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春十泽》废釉

2、第 2 章

　　十分钟后。
　　周柏泽躺在床上，手倒扣在光洁的额头上，好像在闭目养神。
　　辛梨坐在床边，扭头看他的第八次被抓个正着。
　　“……”见她欲说还休的劲，周柏泽眉骨微抬，“怎么了。”
　　少女脸颊涨红，慢慢吞吞吐出几个字，“……想上厕所。”

　　辛梨说完，感觉脸上更烫了。
　　空气静默一瞬，周柏泽喉咙瘙痒的咳嗽一声，他薄唇轻抿，垂下的眼皮看不清思绪，起身扶住她，嗓音如常，“走吧。”

　　辛梨僵着没动，周柏泽暼她，面无表情的冷嗤，“还不走？”
　　“……”闻言她视死如归的单脚站起来，毫无威慑地瞪了他一眼。

　　眼底微潮，亮晶晶的，干净又清澈，周柏泽无端感到心尖一麻，他食指拂了拂鼻尖，轻咳一声。

　　走到洗手间，又一个问题出现了。
　　周家没有安马桶，可辛梨以自己的力量也根本无法蹲下。
　　这意味着周柏泽也要进去。

　　意识到这个可能性，周柏泽耳垂后知后觉爬上红晕，耳骨线条漂亮又精致，辛梨仰头看他，瞬间被粉嫩的耳垂吸引目光。

　　平静的表面下，他的心情显然不如外表一般镇定，虽然面色如常，但眉心轻拧，眼尾微微下垂的线条，还有一点病态的淡粉。
　　辛梨眼睫颤抖着垂下，她一眼就能看穿他在想什么。

　　“我扶着你。”
　　辛梨微仰起头看他，脆弱白皙的颈脖毫无防备曝露在他眼下，她眼眸似乎总含湿润，潮潮的，悄无声息地侵蚀着他。
　　“可是好疼。”她轻声开口。

　　“周家哥哥？”
　　小女孩的声音不大，有一丝犹疑，带着稚气奶音，在他身后响起。
　　小周柏泽回身，阳光倾泻之下，那道小小的人影逐渐和眼前人重合。
　　不知道是不是辛梨太白，还是他病情又加重了，晃得他忽然想起小时候的辛梨。

　　周柏泽没说话，视线从她雪白的颈脖上划过，弯腰抱起她，进入卫生间。
　　站定两秒，他垂眸和她说，“我抱着你。”

　　早有预谋的事情真的要发生，辛梨心跳紧张的砰砰直跳。
　　又过了两秒，周柏泽似乎在思考这样是否有更妥帖的办法时，辛梨回答，“好……”
　　“……”周柏泽抱着她的手臂肌肉忍不住紧了紧，又轻轻把人放下，淡声，“脱了吧。”

　　说完他就转身，只是手还牵着她，令她有力量得以倚靠。
　　身后传来衣物布料褪去的声音，很轻，但在周柏泽的耳朵里，却大到近乎令他心底微乱。
　　辛梨声音有些颤抖，“好了。”

　　周柏泽回身的瞬间便怔愣住了。
　　“你……”周柏泽想说什么，忽然止住话头，迅速回身，“你干嘛？”声音躁郁，还有些狼狈。
　　辛梨看着他后脑颈脖下突出的小骨头，慢慢勾起唇，声音又小又细，羞涩不已的样子，“我怕待会弄到裙子上。”
　　周柏泽：“……”

　　空气一时寂静，辛梨有些真心实意的紧张。
　　太过了么？

　　不过一瞬间，辛梨已经在反思，如果周柏泽因为这件事不理她，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细眉揪起，她有点担忧。

　　“咳咳……”咳嗽声立刻吸引了她全部目光，周柏泽背对她，似难耐的微俯身，辛梨还在犹疑要不要把裙子套上，那人已经回身，只不过眼睛紧闭，他缓缓说，“没事。”

　　周柏泽身材高大笔挺，五官立体，浓眉深鼻，此刻眼睛紧闭，鸦黑浓密的睫毛投出一小片阴影，英挺的鼻尖上沁出点点细密的汗珠，薄唇如雕塑细致完美，恰到好处。
　　辛梨仔细的注视他，唇角悄悄翘起，随后低低“嗯”了一声。

