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春十泽》废釉

3、第 3 章

　　“小梨多吃肉，瞧你身上那二两肉。”辛父夹了一筷子红烧肉放到辛梨碗里，又给周柏泽夹了一块，“阿泽，你也是，虽然个头已经很高了，但还能再长长。平时不少锻炼吧？”
　　“谢谢叔叔。还好，就偶尔打球跑跑步。”

　　“辛梨！”辛母冷呵一声，把神游天外的辛梨拉回来。
　　被声音惊醒的辛梨一抬眸，猛地撞进周柏泽幽暗的黑眸，他嘴角还牵动着未褪的弧度，乍然对上晶莹剔透却蕴含懵然的眼睛，周柏泽笑意加深，“发什么呆呢？”

　　“……”她从始作俑者身上收回视线，低头吃肉，“想物理题。”
　　周柏泽：“……”

　　辛母一听，顿时觉得自己错怪女儿，赶紧又夹了两筷子肉到她碗里，抚慰道：“没事，快点吃，马上你就可以见到它了。”
　　“……”

　　周柏泽低头微哂，反观辛父辛母感动不已，不断给她夹菜，只为加快这顿晚饭进程。
　　辛梨：“……”

　　饭后，辛父辛母去楼下散步。
　　辛梨拉着周柏泽去房间，本来以为只是走走过场的学习，没想到周柏泽却十分认真。

　　他身长玉立，闲适地倚靠在书桌上，垂眸翻看卷子，长指挑出一张放置于她面前，淡淡道：“你这么爱学习，叔叔阿姨很高兴啊……”
　　“……”辛梨笑不出，声音娇软，颇有抱怨意味，“不止，你看起来也很高兴。”

　　“我？”他停顿了一个微妙的时间，好像只有一瞬间，又好像过了好几秒，“我替你高兴。”
　　他颔首，辛梨只能看见他侧脸线条干净利落的下颌，以及说话时喉结小幅度的滚动。
　　辛梨忍住心中微颤的悸动，又抬起漉漉微潮的眼眸无辜看他，声音又娇又柔，“今晚要做完这张？”
　　过了两秒，周柏泽忽然阖眼，薄薄的一层眼皮，浓密的睫毛在轻轻舞动，他低声道：“嗯。”

　　嗓音从喉间发出，他抿唇坐下，不再说话。
　　辛梨难得有些心虚，踌躇半晌没再主动搭话。

　　一时无话，房间内唯有空调冷风输送的声音，空气凉爽，俩人都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形成一种奇妙泰然的磁场。
　　辛梨在这种舒适下，乖巧安静地做完题目。
　　以前不大会的题今晚莫名就通了，她会偶尔偷瞄几眼周柏泽，虽然他姿势几乎没有变化，但只是坐在那里就莫名让她心安。

　　辛梨忽然有点不记得他们上次一起在房间学习的场景了，好像还是在初中。

　　那个时候她成绩不是太好，要考入他保送的高中有很一定难度，但辛梨一心想和他上同一个学校，只是自己默默努力再加上压力导致她的成绩不进反退，碍于青春期纠结的少女心事，她不好意思明说。
　　某天晚上他们一起回来，分开时辛梨扯住周柏泽的袖子，踮起脚尖在他耳畔说：“我不想和你分开。”
　　话音刚落便泪流满面，他紧张的将人抱进怀里，豆大的泪水烫的周柏泽惊慌失措。

　　但从始至终，他就没打算去那所学校。
　　优秀的人在哪里都是天之骄子，相比学校好一点差一点，某些东西显然更重要。

　　早上周柏泽来接辛梨，但辛父怕她坐公交又磕着碰着，决定这两天接送他们上下学。
　　这个时段正是人流多的时候，辛父便将车停在学校附近。

　　晨时夏风清凉，进学校的路段人群熙攘，穿着校服的男生女生有说有笑，偶尔还嬉闹着奔跑。
　　微风轻掠眉梢，整齐柔顺的刘海被吹起小小的一角，女孩脸上带着纯净的浅笑，倏忽，眼前一暗，整个人被带离退了两步，她懵惑地埋首在男生的胸膛间，尚未有所反应就听见一道冷斥从头顶传来，“没看到这里有人吗！”

