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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晚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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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后返校,得知今年的校运会提早了半个月开,在十月份的最后一周,大家又是惊讶又是兴奋。
听说是学生处的老师收到了不少学生的反馈,说十一月天气太冷,开运动会容易感冒,再经由校领导们商议后才决定的变动。
那时候校广播站忙着做纳新宣传,郑凡弥又接到了通知,学生会那边一致决定让她做校运会的主持人。
她最开始是不大愿意担这个主持的活的,尽管学校历届的活动主持都由广播站负责。可她在此之前从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话,甚至连开学初的自我介绍都会紧张到嗓子发干。
学生会的会长是个性格很固执的男生,一旦做下决定很难变通,加之留任做宣传部副部的斯慧说到时候她会帮忙负责通讯稿的收集和登记,郑凡弥这才半推半就地应下。
她已经能想到今后半月的忙碌生活了。
匆忙结束广播站的纳新工作,郑凡弥又要为校运会的主持工作做充足准备。
考虑到校广播站的运作,跟郑凡弥搭档的男主持是蒋兆衡,校长亲自选的人,说他形象最为端正,能够代表学生们的蓬勃朝气。
岑妙跟着她一起去红屋顶的小礼堂对主持稿,听郑凡弥这么一说,撇了撇嘴,小声嘀咕,“我看是因为蒋叔叔吧。”
“怎么了?”郑凡弥问。
“弥弥,你不能跟别人讲哦。”岑妙贴着她的耳朵小声说话,“其实蒋兆衡他爸爸是副县长。”
“这样啊。”
不过郑凡弥不是很在意这个,很快就忘记了这件事。
主持稿是郑凡弥自己写的,照着去年学姐留下来的那份稿子和跟学生会要来的活动方案改了个大致,然后拿给学生会审核。后面她跟蒋兆衡对了两遍稿,又总觉得有几个地方读起来拗口,纠结了好几天,花了半个周末才改到满意。
郑凡弥睡前还在想,自己到底是接了个什么好差事。
主持服和每个方阵举牌的礼仪服是学校统一租的,郑凡弥领到的是一件立领收腰蓝灰色纱裙,长度到小腿肚。由于两袖是薄纱拼接设计,很透,所以内衣带得换成透明的。
张丽丽特地为她去买了双银色的方头玛丽珍鞋,3厘米的小粗跟,走起来不会累脚。
开幕式前夕是全体大彩排,郑凡弥站在主席台上,心跳震耳欲聋。
可是她还是一眼就在人群中发现了汪屹山。
秋天午后的阳光是慵懒的,轻轻柔柔散落一地,他站在零班运动员方阵的最尾端,却像占据了这方寸之地的永恒。
他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印记,炽热又鲜明。错落光影打在他的肩上,井然有序排列成她手中主持稿上的文字。
郑凡弥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彩排结束后,李霖尘又找她最后一次确认校运会当天的分工,他们俩负责读过审的通讯稿,另一个副站长负责通知运动员检录。通讯稿的收集统计和审核由林斯慧、宣传部另一个高二的干部和一年级新干事来做。
李霖尘担心她主持完开幕式又要接着读稿嗓子会受不住,表示自己可以先顶一会儿,让她休息一下再来替换。
郑凡弥点头说好。
开幕式那天郑凡弥起的很早,林斯慧提着自己的化妆包来寝室找她,易嘉心和孟小蕾也来了。
斯慧给她化了个很清淡的妆容,整个妆面的重点是腮红,低饱和度的粉紫色在郑凡弥脸上有一种清冷的娇俏,很显气色。
搭配的发型是低位麻花辫,由上下两股麻花辫交织,在普通麻花的基础上多了分灵动。
校运会允许学生在校内使用电子产品,班主任提前一晚发了手机,易嘉新打开相机模式对着郑凡弥就是一顿拍,各个角度都不放过,令郑凡弥有些无奈。
她看了眼腕表,抬手叫停,“好啦,我得去主席台集合做准备了,待会儿见哦。”
郑凡弥披着秋季校服外套出寝室楼的时候和汪屹山碰到了,她踏下最后一级台阶,抬眼正巧对上他投向自己的目光。
那一瞬间,时间就像被定格了一般,画面静止,连呼吸都满了半拍。
汪屹山穿着零班的班服,浅蓝色的t恤衫,左胸上的刺绣是班级学号和名字。郑凡弥惊讶于他能把这件很普通的衣服穿出一种凛然的正气,好半天没说出话。
