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天》kaeler

45、不分手

　　大雨过后，街道上满是残枝断叶。

　　朱志鑫的竞赛奖状被教务处压了下来，并表示等事情调查清楚后会再补发给他。而这些天里，有关朱志鑫的论坛帖子都被删除的一干二净，但大家还是会在课间闲聊时讨论。
　　朱志鑫端坐在课桌前，无视着周围投来的探究目光。
　　因为这次校园论坛事件，高三（1）班成了全校学生的打卡聚集地。只要下课铃一响，前后门就会围凑过来一群人，探着脑袋往里张望。

　　“哪个是朱志鑫？”
　　“那个那个……坐在倒数第二排的。”
　　“我去，长得不错啊～比照片上好看一万倍。”
　　“就是他啊……没想到人长得不错，心这么坏……”

　　程醉捏着手里的笔，气得闭眼狂深呼吸也还是没能控制住想要骂人的心情。
　　“喂！你们哪个班的？！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眼睛挖喽！”程醉气得汗毛炸起，对着后门那些凑热闹的吼道。

　　他这一声吼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反而让那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越发嚣张。

　　“你谁啊？关你什么事？我们又不是来看你的。”
　　“就是，你当自己是谁啊？多管闲事……”
　　那群人七嘴八舌地吵的整个班的学生都没法安心学习。

　　“这事情一天不出结果，我们就要像动物园的猴子一样天天被人围观？”
　　“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结果出来了吗？教务那边到底怎么说啊？”
　　“这都几天了？不是说那个柯妍已经被叫去谈话了嘛？怎么还没有结果？”

　　话音刚落，前门的人群中挤进来一个传话的：“朱志鑫！周老师让你去趟办公室。”
　　刹那间，那些冷嘲热讽的、看热闹的都噤了声，目光炯炯地看向朱志鑫。
　　只见后者微微抬起头，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往门口走去。路过那些围观的人时，眼神冷清道：“麻烦不要在班门口堵着，吵死了。”
　　那些人各个面露怯色，不自觉的给朱志鑫让出一条路来。
　　看着朱志鑫离开的背影程醉不免有些担心，正想回头找他文哥才惊觉这人一上午都没看见过人影，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程醉愁啊，愁得看着这物理题都头疼。
　　没办法，他只好拍拍前桌孟星河的肩：“你觉不觉得最近朱哥和文哥都很奇怪？好像是闹别扭了？”
　　孟星河回头瞥他一眼：“把‘好像’去掉。”
　　程醉后知后觉地啧了声：“艹！还真是？这样下去可不行，咱们□□迟早得散！”
　　“那你敢去劝吗？”孟星河回头看了眼程醉空白一片的物理卷，抬眸犀利道。
　　“不敢……”程醉认怂道，“但是，我们可以给他俩制造就机会啊！”
　　这可不得看咱们人间小机灵——程醉。

　　等朱志鑫敲开办公室的门，一眼便看到了刘耀文。他眨了眨眼，平复了一下表情后缓步走向老周的办公桌。
　　“周老师，您找我？”他的声音有些低沉，配上那一副清冷凉薄的模样，但显得格外的乖。
　　老周看了眼朱志鑫，叹了口气说：“知道叫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朱志鑫半猜道：“因为论坛的事。”
　　老周什么也没说，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本红色的证书还有奖状递给朱志鑫：“这几天委屈你了。教务那儿已经调查清楚了，下午就会在学校公告栏里张贴出来。”
　　“这是欠你这么多天的荣誉证书和奖状，你自己收好了。”老周看着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恭喜你啊，朱志鑫。”
　　朱志鑫接过沉甸甸的证书和奖状，只看了眼上面自己的名字就默默地放下了。
　　他抬头问老周：“教务处调查的结果是什么？”
　　老周看着他：“郑老师他们通过三班秦岭的论坛管理权限找到了原始发帖人，是竞赛二班的柯妍。她因为自己的竞赛资格被刷后对你怀恨在心并实施报复行为。这次她在学校论坛里大肆发布不实言论导致你和学校名誉受损，后期学校也会追究她的责任。”
　　“今天早上，教务处郑老师已经叫了柯妍还有她的家长一起来学校约谈处理这件事。她的爸爸说想当面替柯妍向你道歉，让我询问一下你的意见。”
　　朱志鑫听到后脸上的表情依旧很淡然，他的眼皮薄薄的，微微垂下眼眸时总能让人想到那神明唯爱世人时的慈悲模样。
　　可只有刘耀文知道，朱志鑫并不是无条件的心软，也并非绝对慈悲。
　　“我需要的是柯妍的道歉，不是她爸爸的。”朱志鑫很坦荡地说出了这句话。
　　老周明白地点点头，他告诉朱志鑫：“我明白的，但目前柯妍的情绪不太稳定。校医给出的初步评估是很可能得了抑郁症，建议是去医院做个详细的检查。”
　　“之后很有可能会办理退学手续以及今年的高考估计也无法参加了。”
　　“不过你放心，该有的道歉一定不会少。只要柯妍的情况有了好转，老师会联系她的家人安排她跟你当面道歉。”
　　“毕竟这次事件你受到的伤害是最大的。在这里，老师也要跟你说声对不起。没有保护好我的学生，也是我的过失。”
　　朱志鑫摇摇头：“周老师，您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件事跟您没有关系。”
　　老周望着他，眼里是期许也是心疼：“我知道你受了很多委屈。但是有些事它无法让所有人都满意。眼下高考在即，老师希望你能暂时放下这件事，用心备战高考，不要因此收到干扰。”
　　朱志鑫点点头，从刚才起他的余光就无法忽视身旁的人。此刻他轻轻捏住手指，目不暇视地看着前方。
　　“行吧，那你先回班。我这儿还有其他事情要处理。”

