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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楔子 ...

  •   楔子
      一场冬雪来的比往年都早,满眼的白芬芬挤在还未准备好凌寒的梅花骨朵上。人人都说瑞雪兆丰年,能祈迎百福,可是这只不过是如今圣上荒淫误国、世道颓靡的假象罢了。早些日子,为了秋围,在武密山闹了个天下人人皆知的大笑话,劝诫的傅御史好悬没一膀子撅回西天去。是了,能把秋闱记成秋围的圣人,如今不多见了。
      雪落无声
      木轮声咯楞咯楞的响,踩在雪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可见雪下得如此厚。
      “是时候了,她也该回来了...吧?”伸出斗篷的手,坚韧有力,骨节分明,又带着一丝羸弱的白净,马上同雪花一样,融在这白芬芬的世界里面。看着指间雪花的眼睛,又是在看谁?
      “世子,勿要多思,雪落的紧了,该回去了。”
      轮椅上的人并未说话,只是把集福撑开的伞推开,好让雪都落在他身上。
      “世子!您这样?保重贵体要紧啊!”
      “无妨,只是一场雪罢了,想儿时,她也最喜欢在这纷纷的世界里玩耍,要嚷着堆雪人。”抬起眼睛,看着远处不知哪位宫女玩心重,堆在承德门角落里的一落小雪人,有眉有眼,却是灵动。
      这双眼睛,保含了太多太多,与她喜悦的、烦恼的、严肃的,又或是爱的。不断落下的雪花淋在他的肩头,有一些还钻进他的狐裘大氅里,凉凉的。
      “我记得阿狸儿时便最喜欢将这凉凉的手塞到后颈上。”
      “是了,金城公主...儿时却是七巧玲珑心,她团的雪人,也是最娇憨的。”集福将滑落的大氅向上拢了拢,好让世子暖和。
      “嗯...”目光又望向角落里的雪团小人,如今,她在赛金王庭,是否还能堆雪人?
      极度无声,主仆二人又慢慢地消失在雪天的宫墙里了。

      “欸,你说,怎么世子最近总是出现在这附近,还总是望着承德门发呆?”
      “谁知道呢,这承德门好似冷宫,我听大嬷嬷说,这里之前住的是废贵妃住过的地方,现在荒废许久,而那妃诞下的公主,也被和亲,可能是世子在怀念吧。”
      “啊?听闻世子与金城公主有过一纸婚约,哎真是唏嘘。”
      ......

      昭明殿内
      殿下站着许多人,学士、翰林、御史大夫、将军...无一不是国之尖锐,却为了一件事争地焦头烂额--出战赛金王庭
      自建国以来,赛金屡屡出兵进犯南朝边界,而出使的士官了无音讯,前日军中急报,赛金王庭再次侵扰边境二城——郡阳、诫阳,以林趈为首的主战派力争以兵部尚书为首的主和派,圣帝难堪其扰,正御座于正中,扶额悬叹,伶贵嫔在一旁劝慰道,“圣帝,您不必忧思,还需保重龙体”,说芊芊玉手剥了颗贡桔,澄黄的汁水渐落到御品笔墨上,圣帝丝毫不在意,含笑着吃下这瓣酸甜之物。一旁垂手垂眼的大内侍高垣摇了摇头,上去替贵人收好金盘,等待听令。
      不管殿下吵得如何激烈,殿上这位依旧软香在怀,只是与她玩笑,对于如此重要的国事,也只是淡淡道,“随他们去吧”
      突然两方之间的争论戛然而止
      “将军说的如此轻巧,那谁能领兵?”
      “圣帝!臣愿为国出征!”
