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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鹰飞春来 ...

  •   鹰飞春来

      “女君吃不了这些!上次吃这些上吐下泻也无人看管,这次还想如何?”若是定睛一看,便不难发现,小小的草包帐子后面,一黄衣侍女模样的女孩在和另一位争论些什么。
      “再说这木炭是最低劣的品次,女君从小身子弱如何能用,你们怕不是想她在帐子里再昏厥吧!”
      “呦,什么女君女公主的,说好听点不过就是南朝一位不受宠的和亲公主,难听点不就是质子吗?还有什么资格挑来挑去的?”
      “你太过分了!女君是正经主子!如何能听得你排遣?”这小侍女倒是个牙尖嘴利的,伸手想抢回那筐子罗碳,怎料对面这个一掌便打在右脸颊下,立刻红肿一片。
      “你这汉族丫头,今日便叫你试试厉害!”蕊澄自知抵挡不过,便只能伸手去挡。又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掌。已经跪坐在地上了。
      那侍女操着不流利地汉言,“你家公主就算入了天孙帐下又怎么样,这么多年不还是种都没留下一个吗?天孙如何三年不入她帐?我看你家这公主,连你汉家青楼中的”
      “住嘴!不许你这样说公主!公主乃天之娇女如何能与青楼之人相提并论!”
      蕊澄受了刺激便扬了把沙子在她脸上。迷了眼的侍女只得骂骂咧咧先行擦眼睛。蕊澄不懂胡人的言语,也跟着骂了几句,夷狄辱我之类的话。这种情况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蕊澄早已经习惯。不等她离开,帐中人幽幽声传来,
      “蕊澄,回来罢,对她只是鸡同鸭讲对牛弹琴罢了。哦对了,你去净房净净身,免得污了我眼睛”。
      蕊澄知道,公主不愿惹是生非,又身在异乡无人做主,只得忍气吞声,她按了按自己的拳头,起身拍了拍土,去拿她身后的箩筐。
      这王庭侍女踢了一脚箩筐,好让它咕噜噜翻了个滚到更远的草坪上去后,她才满意地拍着手离开。
      知道双方主角的便都知道,这是一场极为普通闹剧。但是有人不知道。
      不远的沙棘树下 有人喊住了王庭的侍女
      “你过来。”
      “是谁叫你去给女君送这些的?”
      “天孙!见过天孙,是...是”侍女连忙跪下,不敢抬眼看他。
      于都保察竟然回来了,那刚刚岂不都看到了这些?
      “问你是谁便回答。”
      “是珂敕则公主,她说...得要这异乡公主好看,便叫婢子拿着碳来熏她。”
      “金城公主乃我正妻,你拿着东西脏她的眼,便也是脏我的眼,刚刚公主说何?那你也和她的侍女一样,去净身吧”。说是正妻,其实不过是在和大汗的见面礼会上突然就要来的。
      “婢子不懂...请天孙明示。”这婢女哪知道自己作恶都被发现,对方还是于都保察,早就后槽牙打颤。哆哆嗦嗦说不上句完整的好话。
      见着侍女蠢钝,嚅金跟着说,
      “天孙的意思,去给今日回营的将军们净身吧”。
      汉人不知,沙漠的女人们,最怕去军营伺候,那些人似豺狼虎豹一般,半夜拖出去埋了的都有不少,这无疑让她去送死。
      这婢女显然已经被吓得无法言语,竟连求饶的话都说不出来一句。只得被侍从拉走。不是说这汉人公主不得天孙之心吗?怎么今日又为了她行如此重罚?
      于都保察,静静地站了会,身上沾血的毛皮衣物还来不及换下,下了战马便匆匆跑来,不叫他人疑心。嚅金也默然,主仆二人就这样淡淡的站着。
      “你不是说,营中无事发生吗?怎得我听这侍女的意思,这不是一次两次,而是常有的事情了?嗯?”嚅金最见不得他主子这肃杀的气息,再加之此次战事不顺,尾声的嗯又让他产生了自领军罚的想法。嗫嚅着不知说些什么好。
      “臣错了,是臣未看管好公主...啊不是女君。臣自愿领三十军棍以儆效尤!”
