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柠夏》一路殊途

33、For Him

　　挂掉电话，陆程扭头看梁夏，小朋友已经出神好久了，窗外有什么那么好看呢？
　　“夏夏？”
　　“嗯？你打完啦？”梁夏回神，看向陆程。
　　“对啊，你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没，我在看小黄瓜呢。”
　　“小黄瓜？”
　　梁夏降下副驾的车窗，指向斜前方的草丛里橘色的一团。
　　“那就是你头像里的那只猫吗？”陆程探身瞅了一眼，问道。
　　“嗯，现在都过了饭点了，我以为见不到它的。”梁夏双手扒拉着车窗，一脸温柔地看着小黄瓜在那刨土。见他这样，陆程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猫刨土更可爱，还是小朋友扒窗更可爱。
　　陆程摸摸小朋友的头，然后说：“你先在车里等我一下，我去买个东西。”
　　梁夏回头，应好，继续看猫刨土。
　　不一会儿，陆程倚靠在副驾那一侧车身上，右手拎着一瓶插了管的香蕉牛奶，状似搭讪地说：“咳咳，小朋友，给你牛奶。你一个人吗？街上那么多坏人，很不安全的喔。”
　　梁夏嘬了一口甜丝丝的牛奶，配合地说：“嗯，大哥哥，我走丢了，你能带我回家吗？”
　　“你就不怕大哥哥是坏人吗？”
　　“不会，你长得这么帅，还给我买牛奶喝，一定是世上最好的人。”
　　陆程失笑，边摇头边说：“你呀，小小年纪就那么颜控的吗？而且，一瓶5块钱的香蕉牛奶就能把你骗走啦？”
　　梁夏继续嘬牛奶，傻乎乎地笑着说：“没办法，色令智昏。”
　　“啧啧啧，败给你了。来，下车，去看看咱儿子。”
　　梁夏懵逼，“儿子？”
　　“喏，刨土那个。”陆程用下巴指指远处还在专心刨坑的小橘猫。
　　梁夏噗嗤一笑，推门下车。两人拿着几根火腿肠蹲在了猫咪面前，小黄瓜见是“衣食父母”来了，屁颠屁颠就跑过来了，留下没刨完的泥坑。
　　“小黄瓜，你看你埋汰的，没事儿你挖坑干嘛？”梁夏撕开一根火腿肠，放到地上给它。猫咪“喵呜喵呜”地叫着，看来是很开心了。
　　“小黄瓜，来，认认脸，吃了我买的火腿肠，以后你就是我儿子了。”陆程一本正经地和猫对话，然而人家根本头不抬一下，专心干饭，“啧，它怎么这么没礼貌呢？”陆程扭头问梁夏。
　　“你两根火腿肠就想当人家爸爸，哪有那么容易的事？我可是喂了它两年喔。”梁夏笑着嘚瑟。
　　陆程无奈叹息，说：“唉，果然是亲生的，随你，难搞。”
　　“我难搞吗？我明明那么善解人意。”梁夏不服气地争论。
　　陆程凑到他耳边，笑着说：“宝贝，我可是追了你大半年呐，你还说自己不难搞？”
　　梁夏瘪嘴，捂心口说：“哼，男人，到手了就嫌弃。”
　　陆程抱紧他，认错，“我错了，你不难搞，我嫌弃自己都不会嫌弃你。”
　　“小黄瓜，你看你爸变脸变多快，你可千万不能学他，知道吗？”猫咪“喵”了一声表示收到，“诶，真乖，来，多吃点。”
　　看着这一人一猫感情深厚的样子，陆程觉得自己的家庭地位岌岌可危。
　　喂完猫，陆程观察小朋友的脸色，嗯，哄老婆计划成功！但是，他还有件事得跟小朋友算算账。
　　回到车里，两人坐好之后，梁夏问：“那我们回学校吗？”
　　陆程双手交叉在胸前，说：“先等一下，你先坐好，我们的家庭教育时间又到了。”
　　“啊？我……我又犯错了？”
　　梁夏一头雾水，自己最近也没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吧，明明上一秒还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怎么突然又要家庭教育了？
　　“你自己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我上哪知道去啊？梁夏在心里无声呐喊。但是秉持着“不会也要蒙，不能交白卷”的原则，他决定瞎掰。
　　“因为……我没告诉你我今天生日？”
　　“错。”
　　“因为……我没跟奶奶说你是我男朋友？”
　　“错，说了这个不会怪你，瞎想什么呢？”
　　“那是因为……我前天骗你，偷偷洗了冷水澡？”
　　“什么？你洗冷水澡？你是不是忘了上上周你刚感冒过？”
　　糟糕，瞎蒙还自爆了……
