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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和美术沟通的艺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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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有没有早说的问题，答案是肯定的，所有的内容都在文档里，只是她没有读而已，而此时因为双线并行而忙得焦头烂额的路浓，怕是比六月雨更加不希望返工，这意味着他的工作量又变大了。
因为角色原画的重要性，路浓对角色原画的态度一直很好，对樱灯之外的原画同事始终以“老师”称呼。
角色原画是一个竞争激烈的岗位，巴别塔艺设中心的组长曾经调侃过，每年所有其他方向的原画简历，都没有角色原画的一半多。
许多人热爱画画，一定程度上是受到了对角色喜爱的影响，角色人人都喜欢，但喜欢场景、怪物、植物的人可就少了，数不清的为画画怀揣梦想的年轻艺术人都将“角色原画”视为“原画梦”的最终归宿。因此，能在众多候选人中脱颖而出的角色原画，都不是等闲之辈。
由于角色原画竞争激烈，现在公司也越来越把画师的自媒体账号名气纳入考量范围，一方面可以利用画师本身的人气为游戏增加知名度，另一方面，高人气的画师之所以能获得人气，也是因为她们对市场口味拥有把控力。
六月雨毫无疑问也是这样一位高人气画师，她的态度令路浓十分无奈，甚至有些困惑。现在组里其他角色原画也没有档期，而且六月雨已经跟了这个单子一段时间了，换人，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如果六月雨能在期限内把昏星修改好，是最合适的处理方式。
“我同样有很多工作要做，拖慢项目进度同样是我不愿意看到的。”路浓用真实想法回应了六月雨有些阴阳怪气的质问。
“六月雨老师，所有的需求我都写在文档里了，如果看完之后还有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直接问我。你的设计固然出色，但并不符合需求。现在剧情已经在配置中，与设定冲突的的角色设计是不能进入下一道程序的，所以，还是希望你能重新修改。”
六月雨是前年入职巴别塔的，资历比路浓老得多，突然被新人指派了工作，让她平白多了不少工时，现在居然还要求她看那长达十几页的设定、背景故事和参考资料，一个新人，因为运气好当了一次大版本的负责人，气焰就这么高，还让她返工重画，自我意识太过剩了。
一个文案策划，又没有什么技术含量，写写设定而已，谁不会啊？
而且这个角色设计是六月雨也并没有敷衍，只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画出了心目中的昏星而已，这凝聚了心血的设计，就像她的亲生孩子一样，却因为那个新人文案一句话被说得一文不值。
但是，既然那个新人的剧本已经通过，意味着林息晓和主美也要审核，六月雨也不得不修改，如果要在规定的时间内重画一副，那必然就要加班画，那样就会减少她业余画私图的时间。
对六月雨来说，为项目组完成需求是为了维持生计的枷锁，而只有下班之后，为自己喜爱的角色绘制同人图的时间才是属于自己的。她可以自由地按自己所想天马行空，而发布之后没有策划的反馈，而是同好们的鲜花与掌声。
要怎样才能尽快把这个活弄完呢？
六月雨滑动鼠标滚轮，翻看着一页页的参考图，心生一计。
“我知道了，之前我是没仔细看。所以只要照着你给的需求和参考画就可以了，是吧？”
