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夏》一路殊途

42、余生

　　很快，新一年的运动会就要开始了，9月27号，两人相识一周年的纪念日，陆程悄悄给小朋友准备了惊喜。当天，他骗小朋友说自己有点不舒服，在公寓休息，问梁夏能不能过来陪他。梁夏一听，立马从学校宿舍打车过去，等他开了门，屋内一片漆黑，但地上却贴着夜光指示牌，示意他“follow me”。
　　他跟着指示往前走，进到客厅，到了一个小圆桌前，桌上围着一圈小蜡烛，还放着一个信封和一个黑色的丝绒方盒，旁边的指示牌写着“open them”。他慢慢打开方盒，是两枚铂金素戒，梁夏手指微微颤抖，然后他小心地揭开信封封口的火漆，拿出信纸。

　　梁夏先生：
　　见信好！
　　请允许我这么称呼你，以示我的正式和诚恳。
　　一周年纪念快乐！一年前的9月27号，我们第一次见面，到今天，整整365天。宝贝，谢谢你降生在这个世界上，在那一天来到我身边，给我爱你的机会。我们还会有很多很多年，如我们所说，爱一辈子。
　　写这封信，是想弥补你说你没有看过情书的遗憾，只是我的遣词造句总免不了平庸乏味，若是没能将我对你的心意具现分毫，也请你谅解。也许我就只是个嘴笨的理科生，只能将满腔的爱意倾吐在每一个望向你的眼神里、每一次亲吻里、每一次对你的呼唤里。
　　你曾问我第一次对你心动是什么时候，我想，也许有必要先对“心动”下个定义，我才好给你一个明确的答案。你这个时候是不是又会笑我，真是个古板的理科笨蛋？
　　若你的“心动”指的是心跳超过120的数值，我想，那大概是我们初见那日，你扶我回寝室的路上，那时你的手掌握着我的侧腰，你一定不知道，我当时的颤栗和急促的呼吸，一半是因为疼痛，另一半是因为你；若你的“心动”指的是第一次为了你失眠、辗转反侧，那便是那日篮球赛，你第一次喊我“哥哥”，我至今仍能回忆起你当时的喘息和笑意；若你的“心动”指的是第一次感到心痛，想要把全世界都捧给你，那便是奶奶住院那日，见到你满脸担忧、慌张又无助，我就觉得心像是一颗被咬碎的柠檬糖，酸涩得不想再尝第二次那种滋味。第一次和你在天台看晚霞，第一次得到你给的拥抱，第一次感受到你的依赖，第一次听你唱歌，第一次接吻，第一次听你说我爱你，第一次让我们完完全全属于彼此……你给的每一个“first time”都令我沉迷、雀跃，我想，我每时每刻都在为你心动着。小洁癖、小朋友、宝贝、小柿子……当我自顾自给你冠以诸多称谓时，我便知自己已如逃犯落网，注定只能将生命耗尽在爱你的路上。因为爱你，便觉得这人间充满新意，便想让你时时刻刻都欢喜。
　　我眼中的你，总是闪闪发光、才华横溢。当初你在台上为我歌唱时，我收到你写的信时，就觉得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迷人的男孩子？在一起之后，我时常会思考，在你身边时，我又应该是什么？
　　我希望自己是一滴水珠，流经你的额头、眉骨、鼻梁、嘴唇、下颌、喉结、锁骨，描摹你五官的每一处细节，再辗转于胸膛，倾听你的每一次心跳。我要汇集你的泪珠和汗水，凝聚成一条水流，在你起伏的脊背流连，不错过你的每一次喘息，然后一边蒸发、一边融入你的骨血。你是我的海洋，我做你的波浪，潮起潮落，是月亮对你的呼唤，也是我爱你的咏叹。
　　我留恋每一秒与你一起的时光，你的嬉笑怒骂，都那么生动有趣。
　　可忽然有一天，你沮丧地说，你孑然一身，总在接受与索取，却不能给我任何回报。当时的你缩在沙发上，小小一团，眼底写满落寞，我既心疼又生气，心疼为你、生气为我自己。你不知道，在我心里，你美好得像是一枕黄粱的乌托邦，我曾经一度认为自己无趣的灵魂不足以与你相配，也无法将你吸引。大概，爱一个人便总会无法自控地感到自卑吧，这一点，我们原来如此相似。但是，宝贝，你要相信，你能给我的，是这世上其他人都无法复制的爱。我庆幸自己拥有的还算富足，能够以这些肤浅甚至庸俗之物来换取胜算，求得你真心的胜算。我的家庭予我生命、健康和无忧的生活，那是我人生的起点；而你，我深深爱着的你，予我期盼的朝暮和并肩的未来，我想与你一同书写余生，直至人生的终点。
　　我曾说过，我想拥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今日，我终于敢将这希冀寄托在两枚小小的指环里，再郑重地呈到你眼前。我还是趁你熟睡时，费尽心思才量到你无名指的尺寸，因为你总爱蜷着手、缩在我怀里，看起来就像个小宝宝。每天早晨从你身边醒来，我都觉得这世界是如此的可爱。
　　上次趁你喝醉，骗到了你的“我愿意”，但请你相信，我并无半分轻浮之心。我想用爱与陪伴换取你心长安，换你赴我一场白头之约。祈求永恒、来世之说终究太过唯心主义，百年之后，你我终会湮灭为宇宙间的两粒烟尘，我惟愿守住此生和你的每个朝夕，用尽每分每秒、尽全力爱你。如果你想，我们可以到国外取得法律上的认可，我愿意将自己的一切与你绑定，永不分离。我承诺，给你我的忠诚与全部的爱，无论顺境逆境、健康疾病，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人生不过寥寥数十年，余生太短，我们慢一点走，长相守，共白头，可好？
　　陆程

