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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   随着秋天的不断加快脚步,落叶如同跳着华尔兹般纷纷落下。秋雨席卷了整个城市,一言不合就乌云满天,狂风大作,街道上成天是湿哒哒的样子,很难见到阳光。风是淬着寒气吹来的,没有了夏日那种清爽的感觉,只剩冰冷。
      我很难走过两个时间段,一个是我母亲的忌日前后,另一个就是冬天。讽刺的是,我出生于最严寒的冬日,名字里也带着冬天二字,但是每年冬天,我都觉得我会死在某一个并无特别的日子里,只因它属于冬日。冬天,我的伤春悲秋会比春与秋更胜。那种情绪是抑郁吗?我不知道,我从来没去看过心理医生,我不想将我的内心分享给任何一个人。也许我适合冬眠,有时候我能这么乐观的想。但是更多时候,我只是不想体会自己活着。秋天即意味着冬天会步步紧逼,我会感到焦虑。翻开日记,我想尝试写一点东西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却找到上一年冬天的笔记,很多字迹我都辨认不清,唯一冷静写下的一句话是:“我度过的每分每秒,都是为了让自己更加靠近死亡。”我知道,一切都无药可救。死亡是我人生的乐章不断重复的旋律。每一年的冬天,都有可能是我最后的一个冬天。无论我的行为能表现的多正常,我知道我的内心世界总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有时候我会觉得自己离这个世界其实很近,触手可及,像是一个泡沫内外的差别。有时候又会觉得遥远。令我无所适从的是,这种情绪的切换只在短短几秒,而且毫无契机。如同此刻,我刚与夏重阳他们三人分手,和商思思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我先是觉得天黑过后,这夜的温度又降了,然后毫无征兆的,我觉得无力,失去了想将时间延续到下一秒的念头。商思思不停的在叫我,但是我一直都没听到。直到她摇晃我的胳膊,然后用一种有些担忧的语气问我:“你怎么了?”
      我还能打起精神来回复她:“我好像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了。”
      这个时候,我并不担心我说的话是否让她高兴,或者惹她生气了。我没有等待她的回答,便快步朝宿舍楼走去。回到房间以后,我没有像往常那样子仰倒在床上,而是坐在床沿,抱膝望向窗外彻底晦暗的天。前两天对于我还很苦恼的和夏重阳的关系,我现在一点都感受不到了。想起刚才支付的那笔买画的款项,我已经无所谓到时候送到他家里时,他是惊讶还是疑惑。他和这个世界一样,都在渐渐的与我拉开距离。我只能想到的是,冬天,我还真不适合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手机响了一声,我不想拿起来,于是就将它那么晾在那里。我感觉自己的心是空的,但是没有任何令我觉得悲伤的引线,所以我无比麻木。不知道过了多久,我的时间观念一直都很差,但是在这种时候,时间就像是一场大雨一样,是永远都不会停歇的烦躁。我终于拿起手机,只是因为我稍微恢复了一点感情,想要看点什么来分散我的注意。我看到了夏重阳给我发来的消息,是今晚烧烤的付款记录。我算了一下AA制的钱,把钱凑了个整转给他。
      他每次回复消息都回复的很快:“不用给钱,左良叫你下次记得请回他。”还在后面配了一张笑脸。我静静的看着那个表情,觉得心松了松。
      在秋天,我这种状态不会持续特别久,一般睡一觉就好了。但是那种仿佛自己站在悬崖峭壁上,与世界隔着一条深深的裂谷的感觉,仍然潜藏在心底,永远不会消逝。星期一早上,我一早起来,收到了快递公司发货的消息。因为距离很近,所以预计下午就能到达。配送员还给我打了个电话,问我什么时候方便收货,这种贵重物品必须当面交付。我预估了一下夏重阳回到家的时间告诉他。
      周一的班会课上,班主任一定会宣布换座了。经过了周五晚上的心情突变,我突然对这件事打不起什么兴趣。有时候我自己也很难搞清楚自己,明明前几天还在为这件事担心、焦虑,现在却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和夏重阳坐在一起上最后的几节课,只要他不主动找话题,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我想过是否要对他说一句“谢谢你这段时间的照顾”,但是几乎是这个念头升起的下一瞬,我立即将它熄灭。这段时间他跟我坐同桌确实很辛苦,但我不是那种知恩图报的人。
      下午班会前的课间,我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左良逛到了我们这一组。他的手里拿着厚厚的一沓表,跟夏重阳聊天似的道:“我已经帮你报了接力和网球了哈。”夏重阳点了点头,没有从他的作业上抬起头来。左良又拿笔指了指我:“林冬天,你呢?”