“嗯，服装和人物性格要符合剧情设定，否则会和剧情文本冲突。”路浓见到六月雨松口了，心下松了口气。
“行，那我改一下吧。”六月雨说道，“不符合设定的主要是服装和神态，其他地方不用变，是吧？”
“是的，麻烦六月雨老师了。”
路浓起初确实是有些生气的，既然现在六月雨愿意重新修改，他也就不需要把情绪浪费在无用的琐事上了。
不过一番拉扯下来，心中也有几分感慨。
许多从业者不重视文案，不重视剧情设定，他是在进入行业之前就有心理预期的。
在国内多数游戏公司中，策划组设计游戏内容时，往往都是玩法和系统先行，剧情仅仅是在关卡落地后起到一个包装的作用。然而，在玩法都被定死的情况下，剧情就像带着镣铐跳舞，很难有什么精彩的表现。
这种轻视剧情的工业模式看似削减了文案岗位，节约了成本，却时常会因为这份轻视而遭到反噬。
此前，一款历史向的游戏本来在上线初期有着极高的关注度，却因为后续的主线剧情错漏百出，还将一名历史上的边缘人物做成媲美秦皇汉武的强度卡，招致了玩家的不满，流水也一落千丈。
虽然这款游戏在之后尽力补救，并对那张强度卡进行了降等级的处理，却再也没能让游戏的热度回到开服时的辉煌。
林息晓一向重视剧情对游戏的影响，因此给了文案策划很高的话语权，在玩法和美术风格面前，永远是剧情先行，玩法、美术、甚至是角色强度，都要以剧本为基准。这种模式在日厂，尤其是文字冒险类的小作坊中较为常见。
然而，明面上的话语权和实际执行起来区别就大了。如果空有话语权，却不能让需求像预期一样完成，那结果可能比没有话语权还糟糕。
路浓谨记林息晓“有事可以直接问我”的教条，给林息晓发消息，大概描述了一下事情的经过，想要学习一下和美术沟通的艺术。
那个灰色的眼镜头像很快跳动起来。
“六月雨的话，确实是有一些性格的。”林息晓回复道，“大概是认为你的资历太浅，又否定了她的草图，心理上难以接受。”
“试想，如果你的提案被比你年纪小很多的人否定，并让你重修，你是否会难以接受？”
路浓却一头雾水，“为什么会难以接受？如果他言之有理，我并不会在意他的资历或者年龄如何，如果他的意见能优化我的提案，那应该值得赞扬，我也会采纳。”
“……好吧，我这个例子对你来说不是不恰当。”林息晓发了一个“赞美策划”的表情包，“那我换一种说法，美术是拿需求办事，能仔细考据，阅读细节的美术固然敬业，但是他们并不一定像你一样热爱你笔下的角色。”
不一定像文案一样热爱自己的角色……
路浓将这句话在心中默念了一遍。
路浓在回复框中打出几个字：“大家的梦想并不统一。”
“是的，角色有人气高低之分，却并没有优劣之分，对他们抱有最深刻感情的，往往是他们的设计者。不过，连需求都不看完并不是值得称赞的工作态度。”
“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你做得没错。”林息晓说道，“即使你不这么要求，她的稿子到了夕烧或者我这里，也一样会让她重画，结果是一样的。”
因此，所谓和美术沟通的艺术，其实就是让她们画自己感兴趣的设计。但是如果口味不同，那也着实没办法。
“啪。”
一声沉重的响声无情地打断了路浓有关“与美术沟通的艺术”的思考。
路浓抬头，樱灯单手叉着腰，把一叠画集撂在路浓桌子上。
“又在和伊甸聊天？”樱灯一眼看到路浓的Tower界面上那个眼镜头像，却早就见怪不怪，“喏，你要的参考资料。”
樱灯这几天经过和林息晓，还有《星潮》美术组的商讨，终于把美术风格定下来了，最终的风格和他们一开始计划的有些不同，因此路浓需要根据美术组的风格重新对一些文本进行调整。
“好快……”路浓没想到樱灯雷霆速度，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把资料都收集齐了。
“接下来就辛苦你咯，主策大人。”樱灯顶着两个明显的，大大的黑眼圈，脸上却很有干劲。
