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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圣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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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等待的这短短几秒钟内，时间像是被物理法则选择性地拉长了。
路浓的心情由紧张混合着期待，他知道，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在此时大概也是和他是相似的心情。
在不久之前，他们在回家的路上聊《夏之境界》，聊湖羽线与帕尔莎缪，在那时，那些曲子是路浓心目中的殿堂，是远远仰望的作品；而现在，童年时仰望的存在却在踮脚就有机会触摸距离。
从观众到追梦人，需要多少年呢？
这个过程中既有酸涩也有失败，但当一个人整日沉浸在作品里的时候，时间的流逝其实很快。
路浓屏住呼吸，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川井宏之那张略有老态，却仍旧保持俊逸气质的面容展露出了友好的笑容：“我想，和你们合作，会是一段不错的经历。”
路浓花了些时间把川井宏之的话转换成合作成功的信号，他下意识地看向林息晓，后者面上仍然是有余裕的模样，而桌子下方的一只手却微微攥紧，朝下方一沉，俨然是高兴的表现。
林息晓在漫长的对谈中把自己的存在感压得很低，似乎有意把舞台让给另外两个人，此时，他在川井弘之表态的这一刻终于取回了制作人的话语权，在路浓前面接下了话头，“您的意思是，愿意接下这份工作吗？”
川井宏之点头，“是的，偶尔我也想尝试一些不同的东西，路先生口中的‘特殊’，确实打动了我。”
这是比刚才更加直白的讯号。
他同意了！
路浓心里像是烟花炸开了一般，和川井弘之达成合作太像是梦里会发生的事了，让他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
“我代表巴别塔，感谢您选择我们。”林息晓站了起来，向川井宏之伸出手。
川井宏之和林息晓握了握手，巴别塔和川井宏之团队的合作就算是尘埃落定了。
重新落座后，川井宏之说道：
“但是，还是那句话，跨国的沟通会很困难，我的一些朋友在承接国外项目的时候，常常因为沟通而与合作方产生分歧，这样的结果我不希望看到的，所以，我希望能够面对面把细节都敲定好。”
林息晓表示赞同：“您有这样的态度，我也感到安心，如果可以的话，现在就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沟通。”
此时上午才过半，时间还很充裕。路浓搬来了电脑，林息晓也叫来了巴别塔音频部门的人一起沟通，人数一多，交传甚至有些忙不过来，也赶忙联系翻译同事过来一起帮忙。
一时间，接待室热闹非凡。
川井宏之是日美混血，讨论到激烈的地方，路浓便直接用英语和川井宏之交流，虽然比起各自的母语来说也有些词不达意，但是讨论的效率比起通过交传作为中介来说还是高了不少。
一整天紧锣密鼓的讨论之后，配乐的基本方案基本定下来了。接下来一段时间，川井宏之还会留在S市，而具体的事项，就交给音频部门和他做详细的对接了。
川井宏之签完合同，拿着需求文档离开之后，林息晓在项目组群里发了一条公告，邀请全组在公司的咖啡厅进行一个小型的庆功聚会，经费由他报销。
和川井宏之成功合作的消息很快传遍了项目组，在组内引起了一阵小轰动。
“好像是文案组那个叫颂者的新人和伊甸一起谈下来的。”
“文案组今年厉害啊！这波绩效可高了吧，好羡慕……”
“不过说真的，那个颂者又是负责mini game，又是这次大版本主文案，还谈下了川井宏之，这开了挂吧？他们主文案不知道心里怎么想……这完全被压了一头吧。”
“嘘……小声点，别被文案组的人听见了。”
文案组里，十六夜和其他同事都很兴奋，相比之下，路浓的直系上司，主文案风染的态度就有些微妙了，经历了上次的会议室比稿事件之后，她对路浓的态度一直不冷不热。对于聚会的邀请，她表示还有台词要修改，因此选择留在项目组继续工作。
天降免费的大餐，大家都很高兴。路浓作为这次合作的主要功臣之一，不免被灌了几杯。
“颂者，你可以啊！”
“这次版本的流水看来是稳了！要是我月奖涨了可有你一份功劳，哈哈哈哈。”
觥筹交错之间，路浓有些目眩。他是爱喝酒的，甚至喜欢往爱尔兰咖啡里加些伏特加之类的烈酒。但是通常量不多，因为他酒量不算好，这一点是天生的，大约是肝脏缺乏某种酶，这种生理条件不以后天的爱好而转移，俗称人菜瘾还大。
和他敬酒的大多是项目组里的前辈，虽然感觉有些喝过头了，但是也不好拒绝，几圈下来，路浓感觉脸上有点烧。
察觉到路浓被围堵的状况，林息晓淡淡地提醒了一句，“差不多就可以了，路浓最近两头忙，兼顾新人mini和权祭日光，挺辛苦的。”
林息晓称呼的转变让路浓有些讶异，在此前林息晓都是以颂者称呼，就像大多数巴别塔的同事一样。
制作人发话，其他人自然收敛了许多，停止了对路浓的围攻，开始默默地吃菜。
餐桌上开始聊一些有的没的，有关于行业的，也有关于其他公司新出的游戏的。不知是谁来了一句：“颂者未来可期啊，说不定以后能赶上圣夜，给我们项目组带来新一波热度。”
圣夜？
