没有出来，何时出来的，我真不知道了。”

　　顾白卿，“对了，你可有看见李锦途何时回来的？”

　　阿四挺不好意思的，“这个我真不知道，因为一上午我都在睡觉。”

　　顾白卿，“最后一个问题，那女子进门的时候可有人来给她开门？”

　　阿四回忆着，坚定地说道，“没有，我记得是她自己开得门还插上了门栓，我听到栓门的声音了。”

　　顾白卿，“没事了，你继续晒太阳吧。”

　　张顺和几个捕快跟在顾白卿身后，这个新来的县令到任第一件事就查案，倒也新奇，眼看走到了醉仙楼。顾白卿径直走进去，“老板在吗？”

　　醉仙楼里没几个人，伙计曹满百无聊赖地播着算盘，一看来了客人马上精神起来，“客观是吃饭还是住店？”

　　张顺尽职地往前一站，“这是咱们县新到任的县令顾白卿，顾大人。”

　　曹满马上收起笑嘻嘻的脸，赶紧行礼，“见过顾大人。”

　　顾白卿环视着冷清的醉仙楼，“听闻醉仙楼是安乐县最有名的酒楼，为何门庭如此冷清？”

　　曹满一脸无奈，“还不是——唉，十天前我们少东家在二楼的雅间遇害了，发生了命案，这醉仙楼就鲜有人来了。”

　　顾白卿，“少东家是十天前何时遇害的？”

　　张顺，“大人，白少东家的尸体是曹满亥时发现的，不过仵作验尸说遇害时间应该是在酉时左右。尸体惨不忍睹，和李家少爷一样。”

　　顾白卿轻叹一声，“曹满你们少东家遇害前可看见什么人进出他的房间。”

　　曹满下意识地一愣，随即尴尬地扯了扯嘴角，“那个时候醉仙楼客人最多，我忙前忙后哪里注意得到。”

　　顾白卿没有再多问离开醉仙楼，“张捕头，县里种桃花的多吗？”

　　这没头没尾的一问，张顺顿了片刻，四处张望着，“回大人，应该很多吧，我最近走街串巷的时候看到不少人家的墙头伸出含苞待放的桃枝。”

　　顾白卿，“我来的路上也看到很多桃花含苞待放，但还未盛开，可有已经开了的桃花？”

　　张顺挠挠头，“这还真没注意。”

　　顾白卿，“那张捕头找找看，县里哪里的桃花已经开了。还有，李锦途早间离开家后的行踪继续查，安乐县不大应该有人看到过。”

　　张顺和身后的几个捕快大眼瞪小眼，顾白卿回县衙一刻也不停地翻阅着卷宗，第一起案子的被害人张有生死状和其他二人一样，死状如此恐怖，可见凶手对被害人怀有极深的恨意。乡邻也说这三个人除了张有生有些骄纵，其他人都是性情温和的良家子弟，并无与人结怨，到底是何人与他们有这么深的仇恨，要用如此残忍的方式将他们杀害。

　　顾白卿走了不少路，今天还没来得及吃饭，腿也酸得厉害，要是让他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挖苦自己呢，好死不死自己偏偏来了安乐县还能碰见那个冤家，真不知道是个什么缘分，不过明日他要开棺验尸，确实还需要这个冤家帮忙。

　　“公子，公子！！”伍青喜笑颜开地回来了，“公子，薛将军说了明日必然准时前来，您就放心吧。”

　　顾白卿冷着张脸，“他这人可不会随随便便帮忙，答应地此般爽快，肯定又准备好整我了，说吧他提什么要求了？”

　　伍青，“我也问了，可是薛将军说等见了您亲自说。您和薛将军从小一起长大，他必然不会为难您的。”

　　顾白卿冷着张脸放下卷宗，“为难？从小到大他哪次不是想尽办法地欺负我，仗着自幼习武，天天说我是书呆子，榆木脑袋，就他薛玉棠不是榆木脑袋，莽夫一个还好意思说我。”

　　三年来伍青可没少听顾白卿抱怨薛玉棠，这位大名鼎鼎的薛大将军他也见过几回，相当盛气凌人的一个人，说话刻薄且不论就是喜欢句句戳人心。

　　夜里又下了一场绵绵春雨，顾白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想起薛玉棠他心里就升起一股怨气。春雨淅淅沥沥，拍打着窗沿，顾白卿的心也像是被春雨浸湿了一般，回忆起往昔种种，三年前被流放，险些彻底断了他的仕途，可是上天终归不忍埋没了他这一身惊世才能，故此才有了现在的转机。

　　想到明日就要见到薛玉棠了，顾白卿心情甚是复杂难受，他自幼与薛玉棠相识，按理来说他和薛玉棠该是亲如兄弟的挚友，可薛玉棠唯独对他甚为刻薄，顾白卿至今想不明白他到底哪里惹薛玉棠嫌了，既然他嫌自己，自己就躲着他，可他还偏偏时不时出现在自己眼前，顾白卿真觉得上辈子欠了这个祖宗的，这辈子才被他百般为难。

　　昨夜的雨把安乐县衙门的青石阶冲洗得非常干净，清晨还残留着些许水渍，张顺早早集结了县衙里的捕快，今日顾白卿想开棺验尸怕是没那么容易，张顺脸上写满了担忧。顾白卿今日没有穿官服，换了一身玄青色的圆领布袍，“张捕头人都到齐了吗？”

　　张顺，“回顾大人，人都到齐了。”

　　顾白卿相比昨日初到这里的淡漠，今日看上去竟有些神采奕奕，“那就走吧，切记不要伤人。”

　　张顺，“是。”

　　果然和顾白卿想的一样，张家老爷子率十几名家仆把张有生的坟团团围住，老爷子更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顾白卿就知道会是这等情形，围观的百姓越聚越多，其中不乏鄙夷愤怒之声。

　　顾白卿，“张老爷子，开棺验尸也是为了尽快查清令郎的死因，还请您莫要再固执的阻挠官府探案。”

　　张宗朗年过六旬，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人也苍老了许多，听到顾白卿要开棺验尸更是险些气昏过去，现在他双目通红，像匹保护幼崽急红了眼的狼，“我儿惨死数日，你们至今未能缉拿到凶手，今日还想开棺，让他忍受二次羞辱，我老头子拼上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们动我儿的坟墓分毫。”

　　张宗朗在安乐县威望甚高，闹饥荒的时候开放自己粮仓救济百姓，爱护乡邻，更是建了学堂让普通百姓人家的孩子读书，十里八乡谁不知他张大善人的善举。

　　顾白卿无奈地摇摇头，“本官的做法在老人家看来有违人伦纲常，但目前这是探寻真相还死者以公道的唯一途经，今日无论如何本官都要开棺验尸。”

　　双方僵持不下，谁也不肯让步。有条不紊地马蹄声打破了双方僵持的局面，众人寻声望去，晨雾尚未退去的河边，一队银甲军往这边行进，晨风中挂着朱雀图案的五方旗上龙武二字引来一众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