      我一开始没有听到他在叫我,直到夏重阳推了退我,才发现左良站在夏重阳边上。他重复了一遍,问我运动会要报什么项目的名。运动会?我的第一反应是,这个名词并没有收录在我的字典里面。然后才后知后觉,周五烧烤时他好像讲起过,不过我没在意。我隐约记得左良是我们班的体育委员,但是从前的运动会或者什么体育项目,他从来没有找过我。
      “这次项目增加了,每个人都至少报一项。”他耐心地朝我解释道。
      “我……”我看着他,可是我什么都不会啊。
      夏重阳已经没管他手下的作业,而是凑过去跟左良一起看着报名项目的名单了。他开玩笑般的跟左良说:“要不给他报个三千米吧?”
      左良却爽快地就这样一锤定音了,在表单上打了个勾:“最好,这项目不会有人跟他抢的。”
      他要往前排走去,我却叫住了他:“等等,我跑不了三千米。”
      左良没想到我会拒绝,第一反应居然不是想着如何说服我,而是看向了夏重阳。我也下意识的跟着他的目光转移到了他的身上。午后并不热烈的阳光照进他看向我的深棕色眼瞳,阴影勾勒出了他笔挺的鼻梁,连他唇上的每一条细线都描绘的清清楚楚。他朝我安抚性的一笑:“没关系,三千米最简单了,你走完全程都行。”
      左良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噎回去了。夏重阳都说到这种地步,我也不好再反对。像我这样一个常年不运动的废人一个,居然要去跑三千米,我觉得自己都不一定走的下来。班会课上,我微微弓着背,看着班主任在讲台上的嘴一张一合,像是一只吐泡泡的青蛙。我的幻想开始作祟,一张血盆大口带着黏液向我袭来。我突然间向后一缩,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膝盖碰到了课桌撞出声音,但是除了我自己,无人会去理会这一霎那的深渊。
      班主任如我预料的宣布了换组,我一群完全没有接触的同学分到了一组。刚搬到我们那个组的位置的时候,就听见组里的两个女生在嘀咕。她们完全不在乎我是否能够听到,好像我的心是铁做的一样。
      是的,我的心是寒冬。它在下雪,掩埋的我的听觉与感知。所以我并不疼痛,只为她们感到可悲。
      “真是晦气啊,别指望我们能拿第一了,居然有这么一个扫把星。”
      “得了吧,他跟夏重阳在一组的时候都进不了前三,更别说我们了。”
      “能不能让老师换个人啊?换倒数第一都好点啊,至少还能给我们弄点乐子……”
      组里没有人愿意跟我坐同桌,我只能跟另外一个组的同学拼。夏重阳离我很远,有女生如愿以偿的跟他坐在了一起。他看起来没有任何离开了我之后的情绪,只是看向窗外。我想我始终跟他不是一种人。
      离开夏重阳的日子,仿佛也没什么不一样。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庆幸冬天的到来,它让我看轻了我对世间一切事物的依赖,当然也包括他。原本我还觉得,学校的饭菜挺讨人喜欢的,现在也觉得索然无味,只是为了果腹。连堂的数学课下课,大家都蜂拥去饭堂,只有我慢吞吞的走最后,在角落里没人会选的位置上落座,沉默地吃着午饭。眼前的光线被短暂的遮挡住,我抬起头看,是左良,我不记得我以前有跟他单独说过话。我又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这顿午餐可否提前结束。
      “诶……林冬天?”左良试图唤醒我。我没理他,过了片刻觉得这样有些不妥,于是将筷子放进盘子里,起身打算离开。
      “哎哎哎——”他赶忙叫住我,“你怎么走了?我想跟你聊会天呢!”
      我站着问:“聊什么?”
      “哦,随便啊,啥都聊聊呗,”他吹了吹口哨,装出确实很随意的样子。
      我还是打算离开。这次他不得不起身拉住我:“喂,哥们,给点面子。最近夏重阳很奇怪,你发现了没有?”