　　周柏泽护在她身前，挡住刚才因为打闹，即将撞上辛梨的两个男生。
　　他身形高挑，冷厉地注视他们时，压迫感极强，因为怒气下颌线条紧绷。

　　“呃，不好意思，真是不好意思。”那两个男生比周柏泽矮上半个头，见他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冷郁气息，立时就给他们道歉了，又殷勤道：“我们是不小心的，不好意思，没撞到哪吧？”
　　周柏泽面无表情：“还好没事。”
　　“……”

　　周柏泽和辛梨同班，俩人还在楼道，就被楼上闲逛的江菲眼尖瞧见了。
　　“辛梨！”江菲急忙忙跑到辛梨身边，看见身边清冷漠然的周柏泽忍不住一怵，话到嘴边忽然改了，讷声道：“班长好……”
　　“嗯。”他高贵冷淡的回了一个字，看了眼辛梨，松开她手臂，淡淡道：“我先上去。”
　　辛梨仰头，“噢，好。”

　　周柏泽一离开，江菲顿时觉得空气都流通不少，她代替周柏泽的位置，扶辛梨慢慢上去。
　　“小呆梨，有时候我也挺佩服你，每天跟班长这种人待在一起，心脏真强。”说罢她又瞟了眼温温柔柔的辛梨，“虽然班长确实帅的人神共愤，成绩稳居年纪第一，各方面无短板，不愧是拥有一中高岭之花美称的神人。但是！那个面无表情的脸和不冷不热的性格，我经常看到他就不敢说话。”
　　辛梨闻言忍不住低头失笑，江菲瞥见这个笑容谓叹一声，“也就你的美貌能收服了，啧啧青梅竹马。瞧瞧别人家的竹马，我的竹马怎么就辍学了呢……”

　　“是吗？”辛梨细眉拧起半开玩笑，“那是谁还对人家念念不忘呀。”
　　“啊呀！”江菲惊呼，“你倒会开起我的玩笑了！小呆梨嘴皮子功夫见长啊！”

　　辛梨和江菲快到教室时，就远远看到高二三班班门口围了好多人，争吵从里面传出，人群一阵唏嘘，随后一个身形瘦弱的女生被猛地推出，结结实实扑倒在地上。
　　声音之大，瞬间吸引所有人目光，众人视线落在她的身上，却没有一个人施以援手。

　　辛梨抬眸看去，一眼看见人群背后的几名女生，她们的脸上毫无例外都挂着轻蔑的笑容，双臂环胸，冷眼讥讽的看着女生在地上低声叫唤。
　　早就听说三班环境乱，更有几个用钱砸进来的小太妹，打架逃课都是常事，只是没想到，现在居然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负人，现在正是进教室的早高峰，人来人往也没有一个人出言相助。

　　那个女生缓慢而冷静的站起身，只是动作僵直，显然受到了那一摔的影响，她低低垂着脑袋，佝偻身体，更显得整个人孱弱瘦小。她没停，只是迟缓的避开人群，朝着厕所方向去。
　　众人见她走了顿觉没趣，不消一会就散去了。

　　辛梨远远看着她，无端觉得有点眼熟，但又确认自己不认识她。
　　江菲见辛梨面露不解难得迟疑了下，“也对，你又不看校园群。八成还不知道她就是那天班长抱去医务室的人。”
　　“什么？”辛梨诧异，忽然一怔，又想起什么似的，难以置信道：“所以这是她们欺负她的理由？”
　　“哎那不至于，鉴于班长在学校的欢迎程度，所以大家私底下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就是女生们公平竞争，什么手段嘛各显神通。这事暂且作为一个微不足道的附赠吧……主要是些别的事……算了不谈论人家私事。”江菲凑到她耳边，小声道。

　　两人到教室的时候，正看见周柏泽在发试卷。
　　——方便早读后打铃就直接开始考试。

　　教室里人差不多都到齐了，一见到周柏泽在发试卷就开始哀嚎。
　　“大早上做物理试卷夭寿啊！”
　　“习惯就好，老许嘛！”
　　“泯灭人性·冷酷无情·喜欢考试·尤其喜欢早上考试·许。”
　　“……”