      “不必改称谓,她不喜欢别人叫她女君的。”末了一轻轻地叹。
      “遵命。”
      又站了一会,嚅金站不住了,谁都能和这鹰一般的人物一样吗?站这么久不动地方,看半天也不知道看什么。沙棘树旁有个不大不小的土包,二人就站在上面,刚巧能俯视一点到对面的小小营帐。
      “那主子您是要进帐看看女君..啊不公主吗?”心惊胆战说完这句话,没被赏眼刀已经很不错。还是得当心自己的屁股啊。
      “不了,她不愿见我。还是走吧”
      不是吧主子,你这站了一个多时辰跟我说走了?
      正当二人要走之时,不远处的幔帐掀开了。
      嗯,是她,是帝都第一春。
      记着在碎沙城刚见面时,她也是眉目淡淡,不卑不亢。在成亲之前,在她封地前的城池里,二人有过一面之缘。那时她还是小少爷的装束,围腰纤纤一握,铺巾扎成好看的结。不着任何粉墨,脸庞白净又明亮。像第一支如春的花。她在酒肆外买糖罐的眼睛不染世事繁杂,很久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眼睛了。他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后面才知道,这便是他们汉家说的,一眼万年。
      不过现在,这位素有美名的金城公主,他的妻子,与他冷眼相对,二人之间隔着的好像不止是血缘、种族,还有深不见底的家国。
      远处有悍马的嘶鸣声,还有或远或近嘈杂的异族之音。
      洛迦叶今日犯着懒,再加之刚刚那一曲事端,心情更加差劲。刚想出门透透气,找些自由的感觉回来。一抬眼就见到他,这位被赛金乃至西域诸国称为鹰隼之子的男人——于都保察。
      此时他正肃然地望着自己,温柔?全是赛狗屁,草原莽人懂何温吞如水?本想当作没看见,但是他身上深褐的血痂让她不得不忽视,她想知道更多的关于故国的信息,哪怕只是一点点。
      筠雾在一旁,见二人僵持不下,轻轻抓了抓公主的衣袖,“十四娘,小不忍则乱大谋,他毕竟是天孙,有时是可为助力的。”
      “我知道,只是,他身上很脏....”
      ......
      “那奴让燕尾去,您先进帐吧?”试探性地问了一句。毕竟还是要自家娘子拿主意的。
      “不用了,我想出去走走。”
      罢了,除了这些事情让十四娘烦心之外,还有一件如同倒刺一般的事情,今日还是十四娘生母的祭日。但是,天孙他好像不知道,知道又如何呢?公主和他不过是浮萍过客一般的关系罢了。所以,公主还是直接穿过天孙的身边,径直往马场前的小院走去。天孙就这么看着她,二人也不搭话,好像....真的和陌生过客一般。
      一时间又是鸦雀无声
      于都保察淡淡地看着她走过自己的身旁,留下一阵淡淡的青柠草香,她是汉家公主,所以并未改装束,和沙漠草原人一样穿着束手小短衫,带着珠额毡帽,估计她也是不习惯不喜爱的吧。
      现在这样就挺好的,汉家衣衫总归是最适合她的衣服。身量娇小,容姿昳丽,只是眼下有些青影,却不知是为何。刚刚想伸手拉住她问道,没想到人儿轻快地从他的污点毡袍下躲过,似是带着一声轻笑。
      “主子,那我们现在是...”嚅金问道。
      “见也见了,她怕与我不愿在交谈什么,起身回大营吧。”
      二人抬脚下了小坡,没走三两时间,背后一女声喊道,“天孙!请留步!”