　　“虽然你洗冷水澡不对，但我说的不是这个。”
　　“啊？那我真的不知道了，不过我错了，我反省，我下次一定不敢了！”
　　梁夏觉得，不管是啥，先认错总是没错的！就像每道数学大题，不都得始于一个“解”字吗？
　　“你认识章铭？”陆程抛出问题。
　　“啊？哦，那个律师，认识。”梁夏好像明白了什么。
　　“是你拜托他接明盛的案子的？”
　　“我是有拜托他，但是接案子是他自己考虑做的决定。”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跟他说的时候，他也没说一定会接，我怕告诉你了最后空欢喜一场。”这真的是梁夏最真实的想法，“而且我也真的没做什么，就是恰好认识，打了个电话而已。”
　　“那我没发现的话，你就不打算告诉我了？”
　　“不打算。”
　　“你还挺理直气壮？”
　　“……那我不是功臣吗？你这么凶干嘛？”
　　陆程噎住，他发现梁夏的乖巧真的是自我选择罢了，真要吵起架来，两个人说不定谁赢呢。只要梁夏露出委屈的表情，嘴巴一瘪，陆程就只能投降，比如现在。
　　“我……我很凶吗？”
　　“凶。”
　　“不是，宝贝，我没有凶你的意思……我是生自己的气，都不知道你在背后做了这些，而且我居然都忙糊涂了，忘记了你的生日，没能给你好好庆祝。”
　　完美，这一场“家庭教育”最后变成了陆程同学的“自我反省”。
　　“你别生气，现在事情都解决了，而且你已经陪我过生日了，见你和奶奶相处得这么好，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庆祝’了。”梁夏笑着说。他是真的没有想要什么生日惊喜，也不需要陆程的感谢。于他而言，能找到喜欢的人，两个人能在一起，已经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幸福了，足够了。
　　“不，虽然时间有点赶，我来不及准备什么仪式，但我还是要给你‘庆祝’的。而且你说你的好心情都被刚刚那通电话影响了，那我更应该帮你重新找回21岁第一天的第一份快乐了。”
　　“嗯？”梁夏疑惑道。
　　“咳咳，为了表扬梁夏小朋友的做好事不留名行为，还有弥补你被搞砸的好心情，我现在就带你去二次庆祝！”
　　“啊？我们要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陆程启动汽车，载着梁夏往市中心开，他们的目的地，是日落酒吧。
　　因为到了下班时间，酒吧里很热闹，斑斓的光线中，形形色色的人们或坐在吧台边点酒、或在舞池里共舞、或主动到台上献唱，偶尔也能见到五官更加深邃的外国面孔，歌声、闲聊声、酒杯相碰的叮当声，展示着这个城市有别于严肃、有序和繁忙的另一面。
　　梁夏是第一次来酒吧，觉得新奇，到处张望，眼睛都有些发亮。陆程牵着他的手，走到吧台坐下，跟服务生点了一杯柠檬果酒，他顾虑到梁夏的洁癖，觉得对方可能不想喝。
　　“你为什么只点一杯呀？”梁夏附到他耳边问。
　　“我以为你不太想喝外面的饮料，不过这家酒吧不乱，你放心。我再给你要一杯吧。”陆程给小朋友解释，又跟服务生多要了一杯柠檬果酒。
　　要换成以前，梁夏确实不喝，但是21岁的第一天，他想要越过安全线一次，而且陆程就在自己身边，他很安心。
　　过了一会儿，服务生将两杯果酒推到两人面前，金黄色的液体装在透明的马提尼杯中，杯沿上还有一小片柠檬作装饰，杯底不时会升腾起小小的气泡，只是两杯酒，梁夏却莫名觉得，很漂亮。
　　“这个果酒度数不高，不过你之前都没有喝过酒，得慢点喝，知道吗？我怕你不舒服。”陆程细心地嘱咐。
　　“好。你怎么会知道这间酒吧的？以前来过吗？”梁夏觉得，按照陆程的性格，他应该不会喜欢这么喧闹的地方才对。
　　“嗯，以前跟室友来过两次，张启乐认识这里的老板。”
　　“张启乐还真是朋友遍天下呀。”
　　“毕竟话多。”
　　“好好一个优点就这么被你说成了缺点哈哈哈。”
　　“没办法，他太吵了。你先等我一下，很快回来。”
　　陆程忽然起身，绕过舞池，走到酒吧最靠里的舞台上，对上面乐队的外国吉他手说了些什么，然后又绕回到梁夏身边坐下。
　　“你跟他说什么啦？”梁夏抿了一口酒，问道。
　　“秘密，待会你就知道了。”陆程仰头喝光只剩小半杯的果酒，神秘地回答。
　　台上有个女生正在唱一首粤语伤感情歌，让舞池里的人都跟着变换温情的舞步，配合表演。