　　解决完朱志鑫的，老周喝了口水，润润嗓子准备下一局‘心灵鸡汤’。他的目光没了刚才对待朱志鑫那般温柔：“说说吧，你这掀人桌子的毛病啥时候有的？”
　　朱志鑫刻意走得很慢，临近开门前，也未听到刘耀文的声音。等他将手握上门把手时，背后才沉沉地传来一道声音：“没什么可说的，是我太冲动了。”
　　朱志鑫开门的动作微微一顿，阳光随着缝隙的变大而变大，照的朱志鑫晃眼地低下了头。
　　直到身后的门被拉上，他完全站在一片光明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朱志鑫安静的站在办公室外，面前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偶尔飞过一群鸟儿，绕着屋顶盘旋落在栏杆上。
　　它们互相为对方啄着羽毛，说着只有它们才听得懂的语音。
　　朱志鑫缓缓地低下头，像是罚站似得紧贴墙壁。

　　老周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刘耀文，你一向待人友善，同学们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也从来不会嫌麻烦。”
　　“你说说你，这么冲动做什么？还掀人家桌子？！是觉得临近毕业身上没背个处分警告太不舒坦了是吧？”
　　“我给你次机会，赶紧的，说说为什么掀人桌子？还威胁同学？”
　　“……”
　　老周的声音听上去气急了：“你不说是吧？拿着笔，去窗台那儿给我写3000字检讨，写不完下午的课也别上了。”
　　朱志鑫双手垂在身旁，目光轻轻落在手里泛着金黄的荣誉证书上，眼里的情绪让人晦涩难懂。
　　不知怎的，他又想起了之前裴野对他说过的话。
　　“朱志鑫，不要想着求救，没人可以救得了你。他们只会因为你的求救而变得不幸。”
　　“你说，第一次会受到牵连的是谁呢？”

　　之前朱志鑫不怕裴野的原因是觉得自己已经够烂的了，他不怕再被拉下地狱成为和裴野一样的恶鬼，哪怕最后同归于尽也无所畏惧。
　　可是如今他变得不再孤立无援，他有了想要共度余生之人。他也开始会害怕、会担忧、会患得患失，他不想那样干净、纯粹的刘耀文被牵扯其中。
　　裴野想拉他一起下地狱，他无所谓，但是如果他想因此把刘耀文也拉下神坛，那绝无可能。
　　朱志鑫知道也清楚的明白刘耀文和自己不同。他本该可以继续过着无忧无虑、无所顾忌的生活，迎着烈日做一朵永远赤忱的向阳花。可却因为自己的一时心动，将他从耀眼的阳光里摘下，成为深渊处照亮自己的一道曙光。
　　从始至终都是因为自己的自私，才让他的小太阳受尽了委屈。明明没有自己，刘耀文还是可以做那个洒脱的、不可一世的少年。
　　朱志鑫垂眸望着脚下的影子发呆，是了，从一开始他就错了。
　　他错在不应该来二中，不应该出现在旧教楼，不应该在雨天认识刘耀文，更不应该让自己动心……
　　他错了，错的离谱，错的可笑。

　　朱志鑫不知道在走廊里站了多久，想了多久。直到身旁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一道阴影覆下，他迟钝的抬起头看向刘耀文。
　　哽在喉头的话令他张了张嘴，片刻后又慢慢垂下眼，伸手轻轻拉住了刘耀文的校服衣摆。
　　“我们，谈谈吧。”
　　两人站在昏暗的安全通道里，相对而立。因为是多媒体楼的缘故，这里嫌少会有人来，所以很安全。
　　“你想谈什么。”刘耀文的声音听上去好低沉，像是得了重感冒一般。
　　朱志鑫咽了咽口水，他捏着自己有些发颤的手指，狠下心来：“我们……要不要试着分开……一段时间。”

　　黑暗将刘耀文眼中的凌冽掩盖了几分，无声的安全通道内的气氛冷到了极点。
　　空气中的氧气似乎正在被一点点抽离，朱志鑫听不到也看不见刘耀文此刻的表情，可这并没有令他感到心安，反而心跳的越发厉害了。
　　他只能不断地用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试图以此来保持必要的清醒与理智。
　　“……朱志鑫，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吗？”刘耀文的声音有些沙哑，没有想象中的生气却难过地让人揪心。
　　“嗯……我觉得，我们都应该冷静一下。”
　　“为什么？”
　　朱志鑫咬了下唇，眼神闪烁其词：“什么为什么？刘耀文，成年人的世界里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我觉得，我们还是做回普通同学比较好。对谁……都好。”
　　“是吗？”
　　话音刚落，朱志鑫就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狠狠抓住。