她突然弯腰，压低了声音，用一只手掌挡着嘴，“听说你和六月雨闹掰了？”
路浓苦笑，“你的消息倒是挺快，但没那么夸张吧，什么叫闹掰……就是一个需求没谈拢。”
“事情的经过我都听组里人说了，她这个人呀，一向这样，除了你们主文案风染的单子，其他的都是按照自己的想法画，甚至能逼着一些文案改剧情，改到和她的原画设定一样。”樱灯一脸理解，“估计第一次碰到你这样的刺头。”
路浓无言以对，他这是合理诉求，这也能叫刺头？
“不过，说真的啊。”樱灯的表情从吃瓜到认真，“要是除了她没人有档期的话，你就把昏星交给我吧，我给你画，这个活动对你来说很重要吧。”
路浓看了看樱灯那俩黑眼圈，余光中桌子上那一叠美术资料存在感又极强，“你这……还是算了吧，我怕你直接裂开。”
虽然很感谢樱灯的援助，路浓还是打开了手机前置摄像头，举到樱灯面前，让她近距离欣赏了自己的黑眼圈。
“前置摄像头！”樱灯一边惨叫一边往后跳，“颂者你……我好心帮忙你却恩将仇报？拜拜了，你自己和六月雨沟通去吧！”
“哈哈哈哈哈灯姐你……”
看到樱灯这副样子，隔壁桌的Bun笑得前仰后合，连神罗看起来都在憋笑。
一时间，项目组里充斥着快活的空气。
这个小插曲成功让路浓把那句“梦想不统一”从脑子里挥开，开始翻阅那些堆得跟小山一样的插画集。
“Before the stars have left the skies, At morning in the dar□□e……”
路浓在迷迷糊糊中伸手去关手机，即使是他最喜欢的《冬季时间》，在此时也成了他起床气的导火索。
“喂……”昨晚又是在组里熬到半夜，甚至不知不觉在工位上睡着了，趴着睡觉对脖子非常不友好，他起身的时候甚至能听到颈椎发出“噶”的一声，看了眼手表，才早上七点，这个时间路浓连声音都散发着浓厚的困意。
“是我。”
电话里的声音温和而知性，听得路浓耳朵发热，直接让他的困意消散了一半。
“伊甸？怎么了吗？”
林息晓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他打电话？这好像是他第一次给自己打电话？
“今天可以早点来公司吗，有很重要的事需要你的出席。”
“什么事？握现在就……债公司，可以直接过去。”路浓用耳朵夹着手机，口齿不清地说，他在厕所里简单的刷了个牙——还好有在公司备一份洗漱用具。
“你在公司？这么早？”林息晓的语气听起来非常惊讶，游戏人一向昼眠夜行，这么早就来上班不科学。
“昨天不小心在工位上睡着了……”路浓解释道，把洗漱工具塞回工位上的小抽屉。
“你……”林息晓似乎想说些什么，却生生止住了话头，“我给你带了早饭，一会儿可能时间比较久，吃了早饭再过去也来得及。”
路浓虽然很想说自己从来不吃早饭，但那是林息晓专门给他带的，这就很难拒绝了。
C幢是玻璃房，深秋的晨光从东方照进来格外好看，而此时项目组里一个人也没有，有的只是桌上散落的设计稿和一排排沐浴金边的显示器，还有林息晓给他带来的香气四溢的豆浆油条，路浓不得不承认早起吃早饭在特定情境下是一件不错的美事。
“所以，到底什么事那么重要？”路浓喝完了最后一滴豆浆，成功把一份早餐席卷一空。
林息晓眨了眨眼睛，他的镜框此时也穿上了一层金边，将他的琥珀色双眸映衬得格外煦暖。
“等到了接待室你就知道了。”
“不是，你什么也不告诉我，如果我出洋相的话怎么办？”看着林息晓一脸游刃有余得模样，路浓心里却丝毫没底。
谈项目？谈合作？这他哪懂啊，他只是个臭写小说的，要是把事情搞砸了怕不是要被直接优化。
林息晓却摇了摇头，说“不会。而且，不希望你提前准备，也是他提出来的要求。”
路浓跟在林息晓身后，穿过回廊，打开接待室那扇厚重气派的门，那张他仅仅在微博和论坛中上见过的脸就这样出现在他眼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