是对方先开的口,“郑凡弥,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谢。”她磕磕绊绊道谢,指了指操场的方向,打算先行离场,“我先过去了。”
“好。”
跑出去两步,郑凡弥又偷偷回了头,才发现汪屹山那件班服的背后有一座小型火箭绕着地球飞行,中间恰好空出了一组数字20的形状。
她知道那组数字意味高二零班,可她也知道,汪屹山在新班级的学号是20。
那衣服像是为他量身定制一般的契合巧妙。
人生第一次的主持工作格外顺利,开幕式结束于校长的慷慨讲话,郑凡弥一路小跑回寝室换上自己的那件班服,蓝白色运动风,胸口印着大写的ONE。
是一班,也是No.1。
只可惜,文科班在运动赛事上似乎确实缺乏了点天分,挺进决赛的项目少之又少。
当然,这也是后话了。
轮到郑凡弥读稿的时候刚好是高二男子200米的预选赛。
她手上有校运会的赛程安排和运动员名单,不过也不用特意去翻阅那本厚重的蓝色册子,斯慧拿来的那沓过审通讯稿里,汪屹山的名字被很多或秀气或工整的字迹细细描绘过。
她从容镇静地在其中挑选,面不改色,没有人注意她是不是多拿了一张写给高二零班的汪屹山的通讯稿。
“致高二零班的汪屹山:你在运动场上挥洒汗水,在红色跑道上肆意奔跑,这一刻的全力以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和期望。付出的汗水总会收获回报,祝愿你在今天能够取得胜利的捷报。”
“写给高二零班的汪屹山同学:步履如飞,秋风送你塌上青云;势如破竹,暖阳助你冲破晨雾。漫长也短暂的200米征途,脚下的赛道即是战场,汗水的挥洒是你努力的成果……为热爱奋斗拼搏,为目标执着追求,相信你定不负众望。”
……
郑凡弥念完,李霖尘关了自己的麦问她是不是多读了一篇,好像都是写给同一个男生的。她弯腰从纸箱里抽了瓶矿泉水喝,随即又旋上盖子,才不慌不忙转头回答他的问题。
“是吗,我没注意。”
“好吧,也有可能是我听错了。”
岑妙从文体中心的后门绕上来,偷偷问郑凡弥下午的四百米能不能帮她多念一篇。她自然是猜到了内容,欣然接过岑妙递来的那张薄薄的纸片,“知道啦,会替你帮蒋兆衡加油的。”
“太谢谢你啦弥弥,我下午给你买小卖部的冻柠七喝!”
其实根本不用岑妙特意提醒,光是凭借蒋兆衡那张俊脸,大家都能预想到下午各班级交过来的投稿里,会有多少是写着他的名字的。
可是来自隔壁班小青梅岑妙的投稿却是独独一份的。
中午,郑凡弥没什么食欲,没有去食堂打菜。易嘉心偷偷给宿舍后门的米线店老板打了电话,要了四份三鲜粉,其中一份要加很多的香菜。
斯慧和小蕾已经在教学楼的天台上等着了。她们拿了几张没用的报纸垫在水泥地上,像郊游野餐般席地而坐。报纸上还摆着从小卖部买来的火腿三明治与盒装果汁,一级一小包刚开口的纸巾。
她们高一的时候经常来这里俯瞰整个学校的光景,一坐就是整把个小时。许久没上来过,郑凡弥提着打包好的米线推开门,被第一时间迎上来的阳光迷糊了眼。
裹着浓鲜汤汁的塑料袋口被解开,最先冒出头的是香菜味,孟小蕾捏着鼻子,表情无可奈何,“我就问——为什么长了这么一张绝世初恋脸蛋的女孩子会喜欢吃香菜啊,烦死了!!!”
回答她的斯慧仍旧稳定发挥,“你不知道吗?听说绝大部分喜欢吃香菜的女孩子都长得很漂亮。”
孟小蕾盯了盯林斯慧碗里同样的一抹绿色,很是气愤地往易嘉心身旁挪了挪屁股,“我发誓,这顿午餐结束之前不会再跟你们两个多说一个字。”
正午的天空是明亮的蓝色,少了教学楼和枝叶交错的遮掩,那份辽远和广阔直直抵达到人心的最深处。而在飞鸟看来,她们正置身于一片倒置的海洋里,发丝被和煦的微风抚摸牵动,清脆的笑声在阳光下跳舞,身下的所有静物都自觉模糊成了幕布。
第二天的决赛,汪屹山打破了上一届学长留下的记录,摘得金牌。坐在主席台上的郑凡弥清楚地观看了比赛的全过程。
台上风很大,吹得旗子猎猎作响,也吹得她心脏又鼓又胀。郑凡弥抬手掩面,脑海中不断循环播放他如疾风般自由的身影。
她的欢喜和雀跃借由这片莽撞的风声传达至底下的人群里,像是剧烈摇晃不断冒出气泡的汽水。可还有后到的人声不断涌来,沸反盈天,喊声不绝,将她被稀释过的爱意阻隔在重重人墙以外。
连郑凡弥自己也不知道,她那兜转过好几道弯的真心实意,真的能毫无偏差地被传达至对的终点吗?
傍晚的广播站又收到了好多同学投递的点歌留言,汪屹山又是拔得头筹的那一个。郑凡弥在琥珀色的晚霞里为他送去好多人的祝福,把自己的那份留到了最后。
“最后一首来自周杰伦的《惊叹号》,送给高二零班的汪屹山同学,希望你能一直向着太阳奔跑,最终登上属于自己的那座山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