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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4、第 17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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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坐在营帐里,婢女端来晚饭,她也没心思动一下。已经三天三夜了,她父兄带着部落的儿郎启程,营地离得这么远,都隐约可听到炮火声。
她再没见过耶律希一面,问就是忙着议事,根本顾不上理会她这个新娘子,她几次硬着头皮闯进主帐想参与,都被耶律希温声劝走了。
没关系,这段时间忙着打仗,过几日也许就好了。她只好这么安慰自己。
直到今天傍晚,在被夕阳染红的戈壁尽头,她终于看到返程的骑兵,零零星星地散落在雪地上。
她立刻跑出营帐,果然看到部落的士兵都回来了,聚在主帐外的空地上。她走近一看,人群中央放着一排盖着白布的尸体,她心里咯噔一下,目光扫过一圈,却一直没看到大哥的身影。
正疑惑间,却见士兵拉开了面前几具尸体身上的白布,其中之一竟然就是她的大哥,喉咙上有一个血洞。她倏然瞪大了眼睛,用手捂着嘴,强行忍住了冲上去的念头。
人群中,她父亲和两个哥哥正面色凝重地单膝跪在耶律希面前,耶律希似乎低声对他们嘱咐了些什么,随后态度和缓地拍拍他们的肩膀,亲自把人拉了起来。紧接着,便有人把大哥的尸身抬了下去。
除此之外,另有几具尸体没有盖白布,随意用草席卷着拖回来,随意丢在地上。其中一具尸体浑身遍布刀伤,看衣着样式,应是西北军某个将领,被捆着手臂吊在木架子上,人已经死透了,脖子从脊椎处被刀劈开一道可怖的口子,头颅诡异地耷拉垂着。耶律希似乎心情很好,指着他有说有笑,部落众人随声附和,爆发一阵哄笑。
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身边的一名护卫朝她低声道:“王妃,您还不知道吧,此人乃是西北驻军的一位副将,是沈穆的亲信部下,姓裴。您的哥哥就是被他一刀断喉杀死的,如今被乱刀砍死,也算大快人心。”
王妃点点头,眼底露出阴狠与仇恨。
遣散了一众士兵后,耶律希亲自把她和父兄几人一起叫到王帐里用了晚餐,好一阵劝慰嘉赏。
夜里寒风刺骨,王帐里却生着炭火,十分暖和。帐门边挂着许多猎物,狐狸毛皮上落满了雪粉,它们的尾巴在风中晃荡。掏空内脏的僵直的鹿身,沉甸甸地悬着。风吹荡着风铃串儿,叮铃作响,末端系着羽毛的坠子被吹翻了开来。这是个寒冷的秋天,风从群山上下来的,融进沉寂的雪地里。她陪着这几人聚在一起,桌上摆在肥美的烤肉,葡萄美酒盛在琉璃杯里,被烛火映衬得流光溢彩。气氛十分和缓。
她原本这几日满肚子怨火,被他三言两语就浇灭了,心里又燃起希望来。她能感觉到,耶律希并不想面上表现出的那么爱她,但没关系,既然已经结为夫妻,日后有的是机会相处磨合,她自信有的是手段牢牢抓住王上的心。
她如今名正言顺住进了耶律希的王帐,这几日耶律希日夜忙碌,几乎没有回来过,算起来,这还是他头一回看见她的布置。
此时她父亲和两个哥哥皆已离开,耶律希方才喝了些酒,这会儿正靠坐在软榻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王妃见状,正想叫下人端碗醒酒汤过来,却见耶律希忽然伸手示意她过来。
“”
王妃温顺的走过去,坐在他身边。耶律希顺势将她揽在怀里,仿佛非常亲密无间。
“你大哥的死,我感到十分遗憾,他是部落的勇士。”耶律希伸手抚着她乌发,柔声道:“这次突袭虽然没有想象中顺利,但也算把战线往前推进了一大步,占领了雍南大片土地,若非这几千名士兵不要命的抵抗,甚至能在三天内占领商路,打开北侵中原的豁口。”
王妃一愣,随即点头,“一切都听王上的。”
耶律希笑了笑没有吭声,指腹还停留在她腰间,目光却落在别处,有些心不在焉。
王妃看着他侧脸,试探着问:“王上,今夜您有事要忙吗?可否……”她想让耶律希今夜留在这里,毕竟,她虽然名分上被称王妃,已经过去数日,耶律希却从来没有碰过她。
没有听到回应,王妃微微蹙了眉,正欲再开口,就感觉一直轻轻揽在她腰上的手收回了,耶律希缓缓站起来,“今夜还有事要忙,你早些休息。打仗的事,有你父亲和哥哥在,央儿不必担心。等忙完了这阵子,我一定好好陪你。”
她的话断在喉咙里,眼看着耶律希重新披上裘衣,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温顺与娇羞烟消云散,她坐在床边,下颌因为愤怒而紧咬着,片刻后,忽然发起狠来,把桌上的酒菜杯盏全都扫在地上。
瓶瓶罐罐叮呤咣啷打碎一地,门外守着的婢女和守卫一窝蜂冲进来,听到王妃大喊滚出去,吓得赶紧又退了出去。
独独有一个守卫不为所动,独自留在了账内,等到其他人都走了,才缓缓走到王妃身边。
王妃凌厉的眼珠子一转,落在他身上。此人是前几日新增的看守王帐的护卫,样貌年轻而平庸,是典型的胡人五官,刚调来没几天,她依稀有些印象。但对来路不明的人,总还是带有防心。
“我刚才说,让所有人都滚出去,你听懂了吗?”
这人倒是不慌不忙,在王妃脚下单膝跪地行了个礼,才意味深长地抬头,说:“王妃先别急着动怒。奴只问您一句话——王上迟迟不愿留宿在您这里,您难道不想知道缘由吗?”
***
耶律希夜里又见了巴蜀的几个军官。他想在沈穆赶来支援前再发动一次进攻,最好一举拿下雍州全境,然后再图并州,胜算就大很多。
但上官宏却不想冒险折损兵力。西北军太能扛了,这次虽然擒住一个裴茗,但那些剩余的守军一个个都是硬骨头,他不想折损自己的势力,最终为蛮子做嫁衣。
只要有合作,就无可避免会产生分歧。两方都不是轻易让步的主,耶律希态度强硬,惹得对方不服气,到最后,有个军官一时冲动,骂了句“空手套白狼的杂种”,被耶律希当场一刀劈断了脖子。
他这个人做事一向不计后果,同行的巴蜀军官都被镇住了,也不敢再闹,撂下一句“待请示过总督再做商议”,就愤愤告辞了。
最终闹得不欢而散,耶律希留在帐里,身旁亲信大气不敢喘一声,沉默的候在旁边。
耶律希神色阴沉,缓缓擦着手上的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然,窗外隐约传来鞭声,耶律希掀帘出去,远远看见有部落士兵在泄愤,鞭子风狠狠抽在死去的俘虏上。这名可怜的西北军副将,被犀浦族人吊起来鞭尸,几乎成了一摊被吊着的肉泥。耶律希看了一会儿,并没有下令制止。
总要给这些人有个发泄的出口。
只不过……
他下意识朝东侧那间矮小的暖帐看了一眼。
——这么大的动静,楚玉离不可能听不到吧。他现在在想什么?
耶律希忽然很好奇,想要冲进去把那个人拖起来,看他露出悲痛的、愤恨的目光。想到这里,他整个人都急切起来,几乎不受控制地迈步走向那间暖帐。
自从那日巫医死后,楚玉离就被囚禁在暖帐里不准擅自出去,也不准任何人进去探望,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天。
也不知他现在心境如何?
耶律希遣散了看守的侍卫,强行忍着心里的□□,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才缓缓走进去。
帐子里黑漆漆、静悄悄的。黑暗里,只有一个身影面朝窗外孤零零坐在床边,听到有人进来,也没有丝毫反应。耶律希缓缓走过去,从背后揽住他的腰。
“怎么不点灯?”
那人仍然一声不吭。耶律希已经习惯了他的沉默,手掌从后颈滑进衣领,触感滚烫,大约是又在发烧,不过眼下耶律希可顾不得这些。他觉得□□焚身,忍不住将整条胳膊都攀进衣襟里更用力地揉搓起来,同时俯身去咬他右耳的软肉,任凭那颗血红的坠子在齿间摇晃。
帐外的鞭声沉闷而压抑,却仿佛是催情的药剂,把耶律希身上潜藏的暴戾分子全都激了出来。唯一煞风景的是,被玩弄的人始终像死人一般没有半点反应。耶律希有些不悦,用上了力道把人按倒在床上,急不可耐地去扯他衣服系带,却忽然被反抓住手腕。
耶律希很少看到他做出抗拒的态度。因此,虽然下身正在不断胀大发烫,还是强忍着停了动作,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好奇地打量眼前之人的神色。
让人感到意外的是,楚玉离眼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浓烈的情绪,哪怕是仇恨也好,憎恶也好,都被很好的隐藏了起来。
就仿佛是一具毫无感情的冰雕。
楚玉离推开他,撑着胳膊坐起来,目光却仍落在窗外:“已经可以了,让他们停手吧。”
“停手?不不不,这才只是开胃菜呢,”耶律希缓缓笑道,“你还不知道吧,那天裴茗带人来偷袭,毁了我十几台火炮,我临时起意让人说了句,戴凌若是我弄死的,裴茗就疯了似的要找我算账,傻乎乎跳进我布下的埋伏里。啧啧,我真是没想到这位裴副将还是个隐藏的情圣啊,沈穆手底下怎么有这么蠢的人?你说,我若是把他鞭尸,卸了四肢砍掉脑袋,装在盒子里派人送到沈穆那,他会不会当场气死?”
“你,你简直……”
“别这么看着我。”耶律希语气冷下来,“戴凌若也好,裴茗也好,这群蝼蚁赶着来送死,我没有不成全的道理。”
楚玉离不可置信地抬头,仿佛在面对一头啖肉饮血的野兽,由于愤怒到极点,他全身骨骼肌肉都在发抖。
窗外的鞭声逐渐停了,楚玉离闭上眼,耳边回荡着戴凌若临死前哀求的话语,时而又响起裴茗那温和的笑声。
……是他的错觉吗?是否有可能,这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呢?
“我想……我想再见他一面,”很久以后,他才低声开口,声音里隐隐带着呜咽。
“人已经死了,被鞭子抽成一摊烂泥,你见了有什么用?”
“——让我再见他一面。”楚玉离只是冷硬地重复。
“事到如今,你拿什么跟我提要求呢?”耶律希笑着拍他的脸,衣袖上还沾着血,让这个动作显得有些诡异和瘆人,“——这样吧,你把你以前那些伺候人的本事都使出来,等我心情好些了,也许就答应了呢?”
耶律希双腿敞开着靠坐在床边,食指点了点地面,“别总是一副死人脸,自己动。以前赵廷教了你多少花样,全都给我使出来。”
楚玉离目光顺着他的指尖沉默地落在地上,很久很久都没有吭声,久到耶律希以为他打算就这么一整夜都当个死人,忽然听见他低低的笑了一下:“好。”
耶律希猛的扭头,只见楚玉离像一具木偶那样,操纵着僵硬的肢体,脱掉了自己身上唯一的单衣,然后有些艰难地爬下床榻,跪在了他腿间。
说不出缘由,一阵莫名的刺痛忽然自心尖蔓延开来。耶律希眼底的戏谑一点一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可怖的阴霾。
不远处的山坡上,那守卫看着身旁王妃的脸色,不禁在心里默默的笑起来。
很巧妙的角度,月光从白雪覆盖的山坡反射进天窗里,里面的人影隐隐约约透出来,看不仔细,只有朦胧的剪影。背对的角度,她能隐约辨认出坐着的那个人是耶律希,却看不清另一人的样貌。
但她很清楚,那另一个神秘人肯定是个下贱的婊子。只有婊子才会那样谄媚而讨好地跪在别人身下,用下贱的手指和嘴巴勾引对方。她看见耶律希自始终阴郁地坐着,仿佛不为所动,而另一人却举手投足极具媚态,仿佛传言中某种摄人心魂的妖物,便越发坚定了这个想法。
“王妃,您知道那暖帐里囚着的是谁么?”
那守卫附耳低声说了几句,王妃顿时面露嫌恶之色,整个人气得发抖。
羞愧与愤怒交织着在脑里翻滚,让她那张美丽的脸瞬间红得滴血。她不是不能忍受耶律希三妻四妾,但是决不准冒出这种下作的东西勾引自己的男人。
在短短的时间里,她想到了很多。她不能像个泼妇一样闹到耶律希或者她父亲那里去,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情,只能在私下秘密处理。
片刻后,她回头,盯着身边的人,“你今夜可曾看见什么?”
“回王妃的话,奴什么都没看到。”
“很好……很好。”
涂了红脂的嘴唇勾出一抹笑意,尽管那笑看上去十分咬牙切齿。她就这么带着笑意,缓缓转身离去,“夜已深,该回去歇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