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无限]》捻竹

11、第 11 章

　　地下没有可以证明时间的方式，但池露对时间的感知还算敏锐。

　　按照这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五天交任务的期限，在昼夜轮转下应该还剩不到半天。

　　这段时间，特察员们并非一直聚在一起，而是跟着堪比“人型碎片探测器”的褚澜在遗址间移动，试图从搜寻到的碎片中读取信息，或者发现地面震动入口开启，分出人去与幸存者会合，安抚他们的情绪并送去雕像离开。

　　池露站在高处，盯着雕像看。

　　在她的预计下，现在外面应该属于夜晚的时间。

　　没多久，耳边响起清脆的一声【叮——】。

　　系统音给予了提示。

　　【未能在五日内上交碎片，并且状态为存活的探索者，将视为自动接取特殊任务。】
　　【距离任务关闭还有两小时。】

　　地底很久没有晃动，不清楚最后一刻是否还会有幸存者进来。在池露的安排下，非行动队员及力量强化的监察员受令离开这个世界。

　　赵皬也离开了，他对执行外出任务并不熟悉，没有足够的力量能保证从危险中脱身。

　　最重要的是，没有眼镜，他仿佛破开了什么封印一样，性格一整个变得开朗，胆子大到遇到什么都掀不起波澜。

　　林绕唐倒是主动要求留了下来，他对危险感知程度很敏锐，可以为队伍提前预测前路的危险程度。虽然面对奇怪生物时，心里依旧发怵，但与他同行过的池露清楚，他只是凡事先在心里害怕，骨子里却刻着勇敢。

　　池露嘱咐回去的特察员们，让他们将自己所经历的过程记录留档，并配合未进入异常现象的同事，对该事件进行调查。

　　留下来的人基本为出过任务，颇有经验的行动队员。这些队员分别来自不同的行动队，所属队长另有其人。

　　而眼下，他们的队长为池露。

　　即便队长为临时担任，但这个身份代表了个人的能力，无人提出异议。短短时间内，她可以将来自不同队伍，行动风格不同的队员们进行指导、调动，短暂调整他们的作战方式与习惯。

　　柳溪明也加入了临时训练，仿佛参加速成班一样，战斗技巧在多次战败下不断汇入脑中。

　　他在与队员们的交手过程，为自己累积经验。

　　进入地下后，物资不再需要去各处寻找，而是直接出现在每个人的脚边，省时省力。

　　至于为什么在外面需要去找，大家一致认为，是一种引导。

　　物资的方向即为雕像所在的方向，这是他们整合信息后，得出的结论。

　　除此之外，队员们还在附近的区域搜罗到了腐蚀不太严重的刀具。比较可惜的是，他们并没有找到疑似读取记忆时，所听到的新科技武器。

　　也许是因为只有普通人住于此地，他们并没有权利触碰到更高级别的武器，只有军区、财团等势力在会使用。

　　四处静谧，荧荧菌海。

　　所有人都听到耳边的声音。

　　【任务已结束，所有存活的探索者已自动领取特殊任务。】

　　【此时开始，不计时限。】

　　众目睽睽之下，雕像向外伸出的手缓缓上抬，收拢于胸前。

　　它不再接受碎片，无声立于昏暗的世界。

　　临时的行动队倒是整装待发。

　　直到宣布特殊任务的开始，他们的血液好似沸腾起来，未知令人感到亢奋，促使脚步向远处前行。

　　探索的路上，多亏有巨型藤蔓的帮忙，它可以一口气携带所有人快速在废墟中穿行。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大家对它从一开始的戒备，逐渐转向了战友之间的体恤。

　　它会过于主动地背所有人走，大家也会怕它过于劳累而要求步行，偶尔会用一点水浇在主藤尖尖上。

　　一点点水可以让藤蔓感到愉悦，但它自己也会寻找水源。

　　藤蔓的根系会主动搜寻潮湿的土地，然后深深地扎进去，将储存的水分汲取到本体中。

　　约莫行过七八日，一行人谨慎越过盘根错节的植物根系与残破废墟的结合体，感受到废墟中金属与钢铁质感的破碎物成分占比愈加增多。

　　在这些残骸中，他们发现了碎片。

　　即便交碎片任务已结束，依旧可以从碎片中读取到回忆。

　　城市原本的样貌在重现的画面中，逐渐拼凑成型。

　　这是一个科技高度发展的世界，所有人都清楚，这个世界比他们的还要先进得多，但对人来说，却割裂严重。

　　中心区域的人在如钢铁巨怪般的楼宇中生活，霓虹灯光闪亮耀目，金钱与娱乐在各处交易上演。边缘区的人在逼仄堆叠的屋宇矮楼，混乱穿行。不过无论身份如何，贯穿整座城市的地面监网，随时能够锁定人类活动区域的每一个人。

　　众人来到一座倒塌的大楼废墟，在里边找到了几把枪式武器。

　　邱枫川摆弄了一下，对准空地扣下扳机。

　　“轰——”