      “没有,”我告诉他,“我已经几天没跟他说过话了。”
      左良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我再次要走,他在身后完全没有包袱的大叫:“喂喂!你没吃完饭呐!要节约粮食懂不懂?”
      身边吃饭的同学都抬起头望过来,收拾碗筷的阿姨也像手电筒一样扫过视线,精准定位在了我只吃了一半的米饭上。我有些窘迫的又坐了回去,对面的左良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再续上文,诚恳地问道:“怎么没说过话呢?你们当同桌的时候不是相处的很好吗?”
      “同桌又怎么样?”
      “成为同桌的话,就是学校里的好朋友啦……”他看到我的颜色,“好吧,他最近好像有些低落,不爱说话。他跟你说话的频率也少了很多?”
      我问:“你到底是来干嘛的?”
      他噎了一会儿:“就是……最近夏重阳好像有点奇怪,我和申若念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就想来问问你。”
      “你为什么不直接去问他?”我说。我在饭桌上扫了一眼,看见夏重阳跟申若念和一大堆女生坐在一起,我拿筷子指着那个方向,“而且你现在跑来问我,夏重阳不会觉得很奇怪吗?”
      我挑无可挑,再次起身准备离开,把餐盘上的碗筷一路放进回收箱里。没想到他也不吃午饭了,不屈不挠地跟在我身后追了过来。
      “我跟他说我是来找你商量运动会的事情的,”他把几乎没怎么吃过的饭倒进剩饭槽中,我制止住他:“同学,珍惜粮食,你还是回去吃饭吧。”随即转身就走。
      他还是跟了上来,有些人就是越挫越勇:“话说你真的想跑三千米吗?我们很人性化的,你如果实在不愿意是可以换的……”
      “还有什么别的选吗?”
      “唔……没了,”他说,“但是我的项目可以跟你换,我是跳高。”
      “那还是算了,三千米我至少可以走下来。”
      “嘿,三千米跑前三加的分可多了呢!”
      我对他说:“你不会在指望我能拿个第一吧?”
      “这倒不至于。但是夏重阳很会跑长跑你知道吗?他之前参加了一项青少年公益马拉松,拿了第二名呢!”
      “那他为什么不报这个项目?”我已经有些生气了,“还有,你告诉我这些有什么用?”
      “他报了男女混合接力和网球,已经很辛苦啦!”左良连忙解释,“我的意思是,也许你能找夏重阳取取经,争取一个好结果呢?”
      “二十分钟的最后一名跟二十五分钟的最后一名有什么区别吗?”我问他。刚好在电梯前排队,从电梯里出来的一名男生叫住了左良。哪怕左良一直在对他说“抱歉我现在没空”,我还是趁着他解释的那几秒脱身了,独自回到教室。
      随着我的感知能力逐渐恢复,我第一次尝到了失去夏重阳的痛苦。我又恢复了以往我的状态,但是却让我感觉更加糟糕。新的组的同学对我的排挤更甚,我一天都不说一句话,觉得自己透明在了空气中。我的耳朵常常能够捕捉到夏重阳的声音,但是那只会让我感觉更坏。我知道在这个时候,我不能欺骗自己,我很想他,但是我得习惯这种感觉。神奇的是,现在取代夏重阳的,竟然是商思思。她发消息给我,问我有没有空出去吃饭。我想都没想就回复了“好”。她跟我讲即将要到来的生日宴会的准备,问我能不能跟她一起站在门口接客,还替我安排好了那天我的着装。
      “你疯了吗?”我说,“你让我跟你站在一起?你妈会同意吗?”
      “只要说你是林家的,我想她会的。”
      “她知道林宇堂还有个儿子吗?”
      “谁知道呢……你知道吗?夏重阳跟我说他会来了。”
      前行的脚步倏然一顿,五感变得无限敏感,周围草坪随着风的轻轻一动都触动了我的神经。我佯装镇定道:“为什么?”
      “那天走廊里经过,他突然叫住我,跟我说他周六会去,”她瞟了我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虽然我不想说这种话……但是我觉得他改变主意是因为你。”
      “别傻了……”我低头道,“你也知道这种话不该说。”我抬起头来看着她,“我现在跟你不是一个战线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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