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夏》一路殊途

43、番外1 寒冬诉心

　　两人正式在一起后的第一个冬季，江城遇上了几十年难得一回的冷冬。平安夜那天，气温骤降至5℃，陆程领着小朋友出去过节，出门前，他用帽子、围巾、手套把梁夏裹得严严实实，全身上下只剩眼睛、鼻子是能自由接触空气的。
　　“陆程程，你太夸张了吧？我现在这样就像只大笨熊！”梁夏望向自己身上鼓鼓囊囊的驼色羽绒服，嘟囔着抗议，上手想扯帽子，但是戴着连指手套的手指笨拙得不像话。
　　陆程正在帮他围围巾，还想再收紧一点，但又怕小朋友真的呼吸苦难。他手上不停，回答道：“外面超级冷，要是冻感冒了怎么办？宝贝，这种时候我们就应该只要温度不要风度。”
　　“那你自己为什么就穿件毛衣加件长风衣呢？你双标！”
　　“我这……我身体好，扛冻，你不行。”陆程绝不会承认自己是怕外面的“野男人”勾搭他的宝贝老婆，所以才不能让梁夏那么帅气出门的。今天上午在公司，他听到有个男同事吐槽，说自己去年和女朋友出门过圣诞节，女生穿的新裙子过分好看，一晚上起码被搭讪了8次！陆程觉得这种事情绝不能发生在梁夏身上，小朋友脾气那么好，拒绝人都软声软气的，待会儿人家以为他是欲擒故纵、欲拒还迎可怎么办？再说了，他也是真的担心梁夏会受冻好吧？一片丹心、苍天可鉴！
　　梁夏还是瘪嘴，求情道：“那我能不能不穿这件羽绒服呀？我想穿你上个月给我买的那件米色风衣。”大笨熊同款羽绒服真的很影响他的帅气，哼！
　　“不行，那件不挡风。你就这么穿，不然不带你去吃牛排了，窝在家里吃我煮的清汤面吧。”陆程铁了心不让步。
　　梁夏一愣，清汤面？大哥，你确定？你那天放的盐让我晚上猛灌了三大杯水呀……那天以后，梁夏“温柔”地对陆程说：“宝贝，洗手做羹汤这种小事还是交给我吧，你负责赚钱给我买酸奶就好。” 为了两人的身体健康着想，但凡是要自己加工的菜，他都不轻易让陆程碰了。看来，捣蛋鬼想要学会做饭，道阻且长呐。
　　眼看到嘴的大餐就要变成“味蕾的灾难”，梁夏果断点头，像一只觅食的笨熊一样，推着陆程出门了。
　　然而，尽管已经全副武装，小朋友还是在西餐厅被一位金发碧眼的帅哥“相中”了，就在陆程起身去卫生间的时候。男人刚进餐厅，就注意到了这个坐在窗边位置的小男生，他面前的餐桌上只有空的餐碟和刀叉，对面也没人，男人觉得，良机难得。
　　“Hi! Handsome!”帅哥微笑着走到梁夏座位旁，微微弯腰以示友好，然后指着他对面的位置，问道，“May I?”
　　梁夏本来正扭头往窗外看夜景，江边的彩灯倒映在水面上，像是一条会发光的鱼。不时有轮船经过，扰动水波，鱼儿便成了斑驳的鱼骨。听见男人的询问，他回头，抬眸望向来人。对方很高，目测都有一米九了，碧绿的双眼宛如两颗晶莹剔透的祖母绿宝石，搭配上深邃的眼窝、上挑的眼尾、高挺的鼻梁、一双薄唇，还有一头金色的齐肩发和两枚银色耳钉，整个人散发着一种妖艳却并不让人反感的精致美。
　　没等梁夏出声阻止，男人就坐在了陆程先前坐过的椅子上，然后自来熟地开始搭话：“How’s your dinner? I heard the Fried Sirloin Steak with Cattle Oil is good here.”