　　得到应答，周柏泽伸出手。
　　辛梨骨架细，身材娇小，才堪堪到他肩头，周柏泽抱起她可谓十分轻松，除却滑腻温热的触感，他觉得一切还算可控。
　　辛梨长睫微颤，看向白皙雪肌上骨节分明的手指，红润的指腹因为用力透出一片苍白，耳后是少年滚烫的呼吸，小声的水流声充斥两人交缠的呼吸。

　　辛梨侧眸看着他颈上滚动的喉结，忍不住伸出粉色的舌尖轻轻舔舐了下唇瓣。
　　声音渐小，感受到身后人有抱她站起身的征兆，当即伸手覆盖在他的长指之上，“等等。”

　　身后人迟疑一瞬，才开口，“怎么了？”
　　“我想洗洗。”
　　“……”

　　“周……”辛梨话未说完，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周柏泽长腿迈了两步，将她放在洗手台上。
　　大理石台面冰凉，激的辛梨在放下的那一刻就想跳开，仓促抬眸间和周柏泽回身的视线对上，他墨黑的眼底晦暗如深，眉骨凌厉硬朗，低低深看人时，冷然的气势像荆棘刺骨，辛梨犹如荆棘之上的弱鸟，挣扎至束缚。

　　然而他只深看一眼，撑在台面上的手指离开，转身去拿花洒，气息骤然消散，辛梨眨了眨眼睛注视躬身调热水的修长背影。
　　“周柏泽，昨天我看到了。”

　　花洒密密麻麻有序的水流声猝然停止，尚未流完的水滴答滴答落在瓷砖上，周柏泽侧了一点点头，却又生生停下了侧目动作，彷佛在思考，停顿了一个微妙的时间，才口吻如常回道：“意外。”
　　“喔。”辛梨展颜笑道，“我也觉得。”

　　辛梨的意有所指，是昨天下午体测完，她颤抖着小心脏刚回教室，发现外面下雨了。
　　想起男生晚于女生测试，现在还在田径场上，她稳住打抖的腿和还不能平静的心脏赶回田径场。
　　田径场上已经没有人，少部分人在主席台上避雨，她从侧边过去就看到一个人人影从台子上跳下去，她俯身看时，就见周柏泽抱起一名女生向外奔去。
　　伴随着一阵起哄声他身影远去。

　　辛梨回教室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他，微信消息也无人回复。
　　待天色已暗确认他不会回来她才回家。

　　“因为昨天淋雨才感冒的？”辛梨忽然问，又说，“待会去吃东西吧。”
　　“嗯，知道了。”他转身，阖眼拿着花洒走近，热气腾腾的水雾漫上来，他周身冷郁的气质似乎淡了不少，“自己拿着。”

　　辛梨感觉心情好了不少，她翘起嘴角，接过花洒。
　　有些水珠溅到了周柏泽的手臂上，他默默回身到开关处，“好了说一声。”

　　半晌，两人之间相默无言，只有流水声。
　　“……嗯，可以了。”
　　水声骤然停止。
　　他听见抽纸的声音，还有擦拭的声音，喉咙上下滚动，他才发觉喉间有些干涸。

　　辛梨正想要他再抱着自己过去，却听到他冷不防一声。
　　“我帮你把衣服拿过来。”
　　她只得吞下撒娇，“好。”

　　穿戴好后，周柏泽扶她到客厅上，将人放在沙发上，他居高临下睨她，“我刚点了外卖，你是回去还是在这？”
　　辛梨仰头，眨了眨清凌可爱的杏眼，“有我的份？”
　　周柏泽：“没有。”
　　辛梨甜甜冲他一笑，“那我在这吃。”
　　“……”周柏泽暼她一眼，没答，直接转身回卧室。

　　辛梨在沙发上醒来的时候，身上盖了条薄毯。
　　她坐起身，看向餐桌旁正在摆放外卖的周柏泽，他换了件黑T，手肘至手指的线条紧致流畅，手指纤长，青筋微突，莫名有些性感勾人。

　　周柏泽回身，看到不远处拱起的小脑袋，“醒了。”
　　辛梨眼眉弯弯，“被馋醒的。”
　　“好香啊！”闻到熟悉的香味，她上半身已经做势要冲出去了，周柏泽觎见她不安分的样子，径直走过来将她按回沙发，“少不了你的。”

