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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红颜劫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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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观十七年,初春后的第二场大雨,路上泥泞不堪,捕头张顺顾不上穿蓑衣从百草堂一路踏泥踩水跑到县衙,县丞苏长平把近几日县衙要处理的文书分类摆放好。“苏大人!苏大人!”张顺披风载雨地冲进县衙。
苏长平四十出头,身型消瘦,“慌慌张张地做什么?”
张顺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满眼惊恐之色,“苏大人,又有人遇害了。”
春雷滚滚,雨声磅礴,都说一场春雨一场暖,可眼下苏长平如置身寒冬腊月。桑老的脸上愁云惨布,“这已经是第三起了,这次的受害人是谁?”
张顺泛白的嘴唇哆嗦了一下,“百草堂李锦途。”又是一声撼天动地的惊雷,电光照在二人脸上分外惨白。
苏长平扶着桌案勉强站立,“百草堂李锦途,这——这——”苏长平捂着胸口摊在地上昏了过去。
“苏大人!苏大人……”一声接一声的闷雷将张顺的呼喊声淹没。
三日后,安乐县锦水河桥头,艄公撑着船慢慢靠岸,船上走下一位长身玉立白衣翩翩的书生,唇红齿白,气质儒雅又有几分松竹的清冷矜贵。一双略微清冷的桃花眼,左眼底一颗泪痣,让这双本该看着风流勾魂的桃花眼多了几分悲情。身后跟着个机灵的小童,看年纪也就十三四岁,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对周围的一切充满了好奇。“公子,安乐县看着也不像穷乡僻壤啊。”
河边洗衣的村妇叽叽喳喳地议论着,难得一见生面孔,还是个唇红齿白的俊俏小白脸。其中一位妇人来了兴致想逗逗他,“呦,快看呐,来了个俏郎君。”
其她妇人也跟着笑起来,“咱们安乐县竟然来了这样一位俏公子,真是意外啊,小郎君今年多大了,可有娶妻?”妇人们你一句我一言戏谑着,白衣公子也只是无奈地摇头叹息,身后的小童倒是乐呵,“姐姐们,我家公子可不是什么俏郎君,是新到任的县太爷。”
妇人们笑得更欢乐了,“安乐县的县太爷竟是这么个俏书生,小弟弟莫要开这种玩笑了?”
看妇人们不相信,小童急得直跺脚,“我包袱里装得可是我家公子上任的文书,要不要看看?”
“伍青。”顾白卿制止道,疾步往县衙走去。
刚到县衙门口,县丞县尉和一众捕快早早恭候着了,一见顾白卿如此年轻,众人脸上多少有些诧异。直到伍青拿出上任的文书,众人才终于确认眼前这位玉面书生就是新到任的县太爷。
顾白卿和众人客套地寒暄了几句便来到停尸间,苏长平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县令,心里多少还有些存疑,顾白卿开始检查尸体,最早的一具尸体已经严重腐化下葬了,停尸间里这具是三天前的,不过尸体太过恐怖,苏长平都不敢多看,顾白卿眉头都不曾蹙一下,“手指皆被剁了去,舌头也被割,双目被剜,□□也——此等手段实在残忍。尸体上有诸多伤痕,不过真正致死的原因是脖子上这一处,应该是被极细且坚韧的丝线从身后勒住所致。死者的身份确定了吗?”
苏长平,“百草堂大夫李昌的独子李锦途。”
顾白卿,“何时发现的尸体?”
苏长平顿了一下,“三日前的午时,百草堂的伙计回家取李大夫的针灸时发现的。”想到那日看到尸体时可怖的情形,苏长平胃里忍不住翻腾。
顾白卿生了张醉卧美人膝,对酒当歌的风流脸,那双本该销魂勾人的桃花眼沉静透彻,仿佛能看穿重重迷雾,“我听说这是安乐县发生的第三起杀人案件,前两起案子的受害人呢?”
苏长平,“回顾大人,第一起案子是半月前,受害者是张员外的小儿子张有生,不过尸体腐化严重已经下葬,第二起案子在十天前,受害者是醉仙楼的少东家白家成,醉仙楼的老板不听劝阻执意要领回尸体,所以——”
顾白卿,“几位受害人可有联系?”
苏长平拿出自己的记录,“大人,这是下官做得记录,安乐县不大,县里的人几乎是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三位受害人自幼相识,长大了也没离开过安乐县,时常玩在一起感情甚笃。”
顾白卿,“他们平日里可有与人结怨?”
