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对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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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风染姐搞错了署名吧？
这是路浓的第一反应。虽然剧情的走向和主要角色已经面目全非，这份策划案比起两个人按照相同命题的创作，倒更像是别人在自己的原案上修改的。
世界上的故事资源和神话原典是有限的，两个人挑中一个题材的概率不是没有，但是南美神话并不是什么热门题材，那么撞梗的概率就很低了。
即便是路浓也不是凭空想到针对阿兹克特神话进行二次创作的，而是在博物馆的巡回展中看到了那枚充满故事性的残损太阳历石，受到了启发，才想到这个点子的。
那块太阳历石，正好缺损了七分之四，断面非常整齐，这正是主人公“执行者”在主线追寻的主要线索，他需要收集散落在不同部族的太阳历史碎块，用完整的太阳历石开启混沌之神特斯卡特利波卡（Tezcatlipoca）留下的遗迹。
如果说游侠在风染说了自由发挥的前提下，恰好也选择了南美神话作为题材，绝不是一句巧合就能解释的。但如果说是在他的策划案的基础上进行了修改，路浓倒是相对好接受一点，但如果是这样的话，却完全不标注作为原案的自己，有一种劳动成果被无视的感觉。
路浓打开Tower，在风染的对话框里打字：“风染姐，群里的策划案是不是标错名字了？”
风染：“标错？颂者，你不要多想。你和游侠都选了这个阿兹克特神话作为蓝本，在市场方面都很敏锐，但是你的案子太天马行空，逻辑不够扎实，总体来说还是游侠的版本更优。”
路浓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他刚刚读完游侠的策划案，确实没有完全和他一样的字句。但是作为创作者却能捕捉到一些没有必要存在的细节——大题材可能会撞，但是细节确是个人色彩非常重的东西，如果游侠真的是自己想到的点子，根本没必要这么写。
“怎么了，你从刚才开始就心不在焉的。昨晚没睡好吗？”林息晓见路浓一脸严肃地看着屏幕，周身围绕着低气压，好久不见动静，还以为这热血的小家伙少见的摸鱼了。
“您审了下个版本幕间的案子吗？”路浓也不含糊，决定直接问林息晓。
“风染传到策划大群里的那个吗？怎么了吗？”林息晓有些疑惑。
林息晓这样坦然的态度竟让路浓很不讲理地感到委屈，明明一直在称赞自己的文字的人是他，而此时却如此坦然地接受了灵感小偷的策划案凌驾于他的结果。
“所以，您也觉得，游侠的故事逻辑更扎实是吗？如果《天堂执行人2》更喜欢这种调性的故事，我觉得和贵司不太合适。”
各种情绪涌上来，路浓用自己都觉得冷的语调脱口而出。
林息晓被路浓的语气吓到，入职以来一向礼貌拘谨的颂者，在涉及文案的问题上，就好像一只炸了毛的刺猬，他一脸莫名其妙，“游侠？是和你同期的那个新人文案吧，我看标题是南美那个案子，风染应该选了你的提案，这和游侠有什么关系？”
路浓一听就明白了，林息晓大概因为在忙这个版本的事，所以看到相似的标题就以为那是自己的策划案，并没有像自己一样细看。
路浓对刚才的语气有些歉意，这件事和林息晓没有任何关系，自己却那么激动……光凭刚才那句话，如果是严格的制作人，大概可以直接判定为试用期不通过了。
林息晓看起来并没有生气，路浓松了一口气，解释道：“那不是我的提案，游侠也选了南美的主题，那个案子是他的。”
林息晓一听，也微微皱眉。
路浓产出这个策划案的过程，他是全程参与的，路浓工位上凌乱的、奇形怪状的参考书也昭示着他为这个策划案所做的准备。而另一个文案新人也选择了这个题目，则有些过于巧合。
林息晓打开策划群里的案子，开始细读，这个案子确实和路浓用的是同一主题，但可以说完全是两个故事。路浓的故事有一股年轻人特有的热血，或者说，中二的气质，人物的关系性和情感更为浓烈；而游侠的故事则注重框架和逻辑，执着于升华特定的主题，有说教的意味，却缺乏共情点。
如果是风染来选的话，的确会倾向于后者，而如果是林息晓来选……
这只是其中一点，更重要的是，为什么游侠也会选择这个主题。林息晓想到一种可能性，那是正是他刻意避免的。
“我想找风染姐问清楚。”路浓说着，就起身走向风染和游侠所在的文案组工位，线上沟通是没有语气的，很多事情也没法说清楚。
“等等。”林息晓一把拉住路浓的手腕，“别冲动，如果一会儿你和他们理论，在工位这里不好看。”
路浓一窒，自己确实有些职场小白了。自己这一去如果说得清楚还好，如果起了冲突，周围一圈的人都能听到他们文案组的矛盾，对几方人都不好。
“那……我还是在白塔上和风染姐说？”
“我给你们约个会议室，一会儿你先过去，我忙完手上的事也去见见风染。”
3号会议室。
路浓还没进门，就听到门里传出了对话。
“这小子也太不要脸了，还敢特地约我们到会议室？他真以为自己写得好？一个本科不入流学校毕业的loser，竟然质疑您的品味。”
“他的创作经验确实很丰富，伊甸很重视他。如果你不想被他比下去，最好还是有自己的想法，你在国外读研究生的时候不是也写过论文吗？改也要改到查重率以下，创作者对自己的作品是很敏感的。”
“他有什么牛的？不是伊甸给他开小灶他能想到这个题目吗？好像自己的商业嗅觉很灵敏似的，我拿来用用怎么了……”
“咚咚。”路浓敲了敲门。
会议室里的对话停止了。
“进来吧。”风染道。