　　我怕面对你说到生活时
　　后悔过往的幼稚争议
　　没你的动人时节
　　喧哗欢腾亦已经并无意义
　　……

　　台下的人大部分都不懂粤语，但是音乐就是那么神奇，比之歌词，曲调更能传情。
　　“她唱得挺好听的。”梁夏渐渐也喝掉了半杯酒，笑着评价台上女生的歌声。
　　“嗯，不过还是你唱歌更好听。”光影斑驳，让陆程有些看不清梁夏的脸，但他依旧温柔地看着对方。
　　“你是带着滤镜看我，所以觉得我什么都好。”
　　“不，在没有带上喜欢你的滤镜之前，我就觉得你好。”
　　“好吧，这话我喜欢。”
　　梁夏到底是第一次喝酒，只是半杯便让他的脸颊开始发热，整个人有一种慢慢漂浮到半空的错觉。
　　“我也觉得你好，世上最好。”他单手支着下巴，借着酒意，大胆表白。
　　陆程笑着倾身吻了他的唇角，说：“那，接下来，请接收我给你的21岁生日惊喜。”说完，他起身走向舞台，拿起了点歌者用的麦克风。
　　“Emmm, here I wanna sing a song for a person that means everything to me. Today’s his birthday but I forgot to prepare for it. I’m such a terrible lover, right? So... I’m tryna make it up to him now. This song is ‘For Him’. Happy birthday, babe. I love you!”
　　随着前奏响起，台下有个外国男性高喊了一句：“Nice pun, man!”
　　‘For Him’ is for him.
　　陆程用自己的方式，回应了梁夏当时改写的“he”。台下的观众大部分都是中国人，也许有人并不能听懂他在说什么，但是，他也想要给梁夏一场专属的浪漫，就像在一起的第一天，梁夏所做的那样。台上的他也把爱意藏在歌声里，对自己的爱人说：看，这是我给你的，虽然没能同样盛大却也字字真心的宣言。

　　We are runnin’ so fast
　　And we never look back
　　And whatever I lack, you make up
　　We make a really good team
　　And not everyone sees
　　We got this crazy chemistry
　　Between us
　　...
　　You don’t have to say I love you to say I love you
　　Forget all the shooting stars and all the silver moons
　　We’ve been making shades of purple out of red and blue
　　Sickeningly sweet like honey, don’t need money
　　All I need is you
　　All I need is you, you
　　...

　　看着台上一直认真注视着自己的陆程，梁夏忽然有种热泪盈眶的感觉，或许是酒精让他变得情绪化，又或者是酒吧的灯光太晃眼，但不论如何，他是如此为台上唱歌的男人心动着。这是只唱给他一个人听的歌，在他21岁生日这天，他收到了来自陆程的第一句“I love you”。灯光摇晃，人声鼎沸，他想要，亲吻他的爱人。
　　歌曲走到尾声，人们开始鼓掌、吹口哨，有不明状况的女生甚至大声要联系方式，然后就被旁边的人笑着泼了冷水。
　　陆程放下麦克风，一步步走回吧台。梁夏不知不觉间已经把酒都喝光了，按道理应该醉不了，可是这一场告白让他生出一阵阵幸福的眩晕感。等到陆程站到他面前了，他也只是抬头、笑着、静静看着。
　　“醉了？”陆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着问道。
　　梁夏晃晃脑袋，示意没有，但是说话时却有一种奶乎奶乎的劲儿。
　　“没有呀，我没醉。你唱歌好好听呀。”一边说，一边还傻傻地笑，看着跟醉虾是差不多了。
　　“你喜欢吗？”
　　“喜欢，特别喜欢。我想，听你再说一遍那句话。”
　　“我说了那么多，你指哪一句呀？”陆程逗他。
　　“最后一句，三个字那句。”
　　陆程笑着俯身，认真地看着梁夏，说：“宝贝，我爱你。”
　　梁夏太喜欢这句话，笑着笑着就真的掉眼泪了。他等这独一份的偏爱等了太久，以至于在得到时惶恐又满足。有人爱他，而且会一直爱下去。曾经的他觉得爱既奢侈又脆弱。现在，那个人向他证明，爱其实触手可及，能够驱尽他生命里最黑暗的阴影。
　　我的爱人，谢谢你能爱我，于这无趣的人世带给我那么多欢愉和美好，重塑我破碎的心，予我忠诚与诺言。
　　“我也爱你，会一直爱。”梁夏泪眼婆娑地回答。
　　“小醉虾，怎么哭了？这么感动呀？”陆程一边给他擦眼泪一边逗他。
　　“嗯，这是最棒的生日惊喜。”
　　“那可不行，往后我们还会过很多个生日，一定会有更棒的。”
　　“也是喔，那就……是目前为止最棒的。”
　　“嗯，那行！怎么样？头晕吗？”
　　“有一点点。”
　　“那我们回公寓吧，你喝了酒，我不想让你自己回寝室待着。”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