　　说的正是梁夏今晚要品尝的那道柠檬牛油煎西冷。
　　“Eh, yeah. You can try it.”梁夏礼貌地应答，然后准备解释那个座位已经有人了，“But, sorry…”
　　“Sorry, he’s with me.”陆程回来了，站在小朋友身侧，语带警惕地对金发帅哥说。他不过就是离开了四五分钟，一回来，远远就看见有个外国人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还笑眯眯地对小朋友说话！这能忍？他其实很想说“get the hell out of my seat”，但是为了维护中国人民热情好客、友好和善的国际形象，只好作罢。
　　梁夏的右肩被搭上了一只手，是陆程在宣示主权。梁夏心里暗自笑了笑，这人呐，护食的时候跟小黄瓜一模一样，真不愧是亲爹。
　　金发帅哥微微一愣，转而又换上得体的笑容，映得那双桃花眼更加勾人，然后他起身看了陆程一眼，抱歉道：“Sorry. ”他又望向梁夏，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才慢悠悠转身离开。
　　陆程眉头一皱，这叹气几个意思？我的人轮得到你惋惜吗？他坐回座位，严肃地问：“他没干嘛吧？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梁夏噗嗤一笑，摇摇头，回答道：“没有，他就只说了两句话，问牛排好不好吃。”
　　“切~好不好吃自己点来试试不就行了？你又不是厨师，问你有什么用？”
　　嗯，醋劲儿上来了。
　　“哎呀，人家也没干嘛，你不用那么紧张的。他还能吃了我呀？”梁夏虽然不想有人气陆程，但是吃醋炸毛的大狮子，真的好可爱。
　　“你还帮他说话？小朋友，你是不知道人心险恶是不是？我跟你说，坏人就喜欢你这种长得好看的小甜心，又好骗又好‘吃’。”
　　小甜心，好吧，又喜提一个新昵称。大狮子好像真的有点生气，得哄哄了。
　　梁夏往周围看了看，很好，没人注意他们。他火速拉起陆程的左手，亲了一口无名指上的铂金婚戒，接着软声说：“好啦，别吃醋了，他们喜欢也没用，我已经是你的啦！”
　　老婆撒娇了！他还当众亲我的手指！陆程心花怒放，但表面仍旧故作镇定，“咳咳，我这不是吃醋，是担心你。”
　　“嗯~对~谢谢你这么担心我，我以后会小心陌生人的。”
　　几分钟后，服务生开始给他们上菜，首先是香甜开胃的雪莉酒，但陆程只让小朋友抿了几口；头盘是两份沙拉；接着是酥皮洋葱汤，搭配酥脆的烤面包；主菜则是那道煎西冷；最后以口感绵密的蒙布朗栗子蛋糕收尾。
　　梁夏第一次吃法餐，看每道菜都觉得新奇，尤爱最后的甜点，但还是在买完单、走出餐厅之后，小声对陆程说：“我觉得我吃的不是晚饭，是艺术。”艺术都难为，唉。
　　陆程轻轻一笑，帮小朋友拢好围巾、戴好帽子，然后回答道：“嗯，规矩是多了点，我还是更喜欢看你吸溜面条的样子。”两人在家里一起吃饭，简单、不拘束，其实就很好。
　　“那我们快回家吧，外面真的好冷。”梁夏挽着陆程的一边胳膊，开心地往前走。
　　“好，我们走。”
　　然后，两人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踏上归家的路。本来陆程还想带小朋友去江边看烟花秀的，但是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毛毛雨，梁夏说人太多了，不安全，反正公寓楼层高，回家了一样能看，还不用冻到鼻子都红掉。
　　路上经过一家花店，陆程下车，捧回一束海洋之歌玫瑰，点缀着绣球和白色洋桔梗。梁夏凑近闻了闻，很香。
　　“这是最后10朵玫瑰了，老板说过节生意太好，我还挺会挑时候去的。”陆程转动方向盘，打灯右转，驶入一条大道。
　　“其实买不买花没关系，今天已经是完美的平安夜了，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开心。”梁夏抱着花，转头看陆程，温柔地笑。
　　“我妈跟我说，爱不只是挂嘴边就够了的，我得行动，无论大事小事，我都应该尽我所能，让你时刻都感受到，我爱你。”趁着等红绿灯，陆程伸手摸摸梁夏的脸颊，眼底是说不尽的柔情。
　　梁夏用脸蹭蹭他的掌心，回答道：“嗯，我知道，我也爱你。”
　　节日出行就是会堵车，等两人回到家已经快12点了。刚进家门，梁夏都没来得及换鞋，就被陆程抱到鞋柜上热吻。
　　“唔……陆……玫，玫瑰……”梁夏生怕那么漂亮的一束花就这么被扔到地上糟蹋了，抓在手里不放。
　　陆程并不松口，舌尖肆意探索、掠夺氧气，同时，他的右手抚过梁夏的左臂、手肘、手腕，最后拿走花束，放到鞋柜的另一半位置上。然后他继续专心亲吻梁夏，双手扶住细腰，欺身迫近。梁夏不得已张开双腿，给陆程的靠近腾位置，同时双手搂住陆程的脖颈，仰头配合他的攻势。他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吻是为何，但这是陆程，他无法拒绝。情难自控的陆程开始解梁夏的衣物，结果，没带手套的他双手终究还是带着冬夜的寒气，凉得梁夏唇间溢出一声呜咽。
　　“唔！”梁夏腰间皮肤一紧，陆程恢复些理智，稍稍退开点距离，但两人额头依旧相抵，都在平复紊乱的呼吸。
　　“冰到你了？”