风染仍是那副职场精英的模样，她的面前放着一台笔记本，头也不抬地敲击着键盘，像是一位老师般语重心长地说道：“颂者，我能理解你作为新人想受到肯定的心情。但是比稿也是我们这一行里一个重要的生产环节，即便是我，也有稿子被否定的时候，如果每次稿件没通过审核就要向全组讨说法的话，我们的开发进程会大受影响的。”
风染是路浓的直属上级，即使在会议室中，正面让她下不来台也不是明智之举，路浓调整了措辞：“风染姐，我并不是因为不认同比稿结果——如果游侠的方案确实更优的话，我很乐意向他学习写作技巧。”
风染终于舍得抬头，画着精致眼妆的双眸正正地看着路浓，充满了上位者的稳重。
“不是不认同比稿结果，那么你把我们约到会议室的目的是什么呢？”
路浓以相似的锐利与风染对视，“我是想确认，游侠同学是否有抄袭的嫌疑。”
旁边的游侠早就坐不住了，冷笑了一声，“稿子比不过我就开始给我泼脏水？你那稿子全都是一些自我感动的羁绊什么的，立意有我深刻吗？不要以为想到了南美神话就有两把刷子了，这几年各大游戏公司在南美市场，尤其是巴西的营收都很漂亮，想到这个题材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路浓打开投影仪，用荧光笔划出十几处句子，“那么我可以问问，你在这些地方的创作灵感是什么吗？从这个‘缺失了七分之四的太阳历石’这个线索开始好了。”
“你是什么意思？我凭什么要告诉你我的创作灵感？这种东西是很私人的，难道我问你要你的素材库你就直接会给我吗？哪有这么好的事！”
风染也皱眉，“颂者，如果你要指责同事的话，应该拿出证据来，而不是漫无目地输出情绪。”
“好。”路浓打开Tower，将几张照片放在投影仪上，“这是我在Tower上的文件传输记录，是我入职第一天写大纲的时候整理的资料。”
传输记录上的时间显示是1：35分，是他们这批人入职第一天的中午，差不多在风染下达了任务没多久的时候。
游侠笑了，“你确定？这就是你的证据？如果只是比时间早晚的话可没有什么意义。”
游侠用手机打开白塔，摸索了几下，便撑着桌面将手机屏幕递到路浓的眼前，同样的日期，一份传输记录，时间：1：00。
这……
一些模糊的记忆开始浮现，路浓原本对为何对方能在短时间内得到这些设定感到迷惑，而游侠这一份时间记录倒是让他有了些头绪。
那天……自己似乎忘记关电脑来着，这个时间大概还在和Bun和樱灯他们在周边店里闲逛呢，在那之后路浓就设置了自动锁屏，平时林息晓就在旁边，也没人会没事来看他一个文案策划的屏幕。
所以这大概就是自己的设计被偷的时间节点了。
路浓嫌弃地把游侠地手机往回推了推，他并不太喜欢被他人的所有物凑得太近。
“当然不止一个时间节点的传输证明，毕竟创作是一件繁琐的工程。首先，从这份大纲稿中已经有了‘缺失了七分之四的太阳历石’、‘无名的日月遗迹’这些设定；而这是我三年前本科的时候在H市的湖畔博物馆拍下的藏品照，原本打算用作原创小说的设定，但是由于和当时连载的小说调性不太合适，所以我只是把这些素材留了下来。如果我们选择了同一个题材是巧合，那么这些细节也是巧合么？”
游侠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你怎么会留着这么无聊的照片，还去什么文化展……你这种低学历的文艺青年真是不可理喻……”
风染叹了口气，在这么详实的证据面前，她也没办法维护文案组的表面和气了，“游侠，你如实和我说，是不是采用非正规手段剽窃了颂者的部分创意？”
游侠把脸别到一边，一言不发。
“我让你们各自设计是因为想要不同的创意，但是你们两位还是都缺乏一定的革新精神。”
路浓听着风染这话觉得有点不对味，游侠抄袭的事情不是锤了吗？怎么自己也被说缺乏革新精神？
风染：“你们都知道我们游戏下个季度就要考虑开南美服了，所以选了这个投机取巧的题材。虽然如果作为一个新活动，确实能够吸引部分这类文化背景的玩家，但是我没有看到你们的创新精神，反倒是有蹭热度的嫌疑。”
“但是既然你们都选择了这个题材，我们的时间也并不允许重新改一个题材，再重新写策划案，这周版本结束以后，幕间故事的开发就要开始了。对于游侠的错误，我会在绩效考察中予以扣分，但是从文化输出的角度来说，我还是倾向于选择游侠的提案来开发。”
路浓无奈了，即便铁证如山，也不能改变比稿失败的结果吗？但是风染作为文案组的组长，确实享有决策权。既然她心意已定，那结果就不是他这个策划新人可以改变的了。
俗话说，尽人事，听天命。路浓已经把尽自己所能把自己的设计呈现出来了，在这个故事中，他表达了自己想要表达的，即使最终不能与玩家见面，在创作的过程中也没有留下缺憾。
“咚咚。”一声敲门声打断了风染的长篇论述。
风染：“谁？”
“我。”
风染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路浓，扬声道：“伊甸吗？请进。”
林息晓打开门，在路浓身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正好和另外两人面对面。
“刚才听你们讨论地激烈，我就没有打扰，有什么讨论的结果吗？”
风染清了清嗓子，“虽然游侠有过度借鉴颂者初稿的嫌疑，但是从实装角度与文案组的产能排期来考虑，开发计划仍然按照原计划进行。”
“这是你最后的决定吗，风染？”林息晓顿了顿，“有一件事我想补充一下，我记得有规定过这段时间组长不得向组员透露有关南美服的消息，你们组的两位新人文案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风染游刃有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对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