　　物体爆裂的响声在地下空间格外寂静的空气中不断回荡，一股蓝色光束伴随电流的能量瞬间将一块残骸炸的粉碎。

　　“我去，这也太带劲儿了吧。”名叫柴月唯的女队员叹道。

　　队友们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瞬间觉得手里的刀不香了。

　　池露拿起一把看起来受损最严重的一把，摩挲两下破损的枪身，随后往空处一发。

　　无事发生，确认损坏。

　　她向林绕唐招招手，他很快凑到自己跟前来。

　　枪被拆开，零件、装配……一块块地摆在林绕唐面前。

　　“能记住构造么。”与他同行的一小段时间，池露确认他的记忆力不错，比自己好很多。虽然他本人只觉得记忆力好，是因为健康的作息时间，并不是什么特殊能力。

　　林绕唐将每一部分都拿起来仔细查看，另一只手在空气中描绘出部件轮廓。

　　“我可以记住里面的构造，但不能确认每一处的具体作用。”他认真道。

　　“可以。”这是池露最满意的预想。

　　能用的数量不多，邱枫川递过一把给池露，她没要。

　　池露指了指腰间的刀：“给他们，我用这个顺手。”

　　找到了武器，队伍的气势似乎磅礴了更多。

　　破败的建筑中，褚澜看向某处，忽然眼前一亮：“那边，我刚刚看到闪光了，可能是个碎片。”

　　即便她指明的方向一片灰暗，所有人都没看到碎片亮相的闪光点，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她的话。

　　甚至觉得，小朋友可以把“可能”两个字给拿掉。

　　没有可能，但凡她说那里有，就真的有。

　　这就是幸运buff的力量。

　　强得让人羡慕落泪。

　　柳溪明前去将那个碎片拿了过来。

　　褚澜问他：“看到什么了？”

　　“没什么，一些对话。”柳溪明身体微滞，脖颈泛红，但在暗光下没有被人看到。

　　他将碎片递给了池露。

　　拿到碎片的人可以被动看到记忆画面，他并不想让褚澜看到这枚碎片携带的画面。

　　“……我们得去启源公司。”看完碎片，池露随意将它扔了出去。

　　没有重要信息的碎片会被留在原地，但也不至于扔得这么远。

　　队员们疑惑还未开始，注意力随即被明确的指令转走了。他们根据从记忆画面中总结出来的方位，向疑似起源公司的所在地出发。

　　林绕唐问：“队长，刚刚的碎片里，是提到了启源公司有重要信息吗？”

　　池露屏蔽了昏暗室内上演的情//色画面，将对话提炼出来：“嗯，他们似乎进行了一项保密性极高，甚至不愿对合作伙伴透露分毫的项目。”

　　“如果能从公司废墟上找到碎片，或许可以探知一二。”

　　约莫又过了几天的时间，他们似乎身处于人类生活区最繁华的中心地带。

　　这里的建筑比之间的还要宏伟，哪怕已经断裂破碎，庞大的根基仍牢牢地矗立于地面，菌类占地面积减少，色彩奇异的发光植物生长于废墟缝隙中。

　　众人的脚步渐渐放缓，藤蔓接触到冰凉蒙灰的建筑体，嫌弃地挪动到一边。

　　从逐渐步入这座有着冷冽的金属质感的中心区后，它就不怎么活跃，坚硬的金属板料横在地面，挡住了大部分土壤，它的根系从地底抻出许多，在废墟上不高兴地阴暗爬行。

　　林绕唐有些许迟疑。

　　池露问：“怎么了？”

　　“我感觉不太对劲，但却辨别不了是否危险。”

　　“和蘑菇群一样？”

　　“不，”他否认，“蘑菇群是温和的，这里不是，我判断不出来。”他按了按太阳穴。

　　池露轻拍他的肩：“没事。大家保持警惕。”

　　……

　　一段时间后，众人来到中央研究所的建筑遗址。

　　这是从碎片中读取到的信息，记忆主人似乎是研究所的警卫人员。

　　这里有还能使用的枪械，威力比他们最初捡到的大了不少。以防万一，他们在身上多备了几把，以便随时更替。

　　无论世界是否相同，研究所的重要性于人类社会的都十分重要，况且林绕唐并未感知到危险，这几乎向大家明示了可以进去搜寻一番。

　　建筑整体不高，但占地面积很可观。池露将队员分成三队，一队搜寻一二层，一队前往三到五层，而自己则带着两个小高中生与柴月唯去六层及顶层探索。

　　藤蔓……藤蔓没什么兴致，选择跟着一队爬行，因为一队的行动好歹跟地面有点接触。

　　池露几人上楼。

　　这座建筑不知道在地底沉寂了多久，到处都是厚厚的灰。即便从破碎残躯也可以想象到这座研究所浓重的科技感，在走廊可以直接越过断裂的墙体看到各种不知作用的设备。

　　池露让他们去各个房间看看，自己则沿着走廊前行。

　　不一会儿，她抵达了尽头，碎裂的玻璃墙后是七零八落的桌椅，吧台上放置着一台腐蚀的机器。池露猜，或许某个阳光明媚的午后，工作的间隙，研究员们在这里点杯咖啡，小憩一会儿。