      再转头,那浅灰衣衫小侍女已经赶到身前几步不到的距离,抬眼就作了个大礼。不过不是赛金的,是南朝的。
      “何事寻我?”于都保察没好气地轻笑,有一丝不祥的预感萦绕在颅间。
      “公主殿下请您留帐,待她回帐,如果您有事急着走的话,公主说...也不是不行,您走就是了”。
      “恰巧本王今日无事,那便留在女君帐中等她回来”。
      什么女君啊?主子不是说公主不喜欢他人喊她女君的吗?主子这心思真是.....
      燕尾为于都保察掀开帐幔,推开扇门。
      这是第二次来她的帐中,第一次还是...算了,不想也罢!上一次来并未好好看清楚,这次来倒是发觉,和别人的帐房有很大的不同。好似,好似书上见到的,汉家的格局摆置。
      “天孙,您注意脚下,您得脱靴入内,因为...”
      “为何?”但他还是乖乖地坐在了旁边地小矮几上面,轻轻颌首抬目。那样子,不就是在等着人为他脱靴吗?
      “帐中太小,公主的居室和内室在一起,为了不弄脏地毯,只得请您屈尊脱靴”。燕尾说这话的时候背上不由得冒出冷汗,也不知公主有多大的勇气和他对峙吵架的,哎。
      帐中并未沉默太久,但是嚅金还是得给自己主子找个台阶下,要不然显得咱们天孙啥也不懂一样不是吗。
      结结巴巴地张了口。
      “燕尾小娘,不是天孙不脱,是因为....今日天孙刚刚归营还并未沐浴净身,所以...”。
      燕尾想,这嚅金的汉言可真是有够差劲的。
      “无事,后院小帐是公主的净房,若天孙需要梳洗打扮,奴可去准备热汤,天孙只需稍等片刻”。
      于都保察知道她爱洁,即使来了这赛金王庭,也是日日沐浴梳洗,和在汉家宫廷一般无异。只是这般气候水土,可真是委屈她了,怪不得身子骨渐日地消瘦下去,刚刚一见,和骨头上挂了两只水袋一般,除了几处地方还能看见肉,别处真是瘦若干柴。
      “那我用她的地方,她回来会不会不高兴?嗯?”
      燕尾在感叹天孙汉言顺溜之前,先惊讶的是:天孙竟然问她而不是直接让她带着去!
      想想那些流言,真是人言可畏。
      人言有说公主早就勾引王子在先,所以才有了王子在喜宴上截胡公主。也有说这公主会迷惑人心的手段,只见一眼便颠倒黑白,还有说公主此行来就是为了王子而不是天孙。说何的都有,就是没有一句说公主好的。
      三人转身出门,走入后院公主的专用小净房。不过说这是一间净房,看起来可不像,这是一间很小很小的屋子,于都保察让嚅金回大帐等洛迦叶,自己弯着大腰矮身进去。洛迦叶身量娇小,但是于都保察身长八尺过余,没注意到时,抬头就是一下猛磕。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飘纱的帷幔堆在墙角,这木架子....造型古朴,不见华丽装饰,看起来真是她自己做的。抬眼望到最后面,除了洗浴的水盆和浴桶外,还有一架黑檀木的置架,里面瓶瓶罐罐的,不知是何。
      “请天孙见谅,这净房是公主自己建造的,没有考虑别的因素,所以委屈您....稍微低一下头”。
      服侍着脱下血污皮毛大衣时,燕尾才发现他的中衣夹袄已经湿透了,不过不是汗,是血。
      燕尾忽地就想起那日,接公主銮驾的是天孙于都,而不是赛金大汗。
      洛迦叶只是空有金城公主的封号,她并不得父皇以及宫廷宠爱。如是真的宠爱,又怎么舍得自己的女儿嫁到荒无人烟的敌国大漠,一去万里之遥,这辈子恐怕都不能再见故国土木人情一眼。
      “这些小架杂物都是女君亲手做的?”,于都保察让燕尾停下手,示意她不用再服饰。燕尾只得退出半人的距离,回答他的话。
      “回天孙,是,这些都是公主照着书籍自己做出来的”。言语间虽有一丝丝骄傲,但是更多的还是失落与无奈。
      “为何不差人去打做合适的?”
      大哥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公主虽是你正妻,但你自己不知她受的是什么待遇吗?
      .....
      于都保察思虑一瞬,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赶快茬出话去。
      “那黑檀架子里放的是何?”
      燕尾转身看了一眼最里面的黑檀架子,又转回身子说,“这是公主的妆奁之物,每日便是在这里梳妆的”。
      “善”。
      等了没一会,热汤已经煮的滚沸。其实不是火烧得有多旺,而是公主才醒没一会,梦魇后需要沐浴,这才早早备下了热汤。
      于都保察遣燕尾出去,示意自己可以沐浴好,只是让她通传嚅金去自己的营帐拿一身换洗的衣衫袄子。燕尾应诺,便静悄悄地退出去了。
      踱步到前帐告诉嚅金拿衣服尔尔,自己也正要准备膳食于公主,心想着十四娘醒后一点东西都没进。
      燕尾正在小厨房生火,准备做点肉糜汤。左耳就听见一阵骚乱声,听着胡话不真切,应该是嚅金在骂架似的。
      抬帐帘便见到嚅金颠颠地跑过来,栗色的短短额发随风吹着,对方捕捉到她在看自己,连忙过来,胳膊轻轻搭着她,估计是跑急了,连嘘带喘讲了一堆胡话,前言不搭后语。饶是燕尾是她们之中胡语最好的,也一时没转换过来,只是抓住了几句,他说,公主和别的帐子里的人打起来了??!
      嚅金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快松开胳膊,讪讪笑了笑,揉了揉额发,别在耳后。正准备用汉言再说一遍时,燕尾回道,“你先莫急,公主出事了是吗?在哪里?”,嚅金来不及震惊她竟会胡语,便拉着她赶快往后院小净房走去。
      “天孙在沐浴”,此时的于都缩在和他身材不同比的小小浴桶里,打了个喷嚏,不祥的预感变强烈了。
      渐渐适应小桶的于都胳膊搭在桶边,被升起的热蒸汽吹的暖融融的。温度升高的心情和身体,打了半年之久的仗,在这一刻终于能稍微轻松一点点。嚅金的声音响起,让闭目养神的他不禁打了个冷战。难道战事再起?沉了沉气,回到,“何事?可是父汗唤我?”。
      “回天孙,公主和人打起来了!”,嚅金和燕尾两人齐齐站在栏外,等着天孙回话。毕竟只有嚅金知道,其实在这草原沙漠最在意公主的,只有天孙一人。所以当他去帐外取衣物时,知道公主和人吵架打架那个急啊,再不急自己的屁股更遭殃。
      “何!等我马上出去,她现在在哪?”,说完觉得自己声调有些太显急切,便压低声音闻讯。长腿迈出浴桶时不小心给它踢倒,心里暗想完蛋,但现下又无法子解决,索性不管。最重要的是她的安危。
      燕尾听见屋内叮铃咣啷一顿乱响,暗自念到完蛋,回来定要挨数落,筠雾只说把他留下,但怎么留也没吩咐。公主又与人打架,这可怎么办。
      净房门打开,于都保察并未穿外面血污的袄子,只穿了还算干净的中衣,头发并未绑上,滴滴答答湿漉漉地披散在肩头,眼神凌厉。
      “她在哪?”
      嚅金知道自家主子心硬的和石头一样,决定的事情不会再改变,也并未劝他穿上衣衫,只得赶快带着他去帐外的沙草地。
      这期间,于都一言未发,神情又变回之前的肃然,迈着长腿走路,那快的,赶上骑马飞了。嚅金也紧紧闭着嘴,在后跟着,他知道多说无益,说了也是雪上加霜火上倒油。
      没来由吹的一阵邪风,于都发丝沾水,滴滴答答到草地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鹰飞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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