      “笑话,将军怕是忘了,城外的镶西军还在等候听令,何时开拔滇西呢,你又如何分身于赛金漠北?真是闻所未闻。”户部侍郎拿着案牍说道,山羊胡一歪一歪地,好似他就能领兵上战场似的。林趈并未理会,只是侧目瞪了这老头一眼,这三品侍郎便哑然不作声,任谁都知道,国之初立,武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更别提是定云十六骑的中郎将,沙场刀枪无言,若是当年的圣帝,倒有可能御驾亲征,涨涨士气,可如今龙椅上的他早已变了初心,任用宦官,外戚独大,前些年又不知为何,任仙云观道士为国师,大兴馆观,朝野浑浊,又有异族来犯,怎的让臣子不心寒。
      林趈心中浊气马上溢出来了,回想在府中林越说的话:阿兄,战时之事能拖便拖,直等到我入殿便可。他暗暗搓手,只得硬着头皮说。
      “圣帝,此次乃难得的机会,臣拟好了作战计划,只望圣帝过目便知。”
      哦?作战计划?原来是被伶贵嫔橘子汁水弄脏的那篇。
      忽地门外宣见官大声呼:“黎阳王世子殿外求见!”
      林趈暗想,可算来了。
      殿内又安静了这次连圣帝都微微凝眉,思虑之下,让高垣宣他觐见。
      “宣黎阳王世子入殿!”高垣微微侧目,远见之间一男子手推木椅前来,着玉冠披大氅,默默然地前行,木轮在光洁地汉白玉地面上发出泠泠地声音。面色如同外头的雪一样冷,高垣想,王世子之前,也不是这样一位沉默寡言的儿郎,这么多年了,只怕心里还是惦念着...
      “臣参见圣帝,听闻圣帝于昭明殿内议事,臣便不请自来,望圣帝恕罪。”
      “世子不必多礼,一众爱卿正在议事,世子来了也不妨事。”高公公小步快走上前示意林越不用起身行礼。
      “臣早有耳闻此次战事,也知道家兄的难处所在,所以臣愿为家兄领旨,带兵征战赛金王庭,还望圣地应准臣。”
      “什么!?你?”
      众人皆是震惊,连殿上那位都哑然。
      “臣此去,除了征战,还有一事,将阿狸接回。”他说的极为清淡,就好像在谈论这茶好喝与否,但望向圣帝的眼睛,扎扎实实地冰霜,深重似山的沉重。
      有些年岁资历的宗亲官员都知道,阿狸是金城公主的乳名,而金城公主就是已故兰妃与圣帝唯一的孩子。敢在殿上直呼公主乳名的人,也只有他林越一个。众人皆知兰妃巫蛊事变被赐死与芳华苑,而唯一的女儿,也就是帝都第一美人的金城公主,也因此事连累,封地金城,自帝都远去千里之遥。
      金城,打耳朵一听好似什么山水丰腴之地,其实金城便是沙洲,是南朝的最北面,再往前百里不到,便是赛金王庭的碎沙城,前朝交战便是在此大败。是实实在在的人烟稀少、战乱之导火。圣帝之意不言而喻。本是京城最明媚的芙蕖,只因三言两语,便没了娘,原本人人艳羡的天成佳偶,也早就随着金城的风沙慢慢消磨在岁月之中。但林洛二人的订婚红纸,还在他书房暖阁的檀木匣子里,叫他如何不忘此耻,叫他如何不记得赛金北漠的风沙里,凛冽春风的玉门关下,站着一位他深思牵念的女子,洛迦叶。
      再说回这宫墙之中,她们母女二人的名字就好像深宫之中的极大禁区,就连新入职的侍女侍从都知道,不想被内廷司扔去服杂役就记住——兰妃与金城公主,是皇帝的逆鳞。
      不想今日,在这议事的大殿之上,听到了时间之外的名字,圣帝跌坐于软榻上,伶贵嫔识相的闭住了嘴,低头剥了三瓣橘子。林越就这样直直地望着他,圣帝颓然之相尽显。
      是了,他圣帝的逆鳞,何尝不是林越的逆鳞。林越他一刻也不敢想她的日子,娇憨如她怎能受得边塞之苦,冬日里生一屋子的暖炭还嫌冷的阿狸,如何能在玄铁树板之下,他不敢想,他也不甘心。
      屋内的地龙烧得很旺,有些官员的额头上已经冒出了细汗,只有林越,玉带上还有一点点雪片,他对圣帝的恨,昭然若揭了。
      杀妻弃女的人,怎么配端坐龙台之上?