　　失去平衡感的他刹那间被困在了满是刘耀文气味的怀抱里。
　　下巴被人无端抬起捏住，温热的鼻息交融后形成的灼热像病毒般蔓延在四周。
　　“你干什么？”反应过来的朱志鑫开始挣扎，可他力气太小，根本没办法从对方的桎梏中挣脱，反而将自己弄得满身狼狈。
　　“朱志鑫。”刘耀文将他压在楼梯间坚硬的墙壁上，“你到底想要我怎么样？”
　　怀里的人明显一怔，还来不及回应，就被强行掰开唇畔失了方寸。
　　对方来势汹汹，下巴被捏得生疼，伴随着一腔怒火碾压进朱志鑫的肺里。朱志鑫被吻得毫无招架之力，柔软的唇畔已经被对方咬破了好几处血口子，咸甜的血腥味混合着口涎搅得人头晕脑胀。
　　朱志鑫本能的伸出舌尖来喘气，却被刘耀文适时的缠绕、挑弄，很快他的眼尾就被沁湿成了桃色，在昏暗中显得旖旎至极。
　　朱志鑫伸手摁在刘耀文的双肩上，仰着脖颈想要逃离这处令他溃不成军的地方。奈何脚下腿软的紧，腰身又被人用手臂环住，无处可逃。
　　眼底不断增添的水渍令他看上去娇弱又无辜，仿佛下一秒就会掉下一串珍珠，惹人心疼。
　　“刘耀文……刘……”
　　半句话都没说到，剩下的音节就全被对方全部吃了下去。
　　太可怕了，朱志鑫的大脑响起了危险的警报声。手指攥紧了刘耀文肩头的衣服，呜咽声在喉头翻涌。
　　朱志鑫感觉自己的双腿都在颤抖，整个人又热又难受。不知何时，穿在身上的校服外套被人拉开了，露出里面黑色的半高领毛衣。
　　朱志鑫下意识地瞪大了双眼，脑海中那天在画室里的记忆被唤醒。那令人犯呕的潮湿和咸腥味差点就将朱志鑫淹没。
　　他下意识地摁住了刘耀文想要继续的手臂，慌乱的眼神中透露出几分恳求。
　　“不要……”
　　因为害怕和恐惧，朱志鑫的整个人都在微微发抖。
　　刘耀文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没有继续，只是顺着朱志鑫的下巴一路吻到他的脖颈。修长的手指撩开他的衣领，在同样的地方用力的烙上了一枚牙印。
　　朱志鑫吃痛地倒吸了一口凉气，脖颈处的湿热令他逐渐从恐惧中抽离，接着他又感觉到那里的肌肤都被人温柔以待地轻轻吮吸着。
　　是安抚，也是缠绵。
　　痛与温热的触感并存下，朱志鑫几乎被拿捏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的承受对方带来的快感。
　　很快，脖子上的动静停了下来。
　　刘耀文顺势将头埋在他的颈肩上，像只狗似得用额头轻蹭，灼热的呼吸喷在他的锁骨上。
　　“只是冷静，不是分手。”刘耀文声音低沉且执着。
　　朱志鑫没说话，疯狂还没彻底从身躯里抽离，他起伏的胸膛下是一颗剧烈跳动的心脏，像跑了八百米一样。
　　可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却始终半垂着看向他，只不过情绪清淡的如水。
　　曾经他们说过的，如果任何一方在这段感情中觉得不适合，可以随即提出分手。
　　可是真到了这一步，却又谁都不肯轻易放手了。
　　“刘耀文。”朱志鑫叹出一口气，最终什么也没说。
　　沉默令刚才炙热的缠绵渐渐冷却，谁都在等对方的一个退让和一次妥协。气氛就此僵持不下。
　　最终朱志鑫还是抵不过心软，他滚了滚干涩的喉结，道：“不分手，我们……不分手。”
　　他在内心不断告诫自己：就一次，就这一次，让他的太阳再多照亮、多温存他一会儿吧。

　　往后长夜，朱志鑫都只配活在地狱里。

　　走尽最后一盏路灯，刘耀文依旧牵着朱志鑫的手不放。
　　朱志鑫回头道：“我到家了。”
　　刘耀文侧过身看着平静如水的朱志鑫，他知道今天的一切只是一个开始，如果他再不做出点什么行动的话……他的阿志就会舍弃他、离他而去了。
　　刘耀文不舍地松开了手，却在下一秒坚定不移地告诉他：“朱志鑫，我喜欢你。真的，真的很喜欢你。”
　　少年的目光和他人一样炙热，灼烧着朱志鑫的心，一点都抗拒不了。
　　“我不知道你究竟在害怕、逃避什么。但是，有我在，你就绝对不会坠下去。”
　　“所以朱志鑫，请你一定要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