　　信件以一问结尾，写者落笔有力，读者难掩动心。梁夏热泪盈眶，他没想到陆程会庆祝这一天，更没想到陆程会给自己写信，当初只是顺口解释自己没有看过情书，对方却记下了，认真地弥补自己都不曾注意到的遗憾。
　　当他的眼泪快要落到信纸上时，陆程捧着一束红玫瑰从房间里走出来。他今天梳起了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穿了一身平口式礼服，整个人看起来成熟内敛、富有魅力。缓缓走到梁夏身边，把玫瑰花递到对方面前，他温柔地说：“一周年纪念快乐，宝贝。”他抬手轻轻擦掉梁夏脸颊上的泪滴，满眼深情地望着眼前人。
　　梁夏接过玫瑰花，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些？我还以为你真的生病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从宿舍跑出来了。你现在那么帅，显得我，多寒碜呀。”一开口，却是在担心现在的自己不够帅。
　　陆程被小朋友清奇的脑回路逗笑，上前一步抱住他，一如往常地给对方拍背，柔声说：“因为是我要向我爱的人求婚呀，为了提高成功率，我只能在外表上下功夫了，毕竟我的小朋友是‘颜控’嘛。不过，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满分的，不需要做这些。”
　　“你，你再说下去……我就，停不下来了，就更不好看了，呜呜呜……”梁夏感动得稀里哗啦，眼看就要哭到抽抽了。
　　“好了好了，不哭了。你一哭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陆程抽来几张纸巾替梁夏擦眼泪和鼻涕，一脸宠溺。
　　“这个，嗝，这个玫瑰花，好好看，我好喜欢。”梁夏打着哭嗝说。
　　“啊？你就只喜欢花吗？”陆程故作失望地问。
　　“你写的信，我也好喜欢，戒指也是。嗝，但是，最喜欢你。”
　　陆程摸摸他的头，终于得到了满意的答案，他轻轻吸了一口气，语气温柔却珍重地说：“夏夏，我爱你，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越来越爱你。我想带给你世上最大的快乐和幸福，想余生的每一分每一秒里都有你，想和你组建一个家。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丈夫，终生收留我？”
　　收留，这个当初无心开的小玩笑，贯穿了他们暧昧、定情、相爱、求婚的整个过程。
　　你曾经收留了我一个情人节。
　　这一次，如果你收留我，期限可不可以，是一辈子？
　　梁夏泪光闪烁，笑着回答：“我爱你，我愿意！”
　　陆程接过黑色丝绒盒，取出那枚稍小一些的戒指，牵起梁夏的左手，缓缓给他戴上。梁夏取出另一枚，给陆程戴上，两人十指相扣，怀抱着那捧散发着清香的玫瑰花，绵长而温柔地亲吻。
　　他们相识在秋天，相恋在春天，往后，他们会相爱很多很多个四季，在一圈圈年轮里，共同走完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