      许久后,圣帝哑然道,
      “阿狸...这名字,朕真是许久未闻了...也罢,那便听林卿兄弟二人的,出战赛金吧。”说罢,圣帝眼底暗青一片,颓败的皱纹和金碧簇拥的大殿形成了鲜明对比。他麻痹自己这么多年,没想到只听阿狸这两个字,自己连圣帝的样子都全然丢了。自嘲般地笑笑,甚至连下边议会都不太理会了,高公公轻唤了好几次,圣帝便宣退殿,带着伶贵嫔回宫。
      第二天,紫薇殿中传来消息,圣帝晚间夜不能寐,好不容易歇过去了,丑时忽地传召司医监,圣帝做了噩梦。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一场战事将起
      提前得到消息的官宦世家急忙屯兵屯粮,对于将起的战事,京城的百姓并未多想,依旧安然自得。
      百姓们依旧不知内情起因,只知道或许是个小小的战役,与京城的安宁无关。朝圣街上人影闪错,
      黎阳王府
      林趈林越二人站在桌前,那碍手脚的轮椅立在一旁。
      “我知你救阿狸心切,不过你今日如此行事,实在莽撞,万一圣颜不悦,如何...”
      “阿兄,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机会,我便要去,我一定要接她回家,她是我的妻,我如何能放过我自己。”林越望着他兄长,神情肃然。
      “可你的身体并未大好,如何受的边疆之寒苦。再说,她是你妻也只是之前的事了。”
      “阿兄可是忘了?千里奔袭那日,我也是这样,可是还是没有见她最后一面。边境寒苦对我而言根本算不得什么。”
      当圣帝御书传至金城公主府时,正值深秋,洛迦叶以为是自己那没心肝的圣帝父亲回心转意,思念她才会传旨来召她,可没想到,却是因为...和亲?恨意随着泪,滴落在轻简的粗布衣衫上,殷出了斑驳点点。她不信,她连着让传召官念了3遍,还是青萝安慰道,是真的,公主,快先接旨吧,传召官都看着呢。
      何人能听信宦官谣言绞杀自己的妻子,何人能因莫须有的罪名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和亲于北方的狄夷?是他,就是端坐明台之上的圣帝,她的父亲,她母亲的夫。
      见林越又在沉思,眼神飘忽,林趈赶快将话题隐去。
      “阿父阿母那里你准备怎么说。”
      “如是说。”
      “知你二人的情谊,可是你想过没有,你接她回京之后呢?你叫她如何立足?”
      “兄长不必担心,我自有计量。”
      林趈知道,自己的这位幼弟,自小与阿狸一起长大,情谊深厚,阿狸和亲后无论阿母说过多少门亲事他一概当听不见看不见,一心一念只有一个洛迦叶。他也知道自幼学习在太极门门下,谋略眼界自是高于别人,他的谋算从未出错,唯一出错那次便是阿狸和亲。他完全相信自己的弟弟,可以做到这件事。
      “向榆...莫要焦心焦虑,阿兄知道你一定能带她回来。阿母那你不要多想,阿兄阿嫂替你担着。你在外千万千万注意自己的身子。有何事便传书于阿兄阿父,不管多远我定会相助。”
      “兄长你这管家大哥的毛病还是改不了啊。”
      二人相视一笑,接着谈论军机。
      赛金王庭有优越的马匹草地资源,而这正是南朝的缺憾,要想大获全胜,只得拿些巧计和神兵利器来弥补。
      可如今兵部和户部的亏空如何补的上来?林趈记得那位神医范无咎的话,“想要他活得久,就不要叫他焦心疑虑多思多想,我能救得活他的身子,不代表我能医治他的心”。
      “不如?”