　　好痛啊！
　　辛梨顺了顺睡炸毛的头发。

　　周柏泽把人抱到餐桌上，自己坐到她对面。
　　辛梨眼馋粉蒸排骨，此刻却故作矜持，“你不是说没点我的份吗？”
　　周柏泽坐姿端正，闻言抬眸暼了她一眼，背光的眼瞳黑的仿若近蓝，幽暗妖冶，他一眼看透少女的傲娇和取笑意味，勾起一个很淡的笑，“我一个人也能吃完。”
　　辛梨：“……”

　　他快一天没有进食，吃饭的动作不算慢，等自己风卷残云结束，对面那小姑娘还在慢慢吞吞吃着。
　　他耐心一向不错，注视她吃了一会，抿唇道：“请两天假好好休养下。”
　　辛梨垂眼，等这口吃完才说，“周一应该好多了。”
　　“……”周柏泽拧眉，心里并不赞成，但最后他只说，“看情况再说吧。”

　　他们这顿晚饭吃的早，刚吃完辛母就打电话过来喊人去吃饭，辛梨跟她说自己在周家吃过了，辛母还疑惑：“阿泽爸妈不是都出差了么？我还准备叫你喊阿泽过来吃饭。”
　　“我们点的外卖。”
　　“跟你说多少次了，吃外卖不健康，再说家里又不是没饭吃，你爸今晚应酬，你叫我这一桌饭菜怎么办？”辛母抱怨两句又道：“算了算了，没事就早点回来，高三了，别打扰人家学习了。”

　　“好。”辛梨拿着手机抬眸看周柏泽，我马上回去了。”
　　挂断电话，辛梨无奈，“怎么都是我打扰你学习。”
　　周柏泽眼中含笑，“阿姨说的是事实啊。”
　　成绩被狠狠了压一头的辛梨：“……”哼。

　　积压了两日的大雨痛快倾泻而下，在下午终于停了，闷热散去，雨后空气清新，迎面而来的徐徐清风，也格外清爽舒适。

　　入夜，周柏泽把辛梨抱回辛家。
　　两家人住同一个小区，原本走路五分钟就能到。
　　但这个时段正是很多人晚饭后出门散步消食的时候，甫一出门，就遇见好几个认识的阿姨大妈，辛梨默默打完招呼就把头埋进周柏泽怀里，只等他和她们解释。

　　偏偏周柏泽向来就引得这些阿姨大妈喜爱，一番解释闲聊，五分钟的路硬是走了十五分钟。

　　开门时辛母见到辛梨被周柏泽抱住，一时惊住，辛梨探出头解释是不小心崴脚了才拜托他抱她回来的。
　　辛母仔细查看确认只是崴脚后才歉然地对周柏泽说，“阿泽真不好意思，小梨给你添麻烦了。”

　　周柏泽看向沙发上坐着的辛梨，“我也有责任。是我没注意到，导致辛梨崴到脚了。”
　　辛母一听只觉得更加抱歉了，“千万别这么说，你都是阿姨看着长大的，你一向沉稳懂事。要是小梨能有你一半懂事，阿姨也不用这么操心。”说罢，恨看一眼她红肿的脚踝。

　　“不会，她挺乖的。”周柏泽声音温柔，“辛梨经常跟我夸起您。”
　　不过两句话就听得辛母既开心又欣慰，她满意地看着周柏泽，突然想起什么，“阿泽，你爸妈最近都出差，这段时间就来阿姨这吃饭！”

　　“不……”
　　“对。”辛梨突然开口，堵了他未说完的话，“马上月考了，吃完晚饭顺便再辅导下我物理吧。”
　　她眨巴眼睛看他。
　　“那不是正好？行，就这么定了！阿泽明天想吃什么？阿姨给你做！”辛梨物理是她所有科目里最令人头疼的，听到她这么主动，辛母感动的瞬间就敲定下周柏泽来这吃饭这件事。

　　“……”周柏泽睨着少女亮晶晶眼瞳里的狡黠，略顿，声音如常回道：“我都可以，那麻烦阿姨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阿姨早就把你当自己半个儿子看待了呢。”

　　达成目的，辛梨忍不住低头笑了声，模样娇俏，声音不大，“那我是不是得叫周哥哥啊！”
　　辛母耳尖听见，笑道：“你本来就应该叫他哥哥。”
　　周柏泽眉心微耸，笑着对辛母点点头，在辛母偏头时毫无威慑地瞪了辛梨一眼。