陌生的名字让路浓一怔，据他所知项目组里无论是真名还是花名都没有叫这个名字的。
路浓循着声音看去，说话的人是系统策划的组长奥丁，也是位资历较老的前辈。
“喂，别提她！”数值组长拿胳膊肘推了一下奥丁，小声喊道。
旁边的美术组长夕烧拼命给他使眼色，而奥丁却浑然不觉，仍自顾自地往下说，“圣夜走了以后，咱们项目组的剧情就一直也没什么好评，风染的水平就那样，老是弄一些逻辑正确但是没劲的东西，要我说她就不懂广大人民爱看什么，属于是脱离市场了。”
“颂者小弟，我……看好你！”
奥丁说完这一句，就昏昏沉沉倒在桌上了，看样子是喝得太多了。
而余下的人也陷入了安静，美术组长夕烧拿眼神瞥林息晓，显得小心翼翼，而林息晓却静默不语，从表情上看不出他的想法，只是吃着碗里的菜。
餐桌上，不了解情况的人一脸状况外，而知道“圣夜”的组长级别和老员工却都选择沉默不语，“圣夜”就像一个禁忌的名字，让原本热闹的的氛围骤然下降到冰点。
直到有人提起了某个大厂最近新做的出海游戏，餐桌上的气氛才逐渐回到了之前的状态。本身菜上齐了，这顿小型聚餐算是接近了尾声，又聊了下别的内容，众人很快遗忘了这段有点诡异的插曲。
夜幕四合，热闹散去，路浓跟在林息晓身后，踏着月色从办公楼里出来。
“我现在还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路浓握紧双手，心中的热诚有点难以抑制，“伊甸，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可以。”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联系川井宏之的？”
林息晓虽然不像路浓那样表现明显，但是从表情还是能看出他现在心情很好，刚才系统组长那句话带来的影响也已经消散，他用二指推了推眼镜，有些无奈，“如果你问的最早的那一次，那大概要追溯到《天堂执行人2》的在研期间了。”
“那时候我们虽然对游戏品质有自信，奈何巴别塔还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厂，更何况游戏还没有上线，邮件自然是石沉大海。”
路浓有些谨慎地继续提问：“即使是川井宏之提出的要求，您今天早上才告诉我这件事，不怕我把事情搞砸吗？”
林息晓伸出手，本想摸路浓的发顶，最终却在他发尾处略微停顿，转而往下用指尖轻轻拍了拍路浓的肩膀，说道：“不怕。”
“毕竟你是这个剧本的作者，能用故事打动川井宏之的人，并不需要临时抱佛脚吧。”
林息晓那一句不假思索的“不怕”，让路浓猝不及防，像是要把他心中抑制着的什么勾出来一般。
“路浓。”
林息晓再次叫了他的本名，而不是他在巴别塔的花名。
路浓心中微动，这是林息晓第一次有人这么喊他。林息晓喊他名字的发音很好听，那个人的语调总是谦和温润的，很容易让人沉进去。
他停下脚步，侧头看向林息晓，等待着他的下文。
深秋的夜风拨动着中庭浅浅的观赏水池，很是惬意缱绻。
“今天早点回去吧。”林息晓说。
“可是还没到下班时间……”路浓有些惊讶，他设想过林息晓下文的内容，却没想到竟然是让他早些回去。
“你昨天在公司睡，最近又是这么多工作压在一块，没怎么休息好吧。”林息晓表情很认真，“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曾迫切地想要接近理想。”
林息晓像是在怀念某事一样，“但是，人不是机器，在一段时间过度燃烧的话，在某个时候或许就会提前失去动力，心和身体，总有一个是会累的。”
“这个行业，是一个燃烧热情的行业。”
“我知道了。”路浓轻声说。
这些话，对现在的他来说无疑有点泼冷水的意思，他刚做成了一件事，自己的mini又在关键的开发期，林息晓这么说，显得有些打压热情，而和一名新员工说这些，也不是很符合正常管理者的行为逻辑。
“那么您要回去吗？”路浓问道。
林息晓眸色一深，“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这不是很狡猾吗，路浓心想。林息晓这样说是对员工的人文关怀也好，自己却也片刻不歇，如果是这样的话，他永远都只是林息晓的追赶者，只能把对于他出格的那一点心情压在心底。
这是一个要烧掉一些什么的行业，路浓心里很清楚，因为他并不是从入职开始就在燃烧的，而是从很久之前，他就明白他的生命中不能没有故事，所以他将时间像丢入无底洞一般丢入创作中。
对于刚才酒桌上的插曲，路浓其实有了大致的推测。从策划组长的话中可以得出，“圣夜”应该也是文案策划，并且是在风染之前就在巴别塔任职的。
“无论你怎么努力，都是比不上那个人的。”
路浓脑海里无端闪过游侠那天在会议室门口对他抛下的这句话，作为新人的他知道些什么吗？是风染告诉他的吗？
他又想到，林息晓允许他随便翻看藏书柜中的所有设定集，却唯独不让他打开的那个神秘的藏书盒。
似乎一切蛛丝马迹都指向那名名为“圣夜”的文案策划，那个人像是《天堂》的一段尘封的历史，她留下的痕迹宣告着曾经的成就和不欢而散。
“谢谢您的关心，伊甸。”路浓的脑袋有点重，或许是酒精的作用让他现在极具表达欲，他也没什么障碍地把那些想法无比顺畅的表达了出来，“但是我想追上你，想成为能和你并肩的人，所以我不可以轻易停下。如果奥丁前辈提到的那个人曾经是《天堂》的剧情基石，那么我也想做到，不仅要做到，我还想做得更好。”
路浓话音落下，林息晓的表情变得诧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