　　江菲和辛梨是同桌，周柏泽坐在辛梨斜后方两位，发到她们试卷的时候，周柏泽轻睨她一眼，垂眸时双眼皮褶淡了，眼尾弧度冷冽，黑眸深邃。
　　辛梨在这一瞬间发觉自己竟然对周柏泽的一个眼神都无法抵抗，或者说从未有过抗拒的意识，此时他垂眼的模样像极了每次冒犯他之后的神色。
　　那种血液流动的喷张感开始弥漫，白皙的面孔上是无法遏制的红润。
　　救命，仅仅是个眼神而已，她身体就有感觉了。

　　周柏泽在她们桌子面前站了实际不过两秒，江菲惊奇的看着辛梨迅速涨红的脸颊，“啧啧，你能不能克制一点。”
　　“……”辛梨说不出话，红着脸别开脑袋降温，借此逃避江菲追问。

　　考完物理，下面两节课是语文和英语，江菲趴在课桌上直喊“累死了”，但下课铃一打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振奋，拉着辛梨去食堂。
　　校园内树木葱郁，枝繁茂叶，夏蝉鸣叫个不停，食堂内人流攒动，人声鼎沸。

　　辛梨脚伤未好，走得慢，两人到的时候队伍已经排的很长了，嘈杂声不绝于耳。
　　江菲探头看着一排排长龙，撸起袖子转身对辛梨说，“我到旁边那队去，你在这排队。”
　　辛梨点头，对这事得心应手。

　　做了这么多年学生，总要摸出些小聪明。
　　譬如食堂打饭。
　　两人分开排队，哪边快就去哪边，递交饭卡为凭证。

　　虽然有些缺德，但这样做的人倒不少，一般不超过两个人，基本没人会说什么。
　　辛梨开始还不好意思，可一旦遇上后面抱怨的，江菲都以“如果你能干过我的拳头，我就听你的”威胁别人。
　　这让辛梨叹为观止。

　　“啊呀佳可，这次周柏泽又是第一。”
　　前面突然传来的字眼令辛梨心头一跳，她忍不住偏头看去。
　　两名女生。

　　其中一名女生正笑着说话，另一名女生手上还拿着书，扎着马尾，此时眉眼低垂，闷闷不乐的样子。
　　“已经一年了，可和他的差距还是好大……”余佳可很失落，“就算我是第二名，也被他拉开一大截。”

　　闻言，她身边的苏茜拉起她的手，笑道：“佳可，你怎么能这么想呢？第一名和第二名可是绝配啊，你们郎才女貌，可以共同进步，这样多好。”
　　“茜茜，我……”

　　两人就在辛梨身前隔着两个的位置，她们说话声音不大不小，在嘈杂的食堂里仿佛还夹杂着热气，直冲她耳朵。
　　辛梨心头闷闷，郎才女貌？共同进步？

　　苏茜视线忽然落到某处，惊讶道：“哎？那不是周柏泽嘛。”
　　再次捕捉到熟悉字眼，辛梨不由自主的回头，又顺着苏茜目光聚焦到餐桌处。

　　少年身材瘦高，笔直修长，在身边都是坐下的人群里十分显眼，他显然刚打到饭，走到一处空位，单手端着铁盘子跨过一个座位，长腿收回，盘子放到餐桌上。

　　周柏泽乌发如墨玉，肌肤白皙干净，五官深邃凌厉，一双狭长的瑞凤眼，此刻漫不经心的微抬眸子，阳光透过窗户打在他的侧脸上，恰好将他脸上略显冷然的线条照的更加柔和，光束下仿佛连发丝都在闪着细碎的光芒。
　　偏头间似乎有阳光刺进眼睛，周柏泽蹙眉，眼角微敛，张嘴对对面的男生说了一句话，接着就慢条斯理地转身站到另一张桌子前，拿出手机，垂头似乎在发消息。

　　这下背对着她们，只能看到周柏泽微弓的后背和白皙的后颈。

　　“刚才光照到周柏泽的那个画面，好美啊！”苏茜有些激动，喃喃自语：“你说是不是佳可。”
　　她忍不住回头，却见余佳可脸颊微红，眸光温柔的注视着那个背影，好半天才“嗯”了一声。
　　苏茜顿时笑了，揶揄道：“是心动啊！”

　　“……”辛梨看到莫名羞涩成螃蟹的余佳可，冷嗤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