　　“阿姨我先回去了，明天我可能会出去，周一再来打扰了。”周柏泽起身，通身温润如玉的气质，“麻烦您了。”
　　“怎么会，阿姨很喜欢你，别嫌阿姨唠叨啊！”

　　听着两人谈话，辛梨视线处是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漂亮精致。
　　“小梨阿泽要走了，还不打个招呼？”辛母见她走神，不悦的拧眉。
　　辛梨慢吞吞地将视线上移，见到他一如既往深冷的眼眸，忽然扬唇，温温软软的冲着他笑道，“周哥哥周一见！”

　　可惜，周一辛梨请假了。
　　她昨天脚肿的非常厉害，今天虽然有所好转但辛父心疼的紧，要她好好休息，尽量不走动，将人直接按在家里，帮她请了一天假。
　　但周柏泽要来吃晚饭，辛梨晚上能见到他，也勉强算慰籍了。

　　当辛梨听到外面的开门声就知道周柏泽来了。
　　她慢慢吞吞走出卧室，和换完鞋的他对上视线。

　　周柏泽身上穿着十七中天蓝色校服，原本普普通通的校服穿在他身上却显得气质卓然，高挑清瘦，眉眼干净如画，十分好看。
　　他单手拎着书包，似乎打算放在沙发上，辛梨叫住他，侧开半边身子，温声，“放里面吧。”

　　周柏泽一顿，转了方向朝她走去，两人青梅竹马，各自的房间都去了不少，再说晚上还要给她补习今天的课程，书包放她房间也很正常。
　　周柏泽坦然自若，而辛梨则不那么觉得。

　　自从两人上了高中，周柏泽进她房间的次数便屈指可数，起因是某次他进来，撞见辛梨换衣服，从此他每次进门前，一定会敲门得到应答了再进去。
　　但周柏泽不知道的是，那天只有她一个人在家，听到了他的声音和逐渐靠近的脚步声。
　　只是没想到有些适得其反。

　　念头不过转瞬即逝，她默默跟进周柏泽的步子，顺道把门给关上。
　　“脚踝怎么样了。”放好书包，他回身问。
　　辛梨想了想，坐到床沿，俯身低看一眼，才直起身，“明天应该能去学校。”

　　应该？
　　周柏泽坐在了她的椅子上，闻言意味不明地抬眸看她，忽然道：“我看看。”
　　他手背上青筋微凸起，修长的手指从她裸露的小腿下移，快到脚踝时将其抬起，搁置到自己的膝盖上。

　　从他指尖触碰到她肌肤的那一霎起，辛梨脚趾忍不住微屈，身体幅度极小的后仰。
　　辛梨低着头，却隐约觉得他看了自己一眼。

　　辛梨视线落在他垂眼的浓密长睫上，总觉得他的呼吸似乎落在了自己的肌肤上，她忍不住想缩回，却无意瞥见他脸色逐渐不自在。

　　因为抬腿的动作，所以大腿交叠处的裙子向上缩。
　　辛梨不动声色，状若无意移了移自己的位置，裙边摩擦，更向上了。

　　“是好多了。”下一秒周柏泽动作温柔地轻轻放下她的小腿，眼皮掀起，转而起身，“吃饭吧。”
　　他面无表情，看不出神色。
　　“明天来接我吗？”辛梨在她身后糯声问道。
　　周柏泽原本走了几步，听到声音停下脚步，回身给了她一个“这还用问”的眼神。接着又恍然似的大步迈到她身边，“我扶你出去。”
　　“嗯。”辛梨将手给他，低头时弯了弯嘴角。

　　她的手掌很小也很软，白乎乎一团像她的人一样，周柏泽握在掌心，心中升腾起一丝燥热。
　　刚走两步，身边的女孩忽然跌了一下，周柏泽下意识将人扶住。
　　垂眸，睨见她粉红的脸颊，微张的唇瓣，这个角度甚至可以看见唇间内侧更深一层的软肉，以及一点小巧可爱的贝齿。

　　她羞赧地用贝齿咬了下红润的唇，一圈浅白泛出，这一幕似曾相识，逐渐和两天前某个片段重合。
　　周柏泽喉结滚动，顺势松开她的手臂，嗓音带着感冒未好暗哑，“什么时候养的坏习惯，以后少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