苏长平,“除了张有生有些骄纵,其他两位受害人都是本分良家子。即便张有生有些骄纵,也只是嘴上不饶人了些,心不坏,更不曾与人结怨。”
顾白卿,“伍青取方白帕子给我。”伍青慌慌张张从包袱里抽出一方白帕,顾白卿用白帕子在李锦途的手腕处蹭了蹭,帕子上沾了些不同于血迹的胭红,顾白卿轻轻嗅了嗅,“这应该是寻常女子用得胭脂,不过这个味道又不同于胭脂,混杂了别的味道,好像是檀木的味道。”
苏长平没想到新来的县太爷如此年轻却观察入微,他感到愧疚不该以貌取人,更不该看他年轻就觉得他难当一方县令,顾白卿收起帕子,“苏大人,你通知另外两家受害者的家里人,我要验尸。”
“啊?”苏长平怀疑自己听错了,“顾大人,那两位受害者早已下葬您不会要挖坟……,这恐怕——”
顾白卿目光坚定,墨色的瞳孔无喜无悲,“苏大人你没听错,我就是要挖坟,开馆验尸,劳烦您去通知他们一声。”
“可是……可是那二人早已下葬多日,您这个时候开馆验尸实在——死者为大。”
顾白卿,“就因死者为大,我更需开棺验尸,早日找到杀害他们的凶手,还他们真相才能告慰他们的在天之灵。”
着实是为难苏长平了,张员外可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大善人,如今儿子死于非命,下葬后还要开棺验尸,他要如何开这个口,更别说那醉仙楼的老板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顾白卿,“苏大人你尽管去通知他们即可,就说是我的命令,一切后果皆由我承担,放心去做就好了。”
苏长平为难地领命离开,顾白卿拨开死者的头发,发现了一片花瓣,“这是桃花瓣吗?伍青,这里离龙武军的驻地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你亲自去一趟,明日让那尊神过来帮帮忙。”
伍青喜笑颜开,“公子您怕这里的乡民会阻止您验尸。”
顾白卿脸上波澜不惊,“是,确保万无一失,你去一趟,请他过来。”
伍青,“好嘞,我这就去。”
顾白卿把发现的证物收好,他也赶了好久的路,甚是疲惫。回到住处,他打开包袱除了一些衣物也没带什么东西。从怀中掏出个配色花红柳绿的荷包,顾白卿随身携带三年了一直未打开过,明日又要见他了还是取出来看看吧。
顾白卿犹豫再三后打开荷包,里面是封信还有一个平安符:榆木脑袋,流放岭南山高水远,路上可不要哭,反正你爱哭。如果遇到什么困难记得写信给我,还有不要太想我。落款是一张搞怪的鬼脸。
顾白卿把信塞进荷包里压在床头边的枕头下,气不打一处来,隔着枕头狠狠锤了几下。“我是榆木脑袋,你是什么?莽夫!!一天到晚就会挖苦我!”顾白卿又锤了两下枕头,没人知道他在生谁的气。
顾白卿短暂休息了半个时辰后,叫上捕头张顺来到百草堂调查案情。百草堂的李大夫李昌是远近闻名的大夫,听闻他还有个在太医院当差的兄弟,安乐县百姓对其甚是敬重。
当听完张顺说明来意后,百草堂上下都用一种奇异的眼光打量着顾白卿,一是他太过年轻,二十岁出头就做了县太爷,二是他生了一张粉艳的桃面,十分引人注意。
李昌中年丧子须发花白,走路都需要人搀扶,“李昌见过顾大人。”
顾白卿,“李大夫不必多礼,还请您节哀,保重身体。今日本官前来来询问一些案情相关的事,劳烦李大夫了。”不同于那些粗鲁的捕快,顾白卿文质彬彬,谦和有礼,李昌虽有些厌烦,却对无法对这样一位年轻人发脾气。
李昌,“顾大人请讲,只要能抓到杀害我儿的凶手李某愿意做任何事。”李昌提到凶手时愤怒地双手颤抖。
顾白卿,“是谁第一个发现的尸体?”
瘦弱的小伙计颤颤巍巍地站出来,“是我。三日前,老爷常用的那套针落在家里了,让我回来取。我本来取了针就打算抓紧返回,可是经过公子的房门时见门虚掩着,我就——我就看了一眼,看见地上有血,我吓得推开房门,就看见公子——”
顾白卿拍拍小伙计的肩膀,“你叫什么名字,慢慢说,越详细越好,这样我们才能尽快抓到凶手,告慰你家公子的在天之灵。”
“我叫李忠,六岁时被老爷买下的,一直侍奉着老爷。那天回来取针包,我记得是午时,吃过饭老爷就要给病人针灸,所以我吃过饭就赶回来取针。经过少爷的房间,看见门半掩着,早间少爷说要去天颂书斋读书,午饭就不回来吃了,按理来说少爷不会这个时候回来,我心想着是不是家里进贼了,走到门前往里一看,就——就看见一滩血,然后我吓得推了一下门,就看见少爷躺在地上——”李忠哭了起来。
顾白卿,“所以你不知道你家少爷是何时回来的?”
李忠,“是的,因为后堂常锁着,少爷身上带着钥匙能自己开门,而且那天看病的人实在太多了,少爷什么时候回来的我确实不知。”
顾白卿,“你进门后看到的李公子是什么样子的?”
李忠擦擦眼泪,惊魂未定,“我——我看见少爷没穿衣服躺在地上,死状凄惨——”
顾白卿,“你说那日李公子说不回来吃午饭,那么你回来的时候后堂的门是锁着的吗?”
李忠,“是,我拿了钥匙开得门记得很清楚,所以我看到少爷的门开着的时候以为家里进贼了,没想到是少爷………”
顾白卿,“李公子平日里可有与人结怨?”
李忠,“公子心地善良,从未和人发生过口角,更别说结怨。”
顾白卿,“可有交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