　　在那之后，顽强悬挂于走廊地面，于半空中摇摇欲坠的平台，说不定有人在那里，观赏着这座城市。

　　池露越过残破的桌椅，脚尖抵达边缘，下边是在荧光植物照射下若隐若现的废墟。

　　她迈出另一只脚，搭在空中的平台断面，伸手一勾，碎片稳稳地拿在手心。

　　刹那间，景象在眼前变换。

　　但差别不算太大。

　　她共享视角的记忆主人与她在同一位置，一手端着咖啡，眺望前方如钢铁巨兽般的庞大建筑。

　　建筑上的虚拟屏幕亮着“启源”二字。

　　他身后侧站着一个人，只差一点点，池露就可以共享到那个人的形象。

　　可惜记忆主人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点要侧身的意思都没有。

　　“自己”低沉且富有些许磁性的声音响起：“外围的植物异变已达三级，用不了多久，整个边缘区就会沦陷，这里的蠢货还天真的以为，自己在安全的围栏里，尽情享乐。”

　　他没有得到回应，似乎想到什么有意思的事情，抿了口咖啡，然后问身边人：“要是某一天，那些植物闯进来，你害怕么？”

　　那人缓缓开口：“不会。”声音淡漠，平静，完全察觉不到任何起伏。仿佛是一阵风，短暂吹过，又离开。

　　“自己”笑了一下：“也对，从认识你到现在，任何异变都不会让你的情绪产生波澜。”

　　“我总觉得你患有感情缺失，又或者是他们搞出来的什么ai产物。不……”“自己”否认地轻轻摇头，“ai都比你情绪丰富。”

　　旁边的人：“……”

　　“自己”话锋一转，盯着那座高大的建筑：“不过，话说回来，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或许有更大的灾难将要发生，不是外围的异变植物，而是……这里。”

　　画面到此结束，池露立刻收脚，平台再也保持不住平衡，连接处小幅度晃荡几下，骤然掉了下去，发出巨大的碎裂声响，在没有任何人类与动物生存的地下世界中，显得格外震撼。

　　褚澜几人闻声赶来。

　　池露笑笑：“不好意思，不小心搞出了个大动静。”

　　平台掉下去的声响任何一个人听到都会条件反射地心头一震，不一会儿，其余的队员们闻声纷纷奔向上层。

　　“发生什么事了！”

　　“有怪物吗？！”

　　落后的队员没听清，大喊：“什么怪物，在哪，让我轰了它！”

　　池露：“……”她自我检讨了一下。

　　所有人就势聚在一起，将顶层搜索一番，没什么发现之后，回到一楼归总信息。

　　柴月唯道：“我们刚才搜的六楼，应该是研究员的办公室，没什么特别的。有一些破损的设备，我们试了试，启动不了。我们没有发现什么纸质的文件，完全想象不到他们用什么保存信息。”

　　三至五层的小伙伴也道没有什么发现，很平常的研究室，室内装有大型的设备，其中存放的器皿大多碎裂，少数完好，但里面没有样本之类的东西。除此之外，实验室中存有许多植物研究痕迹，甚至有未随时间而腐烂的枯败植物，缠满了实验室。

　　估计是因为埋葬太久，任何实验成果都会腐化与阴暗的地底。

　　根据碎片存留的信息，三至五层的实验基本上与植物培养、异变植物分析、异体植物融合……等等有关。

　　邱枫川带领的一队在一二层搜索，内容大差不差，但唯有一样，算得上是新发现。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型玻璃器皿，里面与手指长度差不多，长有两片绿叶的茎体悬浮在培养液中，微微蠕动。

　　这是一个还存活的植物实验体。

　　这一幕恰好被从走廊出来的藤蔓捕捉到。

　　它蓦然伸长藤身，迫不及待地挤开邱枫川身边的研究员，尖端抵在玻璃器皿上，止不住颤动。

　　尖端隔着器皿表面不停地游动，似乎在判断什么，辨认什么，忽然又缩了回去。整棵藤颤变得焦躁起来，分枝舞动，将周边的已碎的建筑残骸鞭打得更加粉碎。

　　众人完全没想到事情走向会这样。

　　池露厉声道：“我们出去，建筑要塌了。”

　　大家纷纷向外跑去，藤蔓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带来了麻烦，分枝将队员们纷纷卷起，移动到外面。

　　不知存在了多久的地下建筑，终于在外力侵扰下，由内而外地塌陷。

　　藤蔓再次来到玻璃器皿面前，伸出尖端，轻抚在器皿表面，仿佛在感受那节茎叶的呼吸与颤动。

　　令人震惊的是，那茎叶竟然有了反应，从茎杆的断裂口生长出一丝丝卷须，柔弱地向藤蔓的方向晃动。

　　藤蔓仿佛感应到了什么一般，枝藤张起，巨力破开坚硬的地面，根系无限延长。

　　半晌，它的每一支在空气中挥舞的藤条全部转向同一个方向。

　　——启源公司。

　　那里有强烈吸引它的东西。

　　藤蔓收回自己的根，分枝将所有人卷起，奔往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