　　“嗯，有点凉。”
　　屋内还没有开灯，只有玄关的感应灯忽明忽暗，现在两人说话，灯重新亮起。
　　“抱歉。”陆程缩回手，帮梁夏理好衣服。
　　“傻瓜，这有什么好道歉的？你让我冰回去不就好了？”
　　梁夏摘掉手套，作势要伸进陆程的衣服里，但陆程并没有如他所料地躲开。
　　“你怎么不躲呀？”
　　“不躲，随你冰。”陆程只是温柔地笑着，理了理梁夏被帽子压塌的头发。
　　梁夏笑着说他是老实笨蛋，却用自己温暖的双手，包裹住陆程有些凉的手指，一边捂一边问他：“你光顾着给我戴手套，自己的手那么凉……冷不冷？我去给你倒杯热水好不好？”
　　双手失去自由的某人只好亲了一下小朋友，然后说不冷。
　　梁夏又问：“你为什么亲我？”
　　“亲老婆还要理由呀？这不是婚内合法权利吗？”
　　“别贫嘴啊，陆程程，我们说过要诚实的。”
　　陆程笑了一下，低头不说话。
　　梁夏捏捏他的手指，轻声问：“你是不是还在想餐厅的事情？”
　　陆程依旧不说话，只是悄悄握住了梁夏的手。梁夏借力，把身前的人拉近，凑上去亲了他一下，然后把头靠在他胸前。他明白了，陆程不是简单的吃醋，而是感到不安了。
　　“别担心，我说过，我的爱只会给你一个人，没有多余的可以分给别人了。”梁夏用头蹭蹭陆程的颈窝，安抚这头情绪有些低落的大狮子。
　　陆程侧头吻了一下他的发顶，然后很轻的叹了一口气，说：“宝贝，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或靠近。”可这怎么可以呢？你有自己的人生和理想，我没有剥夺你追逐它们的权利。
　　陆程和梁夏不一样，梁夏是那种没有得到之前会满心惶恐的人，可一旦确认了关系、确认了对方的爱，他就能心安、能无条件信任对方；而陆程则是反过来的，追逐的路上他很少不安，捧着真心一腔孤勇、一往无前，等到真正在一起之后，日益相爱之后，他反而开始担忧，担忧那么优秀、有吸引力、独立的梁夏，会被外面更新鲜的事物和人吸引，也担忧会有人在他失误甚至失职时，悄悄偷走他的小朋友。
　　这种有些幼稚的占有欲和草木皆兵的警惕感，意外地有些可爱、迷人。当然，梁夏也意识到，比起陆程，自己做的太少了，对方给了自己那么多的安全感，久而久之，他渐渐忘了，在爱里，谁都会不安。骄傲、勇敢的狮子，偶尔也会担心自己“打不过”前来挑衅的竞争者。他想起陆程在车里说的那句话——爱对方，就应该让对方时时刻刻都感受到。
　　他拉起陆程的右手，放进自己衣服里，再放到自己心脏的位置，被捂暖的手指触及更加温热的皮肤，掌心下有力的搏动在代替主人倾诉爱意。
　　“感受到了吗？这就是我和你在一起时的心跳，和面对其他人的时候都不一样。陆程，我爱你，很爱很爱你。对不起，是我做的太少才让你不安了，对不对？”梁夏抬头吻陆程，笑了一下，继续说，“但是我是个笨学生，陆老师可不可以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也给你带去更多的安全感？”
　　梁夏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爱”的天赋是如此匮乏，眼前这个一直带给自己满满安全感的男人，忽然感到不安了，这让他有些手足无措。所以，他只好走捷径，找“出题老师”要答案了。
　　陆程感受着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抬起左手抚摸梁夏的脸颊，目光缱绻，声音温柔地说：“夏夏，多依赖我一点，好吗？”
　　有些时候，对有些人来说，付出就是安全感的来源。陆程爱独立的梁夏，但他也向往被需要的感觉。
　　梁夏伸手拥紧他，再轻轻一笑，回答道：“我还不够依赖你呀？我现在早上都不调闹钟、衣服不用自己买、上班午饭外卖不用自己点。陆程程，你再宠下去，我怕是要成祸国殃民的褒姒了。”
　　陆程跟着一笑，“胡说，我怎么能是周幽王呢？再不济我也要当唐玄宗。”
　　“我懂了，你就是想养胖我。”
　　“嗯，那样手感好。”
　　“你还嗯？那就是现在手感不好咯？那你还抱？”
　　陆程轻轻低笑，抱紧小朋友，附耳回答道：“你怎么都好。我都喜欢。”
　　猝不及防的情话让梁夏脸颊一热，但他嘴上不认输，“李省说你现在就是个老婆奴，没出息。”
　　“切~他单身有出息？那我宁愿没出息。”
　　梁夏咯吱咯吱笑出声。玩笑过后，他深吸一口气，附在陆程耳边说：“虽然我还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得更好，但我会努力的，努力当一个称职的爱人、称职的丈夫。”
　　“嗯，我也会努力的。”陆程温柔地亲吻梁夏的额头。
　　陆程很感动，自己的小情绪能够被察觉、照顾，其实已经无比幸福了，他也从没有怀疑过梁夏对自己的爱。药箱里定期更换的常用药、每晚都会充满电的手机、周末丰盛的饭菜、干净整洁的家，这些都是梁夏的用心。
　　你我都是第一次爱人，不甚熟练、不善表达、难免疏忽，但我们都有一颗宽容的心，能容纳彼此犯错、失误，还有那数不清的小情绪。相爱的路上跌跌撞撞，但请相信，我们一定都会成为合格的爱人、合格的伴侣。
　　紫色玫瑰被放入花瓶，爱意则被收进心底。明早醒来，花香和朝阳会一起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