      “我知阿兄的意思,只是裴昭,他不会的。”林越轻轻在砚上扫了几笔,描绘出渝州的城池图。这个地方,是他最后停留在这段感情的地方,渝州,本榆州,因此地冲木,便改为水,小时候,洛迦叶曾问,
      “林家哥哥,为何你的表字是向榆?”
      他笑着念到,“因为驰马向榆州,萧萧鸣未休。我便是在榆州出生的,阿父为纪念,又将阿兄的表字起为..”
      “我知晓!萧鸣!对不对”
      “是了,阿狸如何知晓?”
      “驰马向榆州,萧萧鸣未休。朔风千里道,落日万山秋。后面的是...”
      “影乱骄行色,声长带别愁。丈夫思报主,日夜陇西头。真呆。”
      回不去了。
      天赐良缘,两小无猜,佳偶天成,本来一切美好的词汇便是为他二人量身定做的一般,只是,再也回不去了。
      “榆州?去榆州作何?”
      “不,是榆阳王。榆阳自去年便拥兵自重,今夏便是连藩王会也不来了,推脱说重病不起,可探子却说,榆阳王在府邸日日笙歌,阿兄你说这又是在隐藏什么?”
      “是啊,朝中都知他拥兵自重,而他又作出这奢靡的假象,狼子野心,实属昭然若揭。”林越换青笔,圈住了赛金王庭。这回林趈算是彻底明白了,拥兵自重只是一部分,真正的手还在后面,但是边境之战乱,和这位榆阳王脱不了关系。
      “或许是他二人之间有何不为人知的隐秘罢了。还需再探,以备不时之需。”
      也不知是烛火莹莹的原因还是他眼丝本就散发着炽焰的红色。林趈知道,他这弟弟又是多思多虑了,果然,林越的咳嗽声渐响。
      林趈实在忍不住了,喊来了范无咎。
      白发墨衣少年匆匆跨过门槛,手提极大的木箱,身上除了下雪的味道,更多的是草药汤汁味。“你要是不想死,你如今所谋划之事万万不可再思虑!”
      “不可,终于有一丝机会,我如何不去争取不去奋起!难道要我干坐于家中?阿狸她...她受不了那些苦的啊!咳咳...”
      “....罢了,我不管你二人如何情深,你若出这家门一步,你也要带上我,你若是死在半路,你家兄长不得把我念叨疯?”
      “无咎...我不知如何言谢...”
      “不必,你救我一命我还你恩情,这是应该的。”
      林越于滇南救他一命,他却已经还回来好几命,这叫林家如何不感谢。
      林趈端药回来时,林越已经睡下了,胸口的起伏平稳,他知道,这是又好些了。
      “范医师...我弟弟他这”
      “好了,你没事也勿言了,你小弟无事,我不管你二人心中如何筹谋,身体是万万第一的。”
      说罢,鼻子轻哼一气裹了裹大氅便带着小侍从匆匆回杏林苑配药去了。
      “主君,雪下的紧实了,您多添衣服。切勿感染风寒。”林家大嫂方静贻轻轻走来,拿下窗子的制衡木,合上了窗子,来自北方的冷风暂时隔绝在了外面的世界。
      “今年的冬天,来的好早,对了小贻,阿父阿母那边,还得你多替二弟说些好话,他那个性子,真真是十头大马也拉不动一丝。”林趈轻轻伏手于妻子发间,看向她今早折下的梅花,玉磁骨瓶中傲然。
      “其实,二弟的思虑,早该付诸实践了,如非那种事情,今日二弟与阿狸也能同你我一般,能共赏京都之雪了。”林趈惊讶于温吞妻子的言论,可是一想自己的岳丈乃本朝史官,风骨气节不能与他人相较,教出来的儿女自也是同这梅花一样罢。
      “是啊,今时不同往日,二弟他这次定能成功迎回阿狸。”
      夫妻二人相拥,听着外面落雪的声音,沙沙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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