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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苦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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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除夕也是你出征的前一夜,主子在小巷中被人欺辱为你所救,我晚你一步,赶到时他已站在了桥上,万念俱灰之下,他跳了下去,好在我及时将他救了回来。”
“你出征那日,主子跟随着送行的人群一路目送着你远去,你坐在马上,他就一直望着你,满眼都是我未曾见过的开心,等你走出城再看不见人,他突然就哭了,泪水流了满脸,那时我就知道他的眼里只会有你一个人了。”
“他被亲生母亲不喜,更被季府众人排斥,一身的毒素皆由他娘亲所下,在季府生活得很是辛苦。”
“后来我陪着他建立天道苑,看他一步步封心锁爱,变成一个冷漠狠戾的人,那段时间他也就只有在听到你的消息时才会变得柔软一些,露出许久未见的笑容。”
“一年过去,你的消息越来越少,我也在想这样主子是不是就能把你淡忘了,可他没有。”
“那天传来了军饷被夺,你被困在城中不知生死的消息,主子心神俱乱,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就跟疯了一样,不管不顾地驾马就要去寻你。”
“我拼力将他拦了下来,但我知道我劝不动他,所以我帮他安排好了一切,才跟着他一起往边疆去。”
“三千多里的路程,他因为怕你出事,更想早一日见到你,日夜不休,跑死了一匹又一匹马,那时越往边疆走天气越差,很多时候我们甚至没有住的地方,只能在山林中勉强凑合一晚,第二天天还未亮就继续上路。”
“他身体不好,很快就在途中发了高热,浑身都在发烫,意识不清的时候,他口中喊着的都是你的名字,后来只是勉强退下热,他就撑着身子继续上路,怎么劝都劝不动。”
“最后我们赶到了你们所在的城池附近,知道你们无粮,主子拼着被蛮族人杀戮的危险,跟那附近每一家的农户买取粮食。”
“他一家一户地敲门,寒夜里咳嗽声十分明显,他怕吓到人家,强忍着不敢咳嗽,有时遇到脾气差的,兜头就给了主子一顿骂,可主子都忍了下来,就为了尽快给你凑够粮食。”
“好不容易粮食够了,可刚入了城,主子又听到你已经孤身入敌营,企图烧掉蛮族人的粮仓。”
“他将粮食放下,驾着马就往外冲,这次我没拦着他,我跟在他的身边,陪着他一起找你。”
“那天晚上的天很黑,也很冷,主子驾着马不断找寻,猎猎冬风将他身上披着的斗篷吹起,发丝在风里飘动,咳嗽的声音压在喉咙里,只是因为怕被蛮族人发现。”
“找到你的那时,你中了箭已经昏了过去,主子踉跄着朝你走过去,整个身子都在发抖,他甚至不肯让我去动你,他将你从地上抱起,眼睛哭得通红,我那时才发现他原来这么爱哭。”
“我们把你带到了一处无人居住的小屋养伤,你一直不醒,他守在你的身旁,寸步都不肯离开。”
“他时常跟你说话,具体说些什么我听不到,但那时他的神情很柔和,好像只有在你身边,我才能看到他露出这样的神色来。”
“之后谢清桉他们寻了过来,我们没有办法只能躲避,让谢清桉将你带走,那一天主子望着你的背影又哭了。”
“我们只在边疆待了几日,在暗处看着你身体养好之后就走了。”
“回到锦州城主子就陷入了无尽的等待中,他每日忙完天道苑的事情,剩下的事情都是在等你,等你从边疆回来,我常常能看见他坐在院子的门口望向城门的方向。”
“你从边疆回来的那日,主子也是站在迎接的百姓中,仰望着你,仿佛你就是照耀他的一束光一般,只是你不曾知道,也没有留意过他这么一个人。”
“再后来就像你知道那样,主子给你下了连心蛊,进了将军府。”
“不过他虽给你下了蛊,但他是真心爱你的,也是诚心想要帮你的。”
“还有他得了重病,活不了几日了,所以他故意设计让你知道他给你下蛊的事情,以此来断绝你们之间的关系,也是怕你伤心。”
“他知道自己将死,为了帮你杀掉林良平,以身为饵,刻意接近林良平,心甘情愿落入他的圈套中,只是想要完成你的夙愿。”
“你不用疑心我是在骗你,主子得了重病这件事情他并没有告诉我,昨日他刻意将我调离将军府,也是回来时我发现他不见了,才偶然知道的这个消息。”
“他瞒了所有的人,连我也不肯告诉,全都是为了你。”
“说真的祁云骁,我很嫉妒你,也特别恨你,但你是主子深爱的人,我就不会伤害你。”
“主子不愿意跟你说这些事情,但我更不想见他自己一个人难过痛苦,所以便将这一切都告诉你。”
“这也算是我对你的惩罚,让你知道你伤害了一个多么爱你的人,如果有来生,我绝不会让他再遇到你。”
信纸上的最后一句是—好好爱他,阿弱。
皇宫内,暗无天日的监牢中,季听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鲜血在他的周围铺开,他微动了动手指,呼出热气。
可能是血流得太多了,在这一刻他想起了很多事情—
祁云骁不在府中,季听就坐在院子中逗逗鱼,阿弱和小宁在屋里忙着别的事情。
一切都很平常,可他的胸口处忽然翻腾起了浓郁的血气,抬手捂唇之际,腥热的液体自口中吞吐而出。
白净的掌心中鲜血的颜色尤为扎眼,季听察觉到了不对,却只是用帕子匆匆擦去,没叫人发现。
后来他陷入昏睡的时间一日比一日长,这样不同寻常的情况也叫祁云骁发觉了,季听心知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于是他去了春晖堂。
“主子,您体内的毒素与蛊毒相冲,恐怕…”春晖堂的管事面露难色,似是不敢再说下去。
季听看他一眼,心中有了数,“无妨,你继续说。”
管事打量着季听的神色,加上屋中仅他们二人,便也有了些胆子张口,“如今怕是已无力回天了。”
季听默了一瞬,平平静静地问道:“我还能活多长时间?”
“可能过不了这个夏天……”
季听点头,走出后院的时候对上了阿弱的笑脸,他没有告诉他这件事,而是将它深埋在了心中,成了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秘密。
之后从春晖堂出去,在不期然间他遇到了祁云骁。
远远地对上视线的那一刻起,季听就思量好了,他必须要为他的爱人做些什么。
*
此时的牢房中,已经读完信的祁云骁悲恸大哭,宛若失去心爱之物的孩童,而信上所写的每一件事都在一刹那间有了画面。
站在人群中默默看向自己的季听,跋涉了三千多里只为寻到自己的季听,独自承受病痛面对死亡的季听……
原来在那么早之前,在他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有人这么爱他了。
那个人默默无闻的守了他三年,更等了他三年,最后还因为怕伤害自己而选择独自赴死。
祁云骁心痛到根本呼吸不了,流出的泪水中尽是苦涩的爱意,心口断裂处一道缝隙,怎么都收拢不了。
这么爱他的一个人,为了他付出所有的人,可自己居然还在几天前那般对他,将他弄得遍体鳞伤。
他抽噎着,跟上天哭求着,也跟季听告求着。
“知行,知行,我…爱你啊,能…不能…再等我一次。